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提出‘大四工作实习申请’的学生怎么这么多。”
教务室里，两鬓已经斑白的副校长透过他那副方形的玻璃镜片细细打量苏影两眼，嘟囔了两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枚印章。
对于苏影他是不担心的。这样学系双修成绩优异的高材生，走到哪里都是发光点，让他早点出去接触社会也不是坏事。作为希望学生成龙的师长来说，他自然没有不准许的理由，甚至连审核计划书都免了。
但是如果他细细看上一眼的话，就会被第二页第一行几个加黑加粗的宋体字震撼到——建筑公司上市计划及运营管理策略要略。
苏影觉得安静的气氛太过沉闷，觉得有必要接上一句，便随口说，“大四出去找工作是很正常的，该掌握的知识都学完了，该走向社会了。”
副校长摇摇头，“我说的是你所在的学系。”顿了顿，怕苏影不知道是哪个，又补充道，“——中文系。”
苏影点点头，没怎么放在心上。
大红印章稳稳盖在申请书的“教师意见”一栏。副校长把文件夹递回给苏影，笑容满面，充满期许地拍拍苏影的肩，“小伙子，好好干！”
*
苏影走出教学楼，看着手里的申请书，终于松了口气。他之后都几乎不会出现在青大了，以后就不用担心看见不想看见的人，也不用担心被不想看见的人看见。
心里想着快些离开，免得……节外生枝。老天却偏偏不顺他意，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生生绊住他的脚步。
“浩然。”苏影回头，生涩地叫了一声。
“嗯。”郑浩然应的也不是很情愿。他看着苏影的眼神依旧如常，但苏影知道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愈加深厚。
他努力扯动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没有破绽，“刚刚正想去找你呢，想告诉你一声，我提前结业了，以后学生会的事情，就麻烦你一个人了。”
郑浩然一怔，下意识看看苏影手中的文件夹。心已猜到几分，“要计划着建公司的事？”
苏影点点头。
郑浩然笑得很暧昧，话里有话地说，“时机应该还不成熟？”
苏影笑了，“我有把握。”
郑浩然摇摇头，好像很失落，又好像很惋惜，他说，“影，你多此一举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我刚刚遇见了式微。”
听到这个名字，苏影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话不用说的太明，他已经参晓了大半，苦笑一声，“果然多余。”
提到两人心里的敏感地带，苏影和郑浩然都默契地噤了声，一时沉默地对峙，连眼神也不敢交接。
“影，”沉默久了，郑浩然首先开口，“你说过，一个祝式微，不能抵掉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我，墨，我们三个的友情永远坚不可摧。”
终于来了。苏影眸子里闪过一闪而逝的失措与无可奈何，静静等着下文。
“我也说过，如果你确定了你不喜欢她，或者你欺负她，那我一定会把她抢走，那样，就是你不要她了，而不是我跟你抢……虽然我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可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苏影接过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口气很是挑衅，“你是不是心诚则灵？”
郑浩然突然被逗乐，“我可是无神论者。”
苏影也笑了，摆摆手，“你不怪我就好。”
“可你不该打她。”
苏影挑眉，深深看了浩然一眼，“你还是在意。”
郑浩然像看怪物地看着苏影，诧异地问，“难道你不在意？！”
在意，而且后悔！苏影想，如果时间逆流，他根本不会再打她，不，如果真能重新来过，他根本不该带她去宴会！说不定那样……
——那样，结果也不会改变。
苏影冷漠着眉眼，语风很淡，“浩然，她爱的是任凌风，她从没有忘记过他。”
郑浩然倒吸一口凉气，瞠目问，“你确定？”
怎么不确定？苏影心里反问，但没有说出口。他淡然地转身，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他平静地说，“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你真的那么豁达，就不会千方百计的躲着她了。式微也是一样，她如果真的如她所说“过去的事我会忘记”，那，她也不会怕留在学校了。
只是你们两人，用同样的态度，做了同样的决定，又说明了什么？
郑浩然落寞地转身，几缕被阳光染成琥珀色的头发散落眉间。他抬眼望了望天空，眯眼看着朵朵深不可测遥不可及的卷云在空中缓慢飘动，然后，蔼蔼的阴沉雾气在他眼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