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猛的从昏睡中惊醒,脑袋晕沉沉的一下子也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从新闭上了金星乱冒的眼睛,等觉得舒服了一些便回忆了下儿这之前的事情,等我想起似乎是着了小红的道儿,顿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毕竟这个院子曾经遇到了那些操弄尸体的妖邪,不能是小红被他们害了?转念又一想似乎也不太可能,这时候我脑子又疼又乱,根本也集中不了精神,只能是躺着床上胡思乱想,便如同喝醉酒的醉鬼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我想起老鬼和陈东不知去向,连忙就睁开眼强忍着恶心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在我身边的另外一张床上,直挺挺的躺着老鬼,脸色苍白不知生死……
我见老鬼像停尸一般躺在一旁,心中便是一惊,也顾不得头晕目眩便强自挣扎着爬了起来,我几步走到老鬼身边,刚伸手要去摸他一探生死,却听身后传来了陈东的声音:“你不用担心,他没事,跟你一样中了迷药晕了几天。”
我回头看了陈东一眼,见他正端了一个石灰色的大坛子走了进来,那坛子里冒着热气,肉香扑鼻而来。
陈东将坛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我说道:“那天这院子里的祖孙俩用药将你和鬼哥还有我先后都麻倒了,然后又把我弄醒,他把解药给了我,叫我在四天后在把你们弄醒,他还叫我转告你,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帮你,今后他和他的孙女恐怕再也不能和你相见了。”
我听了陈东的话,心中疑惑不解,我问道:“帮我?他帮我什么了?”
陈东摇摇头,忽然一把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擦了擦满面的汗水说道:“你们俩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给你们炖了一坛子肉,你先吃吧,鬼哥应该这一时半刻便能醒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肚子里咕噜噜饿的直响,我又查看了下老鬼,见他却是呼吸平稳便放下了心,也不去管其他,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抱着那坛子看了一眼,见里面似乎是禽类之肉,便不由得问陈东道:“这里是啥东西?不会是…那院子里养的黑凤凰吧…?”
陈东呵呵一笑,说道:“那东西咋能吃啊,放心吧,这是两只山鸡,我也不太会做,就胡乱炖了,你凑合吃吧。”
我点点头,当下抱起坛子风卷残云吃了多一半,要不是怕老鬼醒过来没有东西吃,我便将这一大坛子都清了。我擦了擦嘴,含糊说道:“行…你小子手艺还不错!”
又过了一会儿,老鬼也醒了过来,他也如同我方才一般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陈东将经过复述了一遍,然后便将剩下的半坛子鸡肉给老鬼吃了。
俗话说肚内有粮心中不慌,这饭食下了肚便觉得心里有了底,我们仨商量了一番,决定现在便出发赶回陷龙谷。陈东掏出来车钥匙,说道:“那个老胡,临走的时候还给咱们留了我那辆车,咱们可以开车回去。”
当下无话,三人开车便回到了北京,我先叫陈东开车来到了东四的小院儿,准备叫上老金他们一起过去,哪知道来到东四之后却发现院子大门紧锁,里面已经没有了人。
我见人走屋空,便给老金和龙薇的手机都拨了电话,却都打不通,顿时我便感觉不好。和老鬼商量片刻,便决定三个人先去陷龙谷看看情况再说,于是便又驱车前往。
到了陷龙谷附近,已经天近黄昏,我叫陈东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三人步行下到谷底。此时天色越来越昏暗,我的心中也越来越忐忑不安,我有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刚下到了谷底,三个人顿时一起傻了眼,此时,陷龙谷底已经成了一片泽国,谷底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老鬼也是木然无语,看起来我们是来晚了,料想是计都妖龙到了此地,钻透地脉,引来地下水淹了这里,只是不知道那藏身矿洞中的众人生死如何,估计是凶多吉少。我这时候想起了还关在陷阵袋里的白八子,便将袋口打开,对他喊道:“老白,这里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计都妖龙干的!”
不成想白八子此时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卧在陷阵袋中闭目不语,不怒不喜的好像装死一样,任凭我怎么问他也是一言不发。
我愤怒的扎紧了袋口,转头对老鬼说道:“咱们现在只能先离开这里,我们去猴三儿的别墅,去那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三个人爬出山谷,由陈东开车赶奔猴三儿的那栋别墅。刚到大门口,陈东便停下了车,对我们说道:“你们看,前面大门口挂着个人!”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借着车大灯的亮光,只见别墅大门是石墙上面的铁艺上挂着一个人,看起来是被人吊死在了那里一般。老鬼从后座上探过头看了看,低声说道:“是猴三儿!已经死了。”
我叫老鬼和陈东抄家伙,一起下了车,走到了别墅门口,只见猴三儿全身鲜血淋漓,已经断了气,被人用粗绳挂在墙上。我刚想叫陈东帮忙把他弄下来,忽然便听见老鬼一声惊呼:“你看那儿!是龙薇吗?”
顺着老鬼手指方向望去,却见大门里还卧着一个人,我用手电照了照,果然发现好像是龙薇,便也顾不得猴三儿的尸体,便连忙冲进了院子。
那地上躺着的女人果然是龙薇,身上也是斑斑血迹,不过似乎还有呼吸。我刚想去看她身上的伤势,忽然便又发现在前面大门旁边的石像处还蜷缩了一个人,那人已经被人打断了全身骨头一般缩的不成了样子,可是看衣服,却像是老金!我连忙叫老鬼照看龙薇,自己三两步便跑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想将那人翻过身来看一下面目,哪知道我的手指刚一碰那人的身体,那蜷缩成了一团的人顿时便发出砰的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身体便暴张了开,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扑向了我。
我虽然担心老金的安危,不过一直没有放松警惕,见这地上的东西起了变故,心中并未慌乱,我用力朝旁边一躲,便避过了这一下儿扑击,那东西撞到了大门口的石像上,耳畔中便听见金属摩擦声音不绝于耳,似乎有千百把利刃从那东西身上弹射出来扎在了石像上一般,我心中顿时一阵剧烈的难过,因为我知道这个东西是一种暗器,叫做铁娘子,是一个金属打造的人形机关,内置利刃百把,一旦触发便会暴起扑击,一旦碰触到了敌人或者是任何物体,便会如同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一般紧紧抱裹住对方,并从身体中弹出利刃置对方于死地。而我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我知道,会制作这个东西的人当今世上只有一个,就是老金。
这么多年以来,我养成了不轻易相信一切也不轻易怀疑一切的习惯,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儿都是如此。自从和刘老爷子相熟一直到加入曼茶罗之后,我曾经在闲暇之余对于身边的每一个人和近几年发生的很多事情全都仔细观察、回忆、思考,对于我身边的这些朋友,我认为可以说都是多年围下来的生死弟兄,当然只要是人际圈子就分远近高低,即使是至爱亲朋,也有个薄厚区分。这些人当中,要说我最为信任的,那当数老金,一者老金跟我认识的时间最长,可以说是发小,二来,这些人中魏九先在尸门,后又投靠刘老爷子,对于他很长时间内所遭所遇我全都不了解,更何况在下地宫取东皇钟之前我们曾经还发生过一些摩擦,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朋友也好夫妻也罢,再好的感情一旦出现了裂痕,便在也回不到过去的日子,心中或多或少总是有个疙瘩。而老鬼跟我认识时间虽说也不算短,但是他拜在金婆婆门下之后我总觉的他性情多少起了变化,变的比当年阴鸷深沉不少,渐渐总是感觉难以坦诚相交。这些人中,只有老金,和我相识最久,近几年又一起出生入死摸爬滚打从未相离,堪称是我最为信任的朋友,却不成想今时今日我几乎丧命在他的机关之下。
此时,也不由得我多想,这庭院中危机四伏,没准还布下了其他的什么厉害埋伏,我当下便喊上了老鬼和陈东,扶起了昏迷不醒的龙薇,一起缓缓的退到大门外。
我们将龙薇安置好,我便想催陈东赶快开车离开这里,哪知却在这时,我们身后的柏油路上却响起一个女人凄厉悲惨的尖叫声,我心中一惊,连忙转头去看,却看见猴三儿的老婆赵珊正站在我们身后大喊大叫着,看起来是被他老公的尸体刺激的有些疯癫了。
我见赵珊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便对老鬼说道:“咱们不能扔下她不管,你去把她弄车上来,不行的话先打晕了吧。”
老鬼答应了一声便下车走向了赵珊,就在他马上要走到赵珊身旁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赵珊的喊叫声有些不对头,那种声音乍一听似乎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在胡乱吼叫,但是仔细听来,却似乎是有意而为,那声音忽高忽低但是破有节拍规律,吵的人心烦意乱难以集中思路。想到这儿,我才感觉出事情不妙,但是再想喊住老鬼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一瞬间,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老鬼一声低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我见老鬼着了赵珊的道,连忙和陈东一起抢出,只见老鬼此时双手捂着脸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似乎痛苦之极,而赵珊则被老鬼临机应变瞬间刺出的一把匕首捅在了心口上,此时已然毙命。老鬼此时不停的喊着痒痒,双手在脸上乱抓,我蹲下身用力抓住他的两只手掰开一看,只见老鬼双目紧闭,眼皮已经呈紫红色,并且顺着眼皮里还淌下来两行鲜血,我顿时又惊又怒,看起来刘宗秀早有布置,她安排赵珊出手很明显就是针对老鬼来的,目的就是毁掉他的一对神眼。
陈东将受伤的老鬼抱起放进了汽车中,招呼我赶紧上来,此时我心中已经全然没有了惧意,只觉一团怒火裹了头脸,只盼望刘宗秀带着一干手下来和我面对面厮杀一番。
过了片刻,四周静悄悄毫无动静,也不知刘宗秀还埋伏了什么机关手段等着算计我们,不过看起来他目前没有直接动手的打算,我此时想起老鬼和龙薇还伤情不明,不可意气用事在此地久留,于是便走到了赵珊身边拔出她胸口的匕首,一手抄起她的头发攥在手里挽了一挽,另一只手抄着匕首在她脖颈上用力切割了几刀,将她一颗头颅就摘了下来。我站起身,将赵珊的人头举了起来,对着寂静的四周晃了晃,然后扔到地上狠狠一脚将它踢进了远处的草丛中,这才上了车,和陈东一起离开了这里,好在这下山的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不测。
路上,我察看了一下龙薇和老鬼的伤势,老鬼的眼睛愈发红肿,流出的血迹都已经凝固,闻起来有一股隐隐的腥臭气。他不停的伸手想要去挠,我没有办法只得将他捆了起来,一番折腾之后不知道是毒性发作还是累得脱了力,老鬼此时已经沉沉昏睡了过去。而龙薇的伤情就比较奇怪了,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儿外伤,她身上的血迹似乎都是别人身上溅上的,但是不论是呼吸还是脉搏都微弱的紧,好像只剩下一口气在这里硬撑着。
多年来,我自己或者是身边的朋友有了伤病我从来都是领他们到老鼠刘那里去看病,看不好的便会领去刘老爷子那里,现如今这二人一个已经不在人世,一个是当下的死敌,我便不知道这北京城里还有谁治得老鬼和龙薇的伤,心中不禁焦躁起来。
陈东这时候忽然开口道:“三爷,你别着急,你看我这脑袋搬家的主这都接回来了,他们二位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你可以问问那位老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听陈东这么一说,连忙点头称是,便掏出来陷阵袋打开了,只见白八子此时却悠然的躺着里面鼾声雷动,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在这儿装蒜。
我伸手戳了戳白八子,半晌他才伸个懒腰坐将起来,问我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啊,想要我老人家救他们你还这么戳戳点点的!老夫看你焦急也不撩拨于你,实话对你说,他们俩我治不了,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能治。”
“谁?谁能治?他在什么地方?”我听白八子说二人伤势有救,心中不禁狂喜。
白八子嘎嘎一阵怪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这人跟你是老相识,我只管带路,其他的你到了地方自己一看自然便知分晓。只不过我估计现在他的心情一定比你还糟糕,肯不肯帮你忙,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我们在白八子的指引下一直开车来到了石景山附近的一个小院儿,白八子示意我们目的地就是这里。我心想这白八子现在非敌非友也不可不防,便将陷阵袋收了,带上了家伙,叫陈东跟车里照顾受伤的二人,自己则走到了小院儿的门口去叫门。
我拍了好半天的门,院门终于打开了,奇怪的是门里却黑乎乎的并没有人,着实叫人奇怪不已。我见这里有些邪门儿,便伸手抓住了匕首,大踏步警惕的朝里走,一边儿走一边儿高声喊道:“劳驾,有人吗?我是来看病的!”
我话音方落,院子里忽然亮堂了起来,原来围绕着小院儿的四周挂了百十来盏灯笼,此时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机关这百十余盏灯笼一起就被点亮了起来,接着便见正对着我的房间屋门大敞,一个老者端坐在屋内,却正是小红的爷爷老胡,只是他此时一改往日里黑衣装扮,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褂儿,却又在胸口处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儿,似乎是有亲友故去了一般。
我着实没有想到居然白八子引着我们前来找的神医就是老胡,也没有想到我们能这么快又再一次见面。我迈步进了屋,看了看老胡这一身儿怪异的打扮,不禁便问道:“胡老爷子,您这是……”
老胡此时依然端坐在那里不动分毫,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凝固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个蜡像便是具挺尸。过了半晌,他这才转了转眼珠子,挺直了的身板儿一下子松了劲儿,似乎刚刚跑了个马拉松一般满头大汗的歪在椅子上,呼呼直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