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敖蒼被掳走后天下似乎也不太太平,赤眉军崛地而起,南辕北辙之处又多了几处大小不一的战事。临近元日,本事一年到头张灯结彩挂桃符的好日子,可曾想几处战事全然破坏了佳节来临前的喜气。
望眼整个天下,庆祝佳节的地方也就那么寥寥几处,更多的反而是饥寒交迫家中投军的老人和小孩,躲在冰冷的黄泥土房冰冷的炕上瑟瑟发抖。那些远征的士兵穿着深灰色皱缩成一团的棉袄凑在一堆静静的坐在地上,默默的看着飘飞的白雪,任凭他们落在自己的衣襟上。万里雪地,除却稍露的黄土,不曾看见任何颜色。整个天地显得万分孤寂,似乎在诉说着每个因战事分离的人内心的孤寂。
地原村是少有庆祝元日到来的地方之一,有些村户早早在自家门前挂上桃符,放上大红灯笼,一头头野猪不断抬入村口,敖敬天的山洞前也堆满了野味,不是他上山打的,而是热情村民送的。
敖蒼被掳走敖敬天并没有对村里人说,也嘱咐了王喜妹不得与别人说了去,以免村里因此事搞得人心惶惶,连个元日也过得不安生。每逢碰见人询问敖蒼去处,敖敬天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的说敖蒼那个不孝子孙,丢下他独自去外边吃好吃的。说话时胡子被气的一蹬一蹬的,别人见了也只好安慰几句,送点野味来消除敖敬天心中的气。只是待那些人走后,敖敬天脸上立马浮现出深沉,心里默默担心着敖蒼。
敖蒼的小居几天没人打理已经扑上薄薄的尘土,白雪融去,小居外依旧是青葱的竹子,往日安分的猴子因着这领地的主人不在有些不安分起来,成天在敖蒼的小居外乱窜,有些大胆者趁着月黑风高之际偷偷摸进敖蒼的厨房顺了些果子,但一出厨房果子便被顺东西手法更高超的猴子给偷了去,气的那猴子露出獠牙追着那贼在竹林里乱窜。
只是那些猴子也没嚣张几时,小居里突然出现一个青衣公子,手里拿着画着梅花的大红灯笼,冷着一张被人欠钱不还的臭脸,吓跑了一干顺东西的猴子。
青衣男子站在院子里,静静着注视着眼前的竹楼。一干猴子有些胆大的趴在竹子上瞅着他,眼里忽然暗淡了些,因为它们认得他,与这片领地的主人时常打闹的男子,不过男子发型似乎变了,从前是一半头发束起,一半散在肩上,或是全然束起。然而现在却在额前多了些遮住眉毛的碎发,不厚不薄的盖住额头,脑后的头发一半束绑了根青色的带子,一半随意散落在肩上,看上去比从前又俊朗了几分。
过了半晌,男子大手一挥,院子里多了根陶碗大小略带黑色的柱子,笔直的树立在小院里。柱子约莫两丈高,傲然挺立。一干猴子看见突然出现的柱子眼里一闪,不知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男子提起灯笼,看向灯笼上的几个大字,眼里带着希翼,心底念着灯笼上的大字“吾期提灯约归”然后纵身一跃在柱头上挂上大红灯笼。红灯摇曳,只见那灯笼上的梅花寒中怒放,带着大字的期许等待着某人的回来。
轩辕烷踏上楼阁,轻轻推开一处房门,正是敖蒼的卧房。挥了挥手臂,卧房中被火光点亮。轩辕烷看着有些灰雾的家居摆设皱了皱眉,仍旧是大掌一挥,屋子里瞬间变得洁净了许多。
他许是累了,走到敖蒼的榻上拉过被子高大的身躯就好不含糊的躺了下去,盖上被子,闻着那股思念的味道,他好想入眠,奈何心中思念甚重,困扰在他的心头让他久久不得睡去,只得闭眼回想着过去的一点一滴。
“咯吱~”竹门被推开,轩辕烷心中一喜,但脸上又立马有些薄怒。仍旧闭上眼睛,等待着来人识趣的关门出去。那人移动莲步缓缓行至榻前,青色的衣衫随着腰身的摆动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站在榻前,她包含深情的看着榻上的男子,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上有丝挣扎,但手掌随后还是松了来下,摊开纤细的手指,慢慢的凑向轩辕烷的俊脸,可是手指伸到半空中就生生僵住了,只因轩辕烷适时睁开狭长的眸子,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轩辕公子,清媛……”“滚!”没等何清媛把她局促的话说完,轩辕烷就冷冷的对她说道,不仅寒了何清媛的心,就连整个小居也被冻住了。
何清媛眼眶瞬间变得通红,透明的液体不停的在她眼里打转,她本就生的好看,如此模样我见犹怜,若是此刻有其他男子在必定上前好生安慰,可眼前的轩辕烷并不买何清媛的账,一双狭长的眸子越发冷淡。
随后何清媛牙齿一咬,跪在了榻前“轩辕公子,清媛自在城主府中偷窥公子天颜后便日日成痴,但想着您心里只有敖蒼便将这一心事埋于心底。可前几日我见她被妖魔掳走,至今生死未卜,想来……”“滚出去!”何清媛想把自己心底的猜想一一道出,可被轩辕烷突然一吼,眼里的水珠立马滑落,也立马直奔主题“如今敖蒼恐已不在了,请公子给清媛一个机会,哪怕是让清媛为妾,或是为公子做牛做马清媛也心甘情愿,请公子……啊……”没等何清媛把话说完,一道狂风便把她卷了出去,直接飞出了竹林。
轩辕烷脸上布满阴郁,双手紧紧捏成一团,心底有些慌乱,阿蒼不会有事的,阿蒼不会有事的!
何清媛被轩辕烷无情的扔出竹林,重重的砸在一片干枯的草地上。屁股传来疼痛,好似被万根银针同时扎住,钻心的疼。心底灌满委屈和不甘,自己虽没敖蒼长得好看,但姿色也是上等的,纵使从前自己性子差了点,但如今悟性更甚,收敛了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也不比敖蒼差了哪儿去,可今日自己厚着脸皮去求人家收了自己不成反而被羞辱的扔了出来,合着疼痛,何清媛眼中的清泪延绵不断的往下落。
“姑娘,你可好?”柔弱却不带娇气的女声传来,一张淡黄色的绣花手帕递在自己眼前。何清媛抬头,一张清秀可爱的小圆脸正用那宝石般大的眸子看着自己,小巧的嘴唇轻抿着,脸上充满担忧。来人身着一身绿裳,柔软的衣襟随风摆动,好似那出水的荷叶,让人心头一阵清爽。
自己好绿衣,打扮得当,以为没人可以再比自己更适合绿衣了,可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却比自己更适合绿衣,看的她自行惭愧。想到方才自己没有女孩的矜持去向男人求爱,何清媛内心更加惭愧。
接过绣花手帕,何清媛真挚的说了声谢谢,女孩儿扶起她,动作轻柔,生怕多一丝力道就会弄疼她,何清媛看后心中越发愧疚,清泪又流了出来。
“哎呀,姑娘你莫哭。方才见你从天上摔下来指定摔疼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可好?”何清媛用手帕摸了摸泪,捏紧手强忍着泪,却一言不发。女孩儿看了心急“姑娘,,我叫小叶,从小在地缘村长大,前些日子去了洛阳今日才回,姑娘你可是最近才入住地缘村的?”何清媛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小叶耐心道:“姑娘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康小叶!”远处传来男子清厚的声音,两人一致抬头向声源处看去,只见朱文兴奋的看着康小叶,但目光扫到她身旁的何清媛时脸上立马显现出一丝暗沉。
大步跨过来,拽着康小叶的手往一处拖,“朱文你放开我,那姑娘受伤了,我要送她回去!”康小叶想去掰开朱文的手,朱文却丝毫不给康小叶机会,仍旧如铁钳子一般夹住她的手。“就你是好人,帮人也不知道打探打探哪些该救哪些不该救,到时候惹了别人不乐意别去三书面前哭!”朱文声音很大,不仅是说给康小叶听的,还是说给何清媛听的。很明显,他还在记恨天原村时何清媛的无礼。
康小叶无法挣脱朱文的魔爪,扭过一张苦瓜脸无奈的看着何清媛,何清媛抿嘴朝康小叶微笑,想告诉她自己没有什么大碍,让她安安心心的回去。等两人消失,何清媛缓缓望向竹林,眼里带着落寞和忧郁,嘴角裂开,更多的是阵阵苦涩。
新年没有年味,有的只是战争带来的恐惧。不少百信流离失所,带着家当一路南下迁徙,想的也只是避开那祸害苍生的战争。地原村常年处于和谐,知道此地的人少之甚少,但最近不知是谁给外面带去消息,然后流亡的百信知道这处安逸之地,没过几日便举家迁入地原村。
敖敬天曾经身为龙族大祭司,如今又身为地原村猎妖族族长,心里怜悯苍生,看着大批流亡的百姓也没有什么理由把他们赶出去,只得和附近的几座村落商量分配人流。
部分人因为长途跋涉已染上恶疾,敖敬天想将生病的人安置到地原村,但地原村的结界却死活不肯放人。于是敖敬天只得仔细替那些染病的流民把脉,不把不知道,一把下一一跳,那些没能入得地原村的人竟然中了妖都,现在浑身变紫,后脑勺还长了一个大脓包,吓坏了一干民众。
好在地原村结界能主动隔开带有妖术的东西,避免地原村遭受劫难。敖敬天诊断出那是蛇毒,立马对症下药,开出良方,设了一张结界把那些人隔离开来。
可年末事端多,地原村会法术的弟子大多都被派出去安置流民,为他们提防妖怪,故,地原村会法术的弟子也没几个,但中了妖毒的流民颇多,显然人力有些力不从心。那些流亡的人经历过生死,知道生命的宝贵也不敢妄自开口说去照顾那些染病的人。敖敬天扶额,不知该如何安排人手。人群中站出一抹绿色的身影,自告奋勇说自己愿意。
敖敬天看着何清媛有些诧异,“你不会法术难以抵挡妖毒,我看还是留在这儿照顾他们吧。”敖敬天指了指衣衫褴褛但却健全的流民,但何清媛坚持要去,敖敬天颇为无奈,何清媛看出了他的心思,只道:“当初整个龙川县遭受劫难,地原村的人仍旧挺生而出,不顾自己的安危。我现在好歹也算半个地原村的人,受过地原村的恩惠,若是此刻只图自身安逸,当初还不如不救我!”何清媛义正言辞,敖敬天心底有些佩服,递给她一个小八卦说是可以织成结界,在危难关头保护她,又让她服下一颗特定的药丸,这些举动默认了她可以去照顾染病的人。
不容半刻耽误,敖敬天将染病的人全部送入上河村中几座特定的小木屋内,布下结界将他们隔离开来,然后吩咐仅剩的几个会法术的地原村弟子来到木屋准备为流民祛毒。几行人中除了有两个何清媛熟悉的面孔,一则是心地善良的康小叶,另一则是对着她摆臭脸的朱文。除了认识的两人还有三人,尽管她不认识,但从几人的对话中也得知那三人的名字,分别是简三圆和章允章晟。
“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故意跑到这种地方来托人后腿,真不知道老大当初……”“朱文!”柔柔的声音对朱文一呵,打断了他的话。康小叶转身安慰何清媛:“朱文就是心直口快藏不住心事,清媛你别往心里去啊。”“没事的。”何清媛微笑摇了摇头,似乎不在意朱文对自己的不满。朱文不屑的看了一眼何清媛,扭头和章允章晟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