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自己做了一个约定,
如果他回头,我会拥抱他,原谅这一切,
可是他始终没有回头,我也无能为力。
春天里有着一缕缕轻轻吟唱的和风,还有温暖明亮的阳光,婉转清脆的鸟叫声在高高的树枝上响起,家家门前的草坪土壤里已是一片片绿绿的草尖。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明明是应该充满冉冉希望与理想的季节,可是在秦依弦的眼中却是颓废无望。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最近情绪越来越低迷消极,木浦俊让她每天早上绕着别墅区的林荫道慢跑,做有氧运动,可是这也没有调理好她抑郁的心情。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随手从邮箱里拿出今天的报纸,信手翻着,报纸第二版上的彩色照片紧紧抓住了她的眼球。穿着黑色西装的半身像,短短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虽不算完美却明艳妖娆,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即使美得如此却还是充满英气,有着十足的男人味。
是左澈?
她看向旁边醒目的标题,“80后海归成为滕丰集团新任总经理”,下面的内容介绍写着前日滕丰集团B市总部召开2012年股东大会,滕丰集团总经理一职由总裁许庚林的次子许澈接任。据滕丰集团董事会代表称,许澈与许庚林已逝之子许杰为双胞胎,出生后被过继给在洛杉矶的姑母。因许杰在五年前不幸早逝,许庚林为许家基业而将许澈从美国召回……
怎么成了许澈?这照片上的人明明就是左澈!秦依弦紧盯着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人没有一丝笑容,大大的双眼带着逼人的戾气,这样的眼神是陌生的。
江忠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木浦俊走出门看到秦依弦拿着报纸发呆,他走近她的身边伸手拿了过来,边打开边说:“有什么稀奇事让你看得这么入神?”
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淡下去,那照片就映入了他的眼,仔细地看了旁边的介绍,木浦俊摇头说:“怎么可能?许杰根本不是双胞胎,这明明是……”他如梦初醒地笑了,“原来左澈是许家的私生子,怪不得这么像,依弦……”
他看向秦依弦的时候,她已经默默地向楼里走去,突然又像想到什么,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哥,下午别忘了回来接我去熙子姐那。”
“嗯。”木浦俊点头答应着,秦依弦淡笑着转身进去,江忠把车开到了他的身边,木浦俊还在看着手里的报纸,忽然他拽开了车门,把报纸扔进了车里。
秦依弦回到房间,冯姨刚刚给团团喂完狗粮,对秦依弦笑了笑就退了出去。秦依弦走到落地窗前,伸手猛地拉上窗帘,把外面明媚的春光全都挡住。她缓缓地蹲下来背靠着墙角,打开手机里的图库,左澈的照片一张张地滑过。他竟是许家的私生子!他说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而如今为什么又相认了?左澈,许澈,他到底骗了她几次,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她双手抱着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间。
这是一块天人合一的永生净土,东西依山,脚下傍水,地势壮观,是B市最大的一片墓园。其中一座墓碑,贴着一张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上面的女子美艳倾城,眉眼含笑风情万种,看过这张照片的人绝对想不到,这个女人有一半的人生是活在忧郁与痛苦当中。
四个保镖模样的黑衣男子守立在两边,默默地看着墓碑前正跪下去磕头的年轻男子,墨镜挡着他的半张脸,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表情。磕完头站直身体,旁边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子急忙弯腰替他拍掉裤子上的尘土。
“王灿,疗养院真的确定我妈是自杀?”他微微转过身,看着许庚林给他指派的秘书。
“总经理,的确是自杀,他们说那几天左女士的情绪就不是很稳定,也不配合吃药。”王灿老实回答。
许澈,也就是以前的左澈,他沉默不语,挥挥手示意离开。
坐进劳斯莱斯车里,他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座椅中,像是感受着妈妈的怀抱。妈妈出事,是他打算从洛杉矶飞回B市时知道的,他躲在洛杉矶机场的卫生间里哭了很久,只是跟随许庚林去洛杉矶生活五个月,却没想到从此和妈妈天人永隔。他憎恨自己的马虎大意,轻信了许庚林的话。虽然许庚林无奈地表示已经联系了更好的疗养院,没想到办手续途中发生意外,看似天衣无缝的解释让许澈愤怒却又隐忍着。
如今他已经成为尽人皆知的许家寄养在国外的儿子,一个从小在洛杉矶长大,几乎只说英语的美国华人。所有的痛苦和悲伤,他都要一个人承受着,路是他自己选的,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车子已经驶进了市区,路过了那繁华的商业区,许澈向车窗外看着,由他亲手设计的门面依旧是那般惊艳独特。让司机把车停在门口,许澈走下了车。
正送一对新人出门的卢娜认出了他,惊讶地说:“呀,你不是……”
“你好,洛薇在吗?”他轻声问道。卢娜指了一下楼上。
许澈笑着谢过,走上了楼,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尹洛薇正伏案画着什么,表情很认真,听到有人进来便抬起头,错愕地扔掉了手中的笔。
“我长得有那么惊悚吗?”他笑着走近,拉过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你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你这是要把人都吓死吗?”尹洛薇哭笑不得地说,看着他的脸又愣了神,“是真的吗?真像报纸上说的,你是许杰的双胞胎弟弟?可是你没去过美国,你妈妈明明……”说到这她收住了声音,有些歉意地看着他。
许澈的脸色黯淡,苦笑着说:“我以为替代别人活着,可以让在乎的人能获得重生,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你还好吧?”尹洛薇并不太懂他的意思,但能想到他一定是许家的儿子。不过以席爱华的性格,她不会轻易容忍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许澈以后的路,很难走。
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许澈点了点头说:“我很好,你放心。”
“你妈妈的事查清楚了吗?”
“说是自杀,护理我妈妈的护士却在我回来之前调走了。我已经安葬好了妈妈,这件事我慢慢查。”
尹洛薇叹气,许澈看着她问:“你和木浦俊怎么样了?”
“算是分手了。”
“分手?”
“是啊,他找到了一辈子要守护的人,我应该成全他不是吗?”尹洛薇的话中带着委屈,许澈明白她指的是谁。
“你还爱他吗?付出这么多年的感情,能突然就不爱了吗?”
“呵……曾经我天真地以为掏出一颗心对别人好,会换回一颗心,可是七年付出的结果是让我心灰意冷,原来,我们对彼此只是年轻时的冲动,真正面对问题的时候,处理的方法和思想完全不一样。”
“你真的思考了很多。”
“我这个人善于自省。”尹洛薇自嘲着,忽然严肃地问,“你突然出现,不是专程来揭我伤疤的吧?”
许澈靠在椅背上笑着说:“我是为自己求证来的,看看我现在适不适合追求你。”
她丢过一记白眼,说:“行啦,你别闹了,开玩笑也没个正经。”
许澈做无辜状,叹气,“我这辈子有很多真话,都是当成玩笑说出去了。”
劳斯莱斯幻影,又看到了这辆引人注目的车,木浦俊坐在车里看着尹洛薇温婉地笑着送许澈出来。
江忠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看着坐在后座的木浦俊。此时木浦俊正低头看着手中包装精美的哈根达斯,心里嘲笑着他的幼稚,不是说了再见吗,怎么还记得和她认识的纪念日,非要跑来看到这样的一幕?木浦俊挥了一下手,说:“开车。”
跟着出来送许澈的卢娜看着开走的劳斯莱斯,咂咂舌说:“这个左澈怎么一下成了许杰的弟弟,我说你不会是想和他……”说到这句暧昧地眨了一下眼。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我逗你呢,我知道你心里根本就忘不了木浦俊那浑蛋,要我说你们俩就是一对倔驴,谁也不肯低个头。”
“我没有错,低什么头。”尹洛薇说着转身进去。
“你真是……咦,那车好像是木浦俊的。”卢娜指着对面正缓缓开动掉头的奔驰。
尹洛薇站定,转身望过去,正好看到车牌号,身体僵硬在原地,蓦地想起了今天的日期。
卢娜心里没底地说:“他不会是在对面看到你送那谁出来吧?”
尹洛薇苦笑着推开门走进去,还有必要解释吗?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的。有些事情往往是这样,越介意,越会让人误会,越去解释,只能越让人心生厌烦。
其实,她的心真的很累了,不想再去解释,只想歇一歇。
辉煌明亮的灯光把这片宽阔的绿草坪照耀得格外耀眼,白色的塑钢圆桌很规整地摆放着,让人感觉清爽悦目。每张餐桌上都摆着一束娇艳欲滴的蓝色妖姬,在多位小提琴手悠扬乐声的伴奏下,保养得很好的标致贵妇和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人穿梭在席间。气派的大院门外,还陆续有豪车停下来,一个个光鲜亮丽的贵宾被迎进去。
木浦俊打开车门,将手伸给了秦依弦。搭着他的手走出来,看着热闹的宴会场景,秦依弦眉头紧锁。他笑着在她耳边说:“没事,只是个私人的聚会,开心点。”
听他这么说,秦依弦打消了要走的念头。今天她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雪纺纱抹胸小礼服,而木浦俊则是一袭纯黑的礼服,两个人显得气质脱俗,尤其秦依弦直发上别着的水晶发卡在灯光下闪烁,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嘴角上扬的笑意仿佛也变得高贵而冷酷。
又一辆宝马车停了下来,红色的身影从车里出现,秦依弦看到李蒙和钟益同时出现,很疑惑地问李蒙:“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浦俊说怕你寂寞无聊,让我带着李蒙一起来。”钟益解释。
李蒙今天打扮得格外洋气,红色的晚礼服,喜庆得像是一个新娘子,脸上有几分被人强拉来的不情愿,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来这个破地方呢,闹哄哄的,一群有钱人在这摆谱,没劲。”
钟益好笑地问:“你能不能说些符合你这身衣服的话?”
“姐又不是天桥上算命的,说不出那么多你喜欢的话。”
木浦俊和钟益都被她逗笑,然后各自牵着女伴走了进去。
院子里宽大通明,到处是怒放的鲜花和翠绿的灌木,院中每条路旁边都有一个昏黄古朴的方形木框玻璃灯,像是回到了民国大宅院的感觉。
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起酒杯,木浦俊和钟益分别与熟人打着招呼,秦依弦和李蒙站在两人身后窃窃私语着。相比冷冽的秦依弦,美艳的李蒙倒成了宴会的焦点,不时有人过来搭讪,一个个绅士优雅得让李蒙差点想吐,看来看去还是钟益顺眼。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东道主陪着今天最重要的客人从里面走出来,是许庚林夫妇,身后跟着的是他们所谓的刚刚从美国回来的爱子许澈。
李蒙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指着远处的人问秦依弦:“那不是左澈吗?是不是啊?”
秦依弦注视着前方没有说话,钟益替她回答说:“也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李蒙怔怔地看着秦依弦,她正直视着前方灯光笼罩的一家三口,睿智的父亲,优雅的母亲,卓越的儿子,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会以为这是多么和睦融洽的一家。
今晚的许澈是最显眼、最引人注目的,犹如漫画中活生生走出来的美男子,谈笑间顾盼生辉,撩拨人心。这对别人来说是诱惑,可对秦依弦来说却是折磨,她努力控制着跑向那个人的冲动。
她无力地对木浦俊说道:“哥,我去那边坐会儿。”
“我陪你。”李蒙挽着她胳膊。木浦俊指了一下前方不远处稍微偏僻一些的长椅。
隔着重重的人群,许澈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从她进来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她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亮了,使得她的脸色显得青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上去也冷冷的。她投递过来的眼神,像是还没到他近前便硬生生地断了,飘忽不定,这种神情他似曾相识。
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许澈向着一直张望的方向走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许总经理,我们喝一杯吧。”木浦俊拿着两杯酒,浅笑着递给他一杯。
“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和你喝酒庆祝的事。”
“怎么没有?庆祝你接任滕丰集团的总经理一职。而且我们也算是故交,许总经理隐瞒身份到我们海旭公司,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木总经理,我是谁你心知肚明,不用绕弯子。在你们海旭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去滕丰,信不信由你。再说你们小小的海旭,滕丰根本不放在眼里。我接任总经理之后,也许会考虑和你合作,毕竟我对事不对人,海旭公司这个集体我还是喜欢的。”许澈举着酒杯应付地和他碰了一下。
“许总经理喜欢的还真不少,我以为你从美国回来会找依弦,没想到却是去看洛薇。”木浦俊沉下了脸。
许澈冷笑着道:“你难道又开了一家侦探所吗?又开始调查我?”
“我不稀罕调查你,只想警告你,你已经伤害过依弦,不要再伤害洛薇,她们不是你夜店的女人,玩玩就算了。”
“如果我要的话,依弦和洛薇,你会把哪一个给我?”许澈反问着。木浦俊脸色铁青,拳头攥紧举了起来,但被走过来的钟益按住,他低声警告道:“你给我冷静点。”
许澈瞄了一眼钟益,讪笑着说:“我一直认为海旭公司的副总要比您这个总经理沉得住气,更像是干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