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旁一抹鲜艳的显眼霓虹，是一家酒店的招牌，上面歪歪斜斜地书写“堕落的天使”五个大字。
荆墨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着。
“再……再来一瓶！”荆墨豪迈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拍在台子上。他的眼前放着成排的酒瓶子，有啤有白有红，有八几年的陈年红酒有青岛产的啤酒甚至有劣质的二锅头，全被他一股脑地灌进肚子。
他已经喝的很不清醒，浑身上下散发宿醉的气息。他身上穿的还是离开时的那一件，单薄透风的灰色风衣，磨白的破洞牛仔。这个曾经衣冠楚楚整洁自好的人，此时像一个吸食过毒品的人一样萎靡不振，嘴中重复的句子始终是，“拿酒来。”
也许只有酒精，才能麻痹他的大脑，让他不去多想苏影此刻的困顿和自己的不安。
今天白天，当他在宾馆房间的电视屏上看到苏影被人侮辱责难，而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当时反覆地问自己，我怎么会这么狠？
而他对苏影的亏疚并不能抵挡住他对她的恨，他想，苏中庭这么多年来，是不是也曾问过他自己，他怎么会这么狠！
“快点拿来！”荆墨不耐烦地催促一声，喷吐出浓重的酒气。
“先生……”调酒师看着意识不清的荆墨犹豫。酒吧虽然希望赚钱，但若闹出人命毕竟不好，要知道，荆墨可是连续三个晚上在这里喝酒直到打烊的。照这样下去，若是酒精中毒，会很麻烦。
一个酒保过来，扶着荆墨，“先生，你不能再喝了，你喝得太多了。”
这样的情形在酒吧看过很多，便不觉为奇。男人到这买醉，无非为钱为女人；女人到这买醉，无非为钱为男人。
“啰嗦，你以为我给不起钱吗？”荆墨红着眼睛吼了出来，似与酒吧内震耳欲聋的疯狂摇滚乐比着音量。他抢过柜台里的一瓶橘红色酒，拔开塞子直接灌了起来。
酒保面无表情地看着荆墨，抓过吧台上的人民币，摇头走掉。他不必做什么多余的事，开门做生意，收钱卖酒，就这么简单。
“哟，小哥，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啊，一个人喝闷酒？”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在荆墨耳边响起。
荆墨转过头，迷蒙的视线中看到一个穿着暴露笑容妩媚的女人凑过来，她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腾腾的烟气吧女人衬得更加妖冶。
“滚。”他的眼光在女人身上停留没超过5秒，继而吐出一个字，继续喝酒。
女人愣了一下。平时男人看到自己总是目光垂涎欲罢不能的，今儿这个怎么……她把一只手柔媚地搭在荆墨肩上，嗲嗲发问，“帅哥，失恋了吗？”
失恋？荆墨冷笑，抬手捏住女人的下巴。沙哑说，“我有过的女人，比你有过的男人还多，所以，不要企图勾引我。滚。”
女人眨着性感的浓密睫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荆墨与她对视，忽而嘴角一咧，邪笑着把嘴贴上女人诱人的薄唇。
突然地，荆墨身子一僵。
他的眼角余光看见酒吧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小葵。
那一刻，酒吧的喧嚣仿佛突然消失，一切声音都在门口的女生闯进他的视野时一并消失。包括他的心跳。
荆墨看着小葵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面色，左边胸口一阵刺痛。
然而，在他的眼泪掉出来之前，他加深了与女人的吻，缠绵而激烈。
*
祝式微走进“9798”前，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在酒吧差点被欺负之后，她就再没踏足过这种地方。不过这一次不同，她在自己的口袋里装了一把弹簧刀。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不过书上说，坚强独立的女性并不是天性如此，而只是找不到一个能够保护自己，或放心让他保护的男人。祝式微摸着口袋中冰凉的刀柄，悲怆丛生。
台上正响着一首不知名的情歌。祝式微望过去，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在演唱。男生的头发被染的花花绿绿，耳上鼻上都有洞，看起来很摇滚。唱到高音时，他会蜷起手指弯下腰声嘶力竭。
祝式微不喜欢地皱眉。那样的嘶喊，尽管用尽力气，仍旧空洞。
她想起了苏影穿着衬衫抱着民谣吉他站在台上唱歌。他身上有不属于这里的干净，却能让自己融进这里，目中无人般，边弹边唱，唱陈奕迅的《十年》，唱周杰伦的《烟花易冷》。
手指在闪光灯下灵活拨弹，声音真实的让人想落泪。
事实上，她再也没听过比苏影唱歌唱得更好听的男生了。
让人怀念。
在酒吧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荆墨的踪影，祝式微叹口气，走出酒吧。
就是这个时候，她碰见了苏影。
黑色的风衣，冷峻的面容。就想出现在她梦中一样，对着她不发一词，冷眼相向。
先是一愣，而后她淡淡说，“荆墨不在这里。”随即她笑了一声，看起来人人都摸得清荆墨的习惯，看来他想躲，不那么容易。
“你笑什么？”苏影充满敌意地看着她。是在嘲笑自己吗？嘲笑自己的失败？
苏影现在的自信心已极度受挫，遇到什么都草木皆兵。
祝式微摇摇头，看着苏影说，“我白天看到了……你被采访，我……”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奚落我？”苏影盯着祝式微，眸光散着危险的气息。
祝式微怔住，她准备脱口而出的“我想回到你身边。”被苏影挑衅的话打断。她咬着唇，像是受到了侮辱，喃喃说，“你怎会这么想？”
“怎么想？”苏影冷笑。“想必叶旭那里，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了吧。怎么，他派你当侦察兵，来看看我到底是怎样一副潦倒不济的样子是么。”
祝式微气极，她摇着头，难以置信苏影变得这样极端。她赌气地点点头，“就是这样。你现在如他所愿，变成这样，真是好极了！”
“祝式微，我瞎了眼睛才会喜欢你！”苏影吼了一句，而身而去。
祝式微后退半步抵在墙上，嘴唇因伤心而微微颤抖。苏影你现在……真的连真心假意都无法区分了么？还是你早已对我死心，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她抬头，天空又下起了雪。雪花看起来那么轻那么柔软，落在皮肤上却是那么冷那么疼痛。她恍惚记起了刚刚听到那首情歌的歌名——《有没有一种爱不伤悲》
有没有一种爱不伤悲/有没有一种爱不流泪/至少可以不用日日夜夜/用眼泪把自己灌醉/有没有一种爱不伤悲/有没有一种爱不后悔/今生不能相依相偎/谁是谁/
这个时候，祝式微的手机响起来，是短信提示的声音。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立刻掉头奔跑。
5秒钟后，苏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