书城传记纪伯伦全集(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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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下编 纪伯伦——玛丽·哈斯凯勒(9)

我打内心里明白你的最大愿望……你愿意独处幽居,你愿意单独与你的灵魂在一起。

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必然发生的事情难道不会发生吗?心不为相见和离别而激烈跳动吗?

再说,相见和离别,都会引起周身颤抖的!

那是必然要发生的事!离别常常持续很久。但是,对于我和你来说,不论离别的时间多长,新哈利勒与新玛丽之间的相见总会一再发生……两个两个地,三个三个地,四个四个地。

像这样反反复复:

今夜,夜已过去,东方尚未透出黎明曙光,我还在床上躺着,头脑里忽闪出一个念头:

“亲爱的哈利勒为什么不去古巴修养一段时间?”

“花上八十美元,在百慕大[242]小住两或三周。哈利勒,你去吧!上帝要你去的!你行动吧!”

“你好好想一想,动身吧!这次旅行对你,对你的心和头脑都是有益的!”

“你不要多为我想,不要生我的气!我只不过是为自己的情人着想的钟情者!”

玛丽

致纪伯伦

1913年11月29日

我亲爱的哈利勒:

我是多么忐忑不安!我的心被忧愁缠绕。我为你担惊受怕,心似火烧,肝胆俱裂。

你去百慕大休息一下吧……我希望你去那里静心生活一段时间。你必将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回返。

你去吧,把你的忧虑和惆怅全丢在你的房间里。上帝想让你那样作,你就照上帝的意愿行事吧!

你已做过,或想做的,或认定的每一件事——证明你对我的爱——均使我内心充满欢乐……就让我在爱的激励下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也成为你快乐的源泉吧!

我不要他人替代你。我很满意,你充满了我的心。你迷恋上了我的心。岁月啊,你不要过去,不要让我觉得你好像是梦,我宁可啃石头,也不愿意让你走!

玛丽

致玛丽

1913年11月30日

我的灵魂伴侣:

上帝啊,亲爱的,你多么美!玛丽,你的心多细,想得多么周到!那正是你的文雅、聪慧、精明所在。

你为我尽心尽力,支付一切,可是你还是认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你把我藏在你的心里,同样我也把你装在我的灵魂里。你反映了我的思想,正像我反映了你的思想!

你是我的灵魂的一半。上帝呀,你是多么美……

我找不到去百慕大或古巴的理由。我的健康状况良好。如果有必要以空气换空气,那么,休息疗养所还是很多的。

我不需要换空气,也不能把我头脑里的思想换掉……亲爱的,我迫切需要的是你,需要你那浓荫和你那卫士般的灵魂。

玛丽,请相信我,我真怕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怕你使我对你的痛苦一无所知……这种想法使我痛苦不堪,尤其是在漫漫长夜。

玛丽,你会怪我犹豫不决,说:“我看他在克制自己,想的是要那么多钱……”不,不,不!你那双天赐之手给予和赐予我的太多太多……慷慨地给予了我以真正的生活!我知道,我所犹豫的是开销造成浪费奢华之时。

亲爱的玛丽,现在我将重读你的来信。反复读之,便会多次为我心中增添力量。

你要知道,你要知道,假如我说话时用另一种称呼呼唤你,那么,我就把你称为:

“喂,喜神!”

哈利勒

致玛丽

1913年12月7日

我所爱的你:

你的心里有怒气在翻滚吗?是不是因为我没去百慕大使你失望?是否因失望而感到不快?我为你祈祷,但期你做个好梦。在冬季,雨云浓重,我周身充满活力,而在夏天却不活跃……再说,我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我的天性便失常态,一旦远行,仿佛觉得将真实的自我丢在了身后!

我试图了解你正做什么,但徒劳无益。我现在还是不了解。我多么想用安稳和平静心态战胜自己的情感!

你不想说吗?跟我谈一谈,祛除我心中的忧虑与烦恼,给我的心灵注入没有恐惧的全新感觉吧!

或许我要去波士顿,和我的妹妹一起度过十天光景。在你起身去南方之前,有希望在那里见到你吗?

亲爱的,不要抱怨我的疾病。

哈利勒

致玛丽

1913年12月19日

我所恋的你:

星期日一早,我将到波士顿。你若愿意,我与你共度午后时光……我在星期日中午一定和你联系,我的心的另一半,请等我和你通话……和你共度的时辰多么甜美呀……我喜欢与你对坐说话……我深爱两颗灵魂亲切交谈!

玛丽,我俩之间有一种灵魂的私语……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如若不然,怎么会有那样奇妙的相互理解呢?我又怎能知道你的内心所思,你又怎样了解我的内心所想呢?如果没有这种灵上的无声相通,这一切又作何解释呢?

你不是说过,你能在遥远的地方和我说话吗?

我不是也说过,我能打遥远的地方和你说话吗?

这不是灵魂与灵魂交谈吗?

是的,我坚信我俩之间的联系是一条环环相扣的锁链。你我两颗灵魂之间日夜都在相互唱和,亲爱的人儿!

星期日相见。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4年1月17日

喂,谢赫[243]!喂,我的朋友!蒙天祝福的哈利勒!我度过的这一周的日子里,我的目光总也不离开你的巨大照片……洋溢在我内心里的欢乐,用我的语言是无法描述的。

我把表丢在桌子上了吧!你若发现了,就把它放回我寄给你的金表的盒子里。这是我常想的一件事——假如我把我的表送给你,那么,那只表就不会和我的衣服一道倾倒出来。因此,十五个月以来,我一直没有带着它。此外,我喜欢大而价格便宜的表。

我自己感到好笑,因为我将建议你去洗土耳其浴,它可以祛除体内的有害污物,促进血液循环。

哈利勒先生,我的心笑得多美……我的灵魂吻你多美……我爱你多么美啊!

把你关于创作的想法一一写给我吧!

不要让你的时间空过或耽搁,因为生命是短暂的,不要浪费分秒!

玛丽

致纪伯伦

1914年2月4日

爱的爱者:

我所听到的使我感到高兴……你写的词语会说话。你不妨举行个画展,因为你旅行需用钱……你应该走动走动,那是你和你的思想所渴望的自由。

我希望你在给予和索取上都是自由人。

你说我常常给予,可怎么不晓得你所给予的比我所给予的要多得多呢?

我从你那里得到了一千次脉搏跳动和一千个思想……我从你那里拿到了常人拿不到的东西……你又得到了什么?且慢,你拿到了什么呢?

我舍不得我的地位和我的地方,我不同任何人交换上帝给予我的东西,即使是她拿赤金来换取。

我与你之间存在着天上的秘密!

我与你之间存在着哲人们的金石。

我与你之间存在着光明与黑暗的真理。

我与你之间存在着信仰。

我信仰上帝,你所受的折磨不会给我的真诚信仰带来任何影响!

你的困难使我靠近你,你的痛苦将我和你联系在一起。请相信我,每当我想起你,我周身颤抖,就像发情期的女性。

我的爱在成长,成长着,不断成长着。

我的心希望什么又怕什么呢?我希望,我害怕……我希望你为你而存在,我该怕我失去你……假若我的心灵服从你,我定丢下工作,离开家乡,抛开……丢掉一切……跟随你而去。

顺致诚爱

玛丽

致玛丽

1914年2月8日

我的高尚爱人:

我想叙说一下你的信中所关注的事情。你的心在我的灵魂中创造了一个灵魂。我读的信,只觉它就像源自生命核心的书信——就像生命之书——在大多时候,在黑暗的时候,当我被忧愁捆绕而感到失望时,它便应时来到我的手里。你的信中常总是夹带着那种为我们装点生活的日日夜夜的因素……每当我的心痛苦不堪时,我便感到需要有人对我说:

“快乐点吧……高兴点吧……对于所有的心说,都是明天,不论是颤抖的心,还是被剥夺的心!”

你确实做着这些事!

顺致至爱

哈利勒

致玛丽

X年X月X日

玛丽,我几夜未曾入眠。

我工作很认真……心气很高……如愿以偿!毫无疑问,成熟的果子是甜美的……亲爱的,追求是甜美的,成功是甜美的。这就是替我说情者。你是喜欢工作、热爱永恒的。

“瞎说……”你将会说:“纪伯伦在说梦话!他究竟在说什么?怎么这样不留心把词语散落开来?怎好不先选定意思,然后将之置于词句之中呢?”

这是你将要说的话。

我再回头谈生活需要。我不想要比现有的火炉更大的火炉。现用的火炉足够了,过暖会使胸部感到沉重,说不定还会发生呼吸困难。

我给你写最近一封信时,纽约人还被冻得上牙磕打下牙。这使我怨恨起老天来。

我希望……我希望……你往芝加哥写信,对火炉的主人说我们不需要了,并致谢意!

玛丽,你以你的灵魂高尚达到了众星斗以上的一个地方。你像智慧一样久居那里吧!不要下降……我如此爱着你!

哈利勒

致玛丽

1914年3月1日

玛丽:

暴风雪席卷了整个世界,仿佛要将之连根拔起。风暴能把海洋和陆地连根拔起吗?多么奇怪呀!狂风肆虐,而画室却稳居避风处,平安无事!这里温暖洋溢,神魂平静,我甚是快乐。

亲爱的,暴风解救了我的心;

把心从琐碎事中解救,使之痊愈;

使心从那沉疴痼疾中痊愈,并保护之;

保护心免受鬣狗夜袭,使之足饮,

令心足饮透明杯中的美酒。

任何令人生厌之物,均不配与暴风交往。

暴风还在刮着,这正是我所喜欢的。

风暴令一切隐藏的东西兴奋。某种情感沉沦,暴风会将之唤醒。我的感官苏醒了,我的心在激烈跳动。我将投入自己的工作……她——暴风,紧握着我的手!

我发现自己已站在高山顶上,暴风在我的四周呼啸……我不知道,那里有像这样的地方吗?有朝一日,我能躲到那里去,以便把我的心变成画与诗吗?

现在,你和我都在工作。暴风唱着狂放的歌,跳着粗野的舞!

哈利勒

致玛丽

1914年3月8日

玛丽……玛丽:

星期日,生命停滞,一片寂静!星期五是在福特·奥斯妮女士家进的午餐,菜肴丰盛,饭饱酒足,一顿享受……当我心境明澈、自由奔放之时,我感到十分幸福。当我说出我的思想中孕育的东西,而且所说的既无妨害、也没有罪过时,我亦感到十分幸福。

在我的心底爆发了一场强烈革命,我被它的烈焰带到了埋头工作之中。我夜以继日、日以继夜地绘画、写作和顶礼膜拜上帝。

玛丽,我如何描述令我着迷的东西呢?我常常乘着风翅高飞,以便见到天主……那时,我忘掉了痛苦,我像你一样,在我的心中变得高大,在我的感觉中变成了自由人。

我最近的一篇文章收到了所期望的效果。但东方的朋友们说,我发表了它,就是在死亡证书上签了字。

我不在乎!我的责任像阿拉伯人一样在于告戒,而结果握在上帝手中。

哈利勒

致玛丽

1914年4月5日

玛丽:

每当我沉湎在绘画之中时,我总觉得我的灵魂徘徊在丛林与巨木之间。

亲爱的玛丽,我沉默不言,鸦雀无声。我努力工作,因吝惜自己的精力而入睡。我有时一连睡上十个小时。我觉得工作和睡觉剥夺了我的说话权利……一天天过去,我杜门不出……我不离开房间,只吃些方便食品,安心、自足地睡觉。

随着日子的推移,我心底那个修道士的决心更加强烈了。

生命是一部饱含各种可能性和无边无沿美好成就的长篇小说。然而人们是透明的薄板,他们的灵魂是瘦弱的,他们的话语是苍白无力的。

生命是一种力量,人总是卤莽从事……然而生命与人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除非人把自己的灵魂捻得像螺丝一样。那么,人值得变成演杂技者吗?

我自己能够在矛盾的两端之间保持平衡。我能够在锁链的两端之间,在原始人与登至文明顶点的人之间保持平衡。原始人是本质的人,而文明人则是敏感人。但是,我在这里,在纽约,我总和普通的、有文化的、有教养的、有道德的人谈话——他们是空虚、脆弱的人!

这种人悬在天地之间——居于空中!简直是居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的白痴!但是,这种人在他的摇摆荡漾的位子上,尽享清闲安乐;他觉得这种安乐舒适自在……对之爱不释手!因此,他不时微笑着。

两夜以来,你一再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看见你与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跳舞;我看见你像鸟一样凫水。

你在咯咯笑着!你何不寄一张你个人的照片给我呢?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4年4月16日

哈利勒:

哈利勒·纪伯伦,我不是对你说过,我……我和你一起参加今冬每星期三的传统舞会?这是最后一次晚会,也是最后一个星期三了!

难哉!蹦呀,跳呀,跑呀,跃呀!曲身……鞠躬……温度在升高,多么欢乐,多么高兴!完全忘记了两个小时的漫长,又伴另外四个人跳了一遍。

也许他们忘了我是你的朋友、你的伙伴和你的陪同。

我的所有日子都要陪同你度过……每当我感到远离你的时候,每当你那两只从高空往下看的眼睛远离开我时,我的心情总是闷闷不乐。

当我用两只肉眼观看,当我独感受微风吹拂,当我听到这颗自转星球上的喧哗时,我是多么的不幸啊!

奇怪呀,多么奇怪!你专横地占有吧!我是一个女俘,我的主人!

致玛丽

1914年4月18日

我亲爱的玛丽:

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亲爱的,我是多么欢快!星期日我们将一起度过。许多天过去,我一直没见到你……我一定要见到你,以便观察或了解生活中的许多事情。

你来访之后的日子,总是那样清新,明媚,充满顺利,充满温柔,快乐和兴奋……那是纯洁、体面的日子……那是向灵魂表示好感的日子,那是值得赞美的日子……我知道:在那些日子里,我做了些什么,我没有做什么;我是什么,我不是什么;什么是那个,什么不是那个!

这都是你走后的事。

啊,我是多么欢乐……你就要来!

哈利勒

致玛丽

1914年5月3日

称心如意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