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鬼游到了白八子所指之处,发现这里却是一块人工修筑出来的平台,水中修有台阶直通平台上面,我们连忙朝那里游去,俩人刚刚费尽了力气手脚并用的爬到平台上,就听见水中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回头一看却是那座巨大雄壮的塔楼已经应声坍塌,碎裂的木料噼噼啪啪的雨点一般砸落到水中。
我爬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回头问兀自蹲在我肩膀上的白八子道:“你…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八子说道:“现在没时间扯这些,你那个朋友被人杀了,我可以救活他,不过我们得尽快,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听白八子说他可以救活陈东,便有些不太相信,虽然我知道白八子擅长控尸之术一类的邪法,不过却不信他能叫死人活转,再者我们同他是敌非友,不知道他为什么转了性情要来帮助我们。白八子见我似有疑虑,便说道:“你放心,我白八子不说大话,要是一般人我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不过你那个朋友曾经修过不邪郎的寄魂之术,这便好办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问他说:“什么寄魂术?”
白八子嘿嘿冷笑一声,说道:“这小子运气好,我估计是许雪仪教给他的这个法门,这寄魂术就是将所谓的魂魄的一部分存于某个物体之内,这样即使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只要子不过午便可以施术救活,不过我们需要去捉一样东西,现在时间不多了得抓紧,要是午时一过,那就无能为力了。”
白八子等我和老鬼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便引着我们俩由这平台上一条蜿蜒而上的密道回到了山顶的那座凉亭中。此时宽敞的凉亭中一片狼藉,除了药叉十二神将遗留下的兵器之外就只剩下了斑斑血迹。白八子朝凉亭外面指了一指,只见陈东此时身体僵硬的直挺挺的站立在凉亭的外面,人头却已经不知了去向,想来是刚才他被白八子驱使着对我们猛力一撞之下,那颗伶仃将断的人头一下子跟随着我们一起掉了下去。
我摇头叹息一声,问白八子道:“他这连脑袋都没了,还能活过来吗?”
白八子哈哈一笑,说道:“此人过于好色,命犯凶星,该有此劫,活过来是没问题的,只可惜现在没有时间去给他打捞他的脑袋,只好给他换一颗了。”
我听白八子之意似乎是用别人的脑袋接到陈东身上,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不过到了此时也只有任他摆布,便问他道:“这地方哪里去找个人来给他换头?”
白八子又是一阵怪笑,他说道:“人头?哈哈,寻常的人头可救他不得,你抄家伙跟我来!我们需要去捉条灵兽来救他。”
老鬼伤了胳膊,我便留他在凉亭中休息,顺便看管陈东的尸体,自己则四下寻摸了一番,捡了一柄不知道是哪名药叉神将留下的长刀,便跟着白八子下了山峰。他领着我三转两绕便走上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跟此山中景色大不相同,周围尽是奇花异草,身处其中叫人心情十分舒畅。
走不多远,蹲在我身上的白八子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指着前方说道:“运气啊,真是运气,你看那里!”
我顺着白八子所指方向放眼望去,却见不远处的一棵不知名的矮树下面卧着一团白乎乎的事物,似乎是一大块儿白玉一般。我刚要问白八子这是何物,却忽然看见那东西似乎动了一下儿,看来好像是个活物,我手端长刀向前走了几步,到了近前再一细看,原来这趴在树下的却是一头浑身白色的幼象。
白八子如同一只猴子一般从我身上一跃而下就跳到了地面,他手舞足蹈的围着那头幼象转了两圈儿,似乎十分兴奋。我皱眉问他道:“你丫这儿高兴什么呢?这不是一头要死的象吗?这就是你说的灵兽?你丫别乐了行吗,咱这先办正事儿。”
他此时乐的已经就地翻倒,在地上一阵乱滚,我心里一惊,心道这老儿莫非中了什么奇毒不成?不然如何乐成这般模样!刚想伸手就捉他,白八子却指着那白象说道:“你道我因为什么事情乐成这样?我本是想来此地捉一白猿给陈东换头,不想却遇到了这比白猿灵异的多的祥瑞,只不过…。哈哈哈!”他一边儿说,一边儿指着我大笑不止,我被他乐的不知所措,正想开口相问他笑我什么,忽然一下子自己也明白了过来,顿时也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在曼茶罗中,我的身份是大暗黑天,而他的前身便是湿婆。传说中,湿婆具有双重人格,他时而温和可亲,事儿暴躁易怒。有一次,湿婆外出,他的妻子在家中沐浴的时候用法术做出一个小男孩,便是自己的儿子犍尼萨,并命令其替自己守卫在门外,不许外人进入,湿婆回到家中后被那个小孩拦阻,大怒之下便斩下了那孩子的头颅,湿婆的妻子雪山女神帕尔瓦蒂见儿子被丈夫所杀,大怒之下便化身成破坏女神欲图毁灭世界。湿婆无奈之下便求助于毗湿奴,毗湿奴叫湿婆派人外出寻找,当遇到第一头动物的时候便砍下那只动物的头,便可以救活犍尼萨。湿婆派出自己的坐骑神牛(有传说此牛便是西游记中的牛魔王),神牛路上遇到了帝释天坐骑的神象,于是便将此象的头颅斩下带了回去,毗湿奴作法将象头接到了犍尼萨的脖子上,从此他便成为了象头人身,而在场的众神也纷纷给予象头神犍尼萨各种祝福,从此他便成为了人们十分喜爱的神祗,在印度、泰国和日本已经藏传佛教中被广为供奉,保佑夫妻和美以及财源广进,此神也被人们称为大圣欢喜天。大圣欢喜天为人谦和慈善乐于助人,但是却十分好色,在佛典《四部毗那夜迦法》中有个故事,说观音为了叫欢喜天皈依佛祖,便化身为一美女前去劝说于他,欢喜天见了美女便淫心大起,观音问他说:“你触摸我的身体,可否为我护持佛法?你为佛护法后可否不再作恶?”欢喜天精虫上脑,顾不得其他,便答道:“我依缘今后全随你。”于是观音所化的美女便含笑接受了欢喜天的拥抱与其交合,之后色诱成功欢喜天便加入佛教。
想起这些故事,联系到如今的状况,我实在忍不住好笑,种种迹象表明陈东暗合大圣欢喜天的身份,但是若是如此,那他岂不是便成了我的儿子……
此时,白八子围着那头幼象转了几圈儿,口中不停的叨念着什么,然后转头对我说道:“大黑天,来吧,把它的头颅斩下。”
我听他说要我来动手,便不禁有些犹豫,这幼象个头极小,浑身白润如玉,静卧在这里显得十分可爱,我虽然经年在血阵中厮杀、刀尖儿上打滚儿,但是要我对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动物下手却叫我十分为难。
白八子见我不忍心下手,先是轻蔑的笑了笑,接着便摇头叹息道:“你不必如此,这幼象身染重疾,已经被灵象群遗弃,留在这里等死而已,如今你斩了它的头颅,既可以救活你的朋友,同时也等于延续了这头灵象的生命,何乐不为啊?”
我听他如此说,心下稍安,便咬了咬牙,走到了那幼象身旁,对着它便举起了大刀。
说来也怪了,这幼象见我举刀要劈,忽然便抬起了头来,一扬象鼻就发出一声长鸣,它双眼弯如残月居然面带欣喜似有笑意,接着便俯下了头颅引颈待戮。
我见了这般情形,便知白八子所言不虚,于是便狠下心,使足了力气便一刀对着那幼象便劈了下来。这柄长刀非是俗物,虽然不是什么稀世奇珍旷世神兵,但是也是用百炼精钢打造,又用古法研磨,端的是锋利非凡。我这一刀用上了全力,准备干净利索的一刀便斩断象首,尽量不给它造成太大的痛苦,我本拟一刀劈下血光迸溅处象首滚落,哪知这一刀斩在幼象的身上后便感觉似是劈空了一般,毫无阻力的一刀就劈到了地面上,一下子给我闪了一个趔趄。
我后撤了半步,凝神再去看那头幼象,却不见丝毫血迹,那幼象脖颈处此时冒出大量的白气,接着便见象首腾空弹起,白八子连忙对我喊道:“快接住!”我见了不敢怠慢,忙撒手扔了大刀一下子便将下落的象首揽到了怀里,却没闻到丝毫血腥腌臜之气,只有扑鼻而来的阵阵淡淡清香,着实叫人啧啧称奇。
白八子叫我脱下了外套将那幼象的头颅包裹起来,然后便在那矮树之下挖了个小坑,将象尸埋葬。等忙完了这一切,白八子便同我赶回了凉亭之上,然后叫我和老鬼一起把陈东的尸体拖下了山峰,回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龙王庙中。
此时的庙里横七竖八都是尸体,想来是十二神将上山时将庙里这些妖龙的信徒尽数屠戮。白八子见状恨的咬牙切齿,赌咒发誓说定要向药师血债血偿,然后便叫我们将陈东的尸体横置在了龙王神像之前。接着白八子叫我将象首留下,然后令我和老鬼去外面把手护卫,他则在殿中用秘术为陈东续命。
我和老鬼来到了大殿之外,我席地而坐帮老鬼查看了下他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老鬼对殿内之事十分好奇,便想走到门口去偷窥一番,我拦住他说道:“这些东西是人门派不传之秘,窥人阴私乃江湖大忌,我们不要因小失大。”
我二人在门外苦苦等了半日,直到太阳挂起老高接近了晌午时分,白八子才从门内悄然钻出。只见他神情萎顿似是十分疲惫,看来他施术救活陈东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我忙问他道:“怎么样了?他活了吗?”
白八子斜楞了我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老夫出手自然马到功成,只是你这朋友有些腼腆,不太适应他现在的模样……”他话音方落,便见殿内走出一人,看身形正是陈东,只不过头上却罩了个黑色布制的面罩,头上还戴了一顶斗笠。
在场之人此刻皆默然相对,殿前鸦雀无声一片寂静。我看了看眼前的陈东,觉得不能凭借白八子三言两语的便即相信于他,于是对陈东说道:“老陈,你感觉怎么样?”
对面的陈东直挺挺站在那里并不答言,我顿时疑心大盛,便说道:“我知道这可能对你来说不太容易,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请你摘下面具,我需要验证你到底是不是陈东,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我话音方落,便听见对面站在的陈东怒吼了一声,他举起拳头一拳就捣在了身前的巨大的铜香炉上,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竟然将那香炉锤出了一记拳印儿。我见陈东愤怒,刚才出言安慰,却听他悠悠长叹了一声,伸手便将斗笠和那布制面具一起摘了下来,立时便现出一颗长鼻小耳秃顶无毛的怪首,那模样人不人、象不象,见之叫人望而生畏,虽不是凶神恶煞鬼怪的模样,但是白日里见来兀自惊出我一身冷汗。
陈东见了我脸上惊怖的样子,冷然说道:“你不用害怕也不必起疑,我便是陈东。”
我听他说话确是陈东往日声音,只是话语中含有极大悲愤,便点点头说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能起死回生已经是上天眷顾,眼下……”
陈东摆摆手,示意我不必安慰他,然后从新带上了面具和斗笠,转身便回到了大殿之中。白八子此时似乎十分疲惫,他对我说道:“大黑天,我为他续命耗费元神过大,劳驾你把我抱进殿去,我现在要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吐露,也好叫你们得知我们这些不邪郎和曼茶罗的恩恩怨怨,此间的是非曲直你们听了便知分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全凭尔等自决。”
我俯身将白八子托起置于掌中,转身和老鬼也走进了大殿。几个人在大殿中席地而坐,白八子横卧于众人中间,便缓缓的说起来了他们不邪郎和曼茶罗结怨的内情。
只听白八子有气无力的对众人说:“这之前我曾经跟你们说过了不邪郎的由来,我们这些不邪郎的先辈加入了墨家之后被沙陀的鸦儿军联手曼茶罗所剿灭,这乃是双方之间第一次结下的血仇,不过这之后因为不邪郎遭受了重创,曼茶罗又势力过于庞大,两方面根本就难以同日而语,不邪郎整日遭到黑白两道的追杀,皆成了惊弓之鸟漏网之鱼,根本也就没有报仇雪恨的心思,所以这一段恩怨便尘封于历史之间,再无人提及,不邪郎也只是深恨那些远走沙陀投靠了李克用后来反水的同门,却并没有将这笔账算到曼茶罗的头上。这之后不邪郎躲避开了追杀,或藏匿于深山老林或隐居于闹市之中,渐渐的也就安顿了下来,这些人渐渐从新聚集一伙,潜心研习祖辈传下来的异术,并四处打探沙陀不邪郎的下落,伺机下手报复。就这样不邪郎们代代相传,人丁渐渐兴旺起来,一直就传到了日军侵华时期,不邪郎终于又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敌手,面临着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