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什么水啊,依弦她妈和她哥多有钱,你有这样有钱的老丈母娘和大舅哥,你偷着乐吧,是不是,依弦?”孙宇飞喝得有点儿多,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妈妈有那么多钱,将来你肯定得继承一半吧。”
“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且我的户口迁在了我姑姑家,法律上我是没有继承资格的。”秦依弦用筷子夹了一下菜却没夹起来。
“那就不好说了,我说左澈,你得好好在海旭混了,争取当上总经理。”
“你小子怎么现在满脑子都是钱,海旭公司有钱也是人家木家的,跟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对依弦好我没别的要求,快喝你的吧。”左澈给孙宇飞倒着酒。
李蒙注意到秦依弦的脸色忽然不太好,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
“宇飞喝多就爱说胡话,你别和他较真。”李蒙给她夹了个鸡翅放在盘子里。左澈观察着秦依弦,发现她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抖,紧张地问:“依弦,你真的没事?”
秦依弦没有说话,突然听他们谈起这些,感觉大脑忽然不受控制起来,似乎有好几个声音在脑海里争吵着,混合在一起的多种声音最后却变成了爸爸的声音:那不是他们的,那都是我们家的,我们家的。
她的手不由得堵住了耳朵埋下了头,这个动作让三个人都慌了起来,左澈腾地站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轻抚着她的后背说:“没事没事,你晚上吃药了吗?”
秦依弦摇了摇头,李蒙急忙拉开秦依弦的包,飞速地翻找出一瓶写满外国字的药,拧开盖递给她,秦依弦拿出一粒放在嘴里。
“我很烦,想出去透透气。”秦依弦扶着桌子站起来说,“我到门口站会儿。”
“我陪你。”左澈说着,示意孙宇飞和李蒙继续吃。
孙宇飞看看周围热闹的大厅,打了一个酒嗝,说:“今天这人真多,我心里都烦了。”
而李蒙伸着脖子望着已经走出门外的两人,皱着眉想了想,依弦怎么会突然觉得烦呢?印象里依弦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啊——”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让饭店里的顾客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孙宇飞和李蒙对视一眼,同时扔下手中的筷子慌张地跑出了饭店门外。
就像左澈说过的,再犯几次病,估计全B市的医院都要认识秦依弦了。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是神志不清的呓语,只有用过镇静剂才会陷入睡眠状态,但是医生已经警告过不能总打镇静剂,那样对病人的大脑是一种刺激。
依弦,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不再受这样的折磨?左澈的心都要碎了。
孙宇飞和李蒙默默地站在两边,看着左澈蹲在急诊室外面流眼泪。老天爷安排他们相恋,觉得不爽的话让他们哪怕打打架,吵一吵,过后和好也行啊,怎么偏偏要生出这么个折磨人的毛病?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木浦俊焦急地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小跑的尹洛薇,木心雅走在最后面,扶着她的人是钟益,这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寻找急诊室的门牌上。
木浦俊发现了在地上蹲着的左澈,他几步走过去伸手拎起左澈的衣领,狠狠一拳打在了左澈的脸上,左澈完全没防备,被打得撞到了墙上。
孙宇飞急了,伸手一推木浦俊,喊道:“你凭什么动手打人?”
“我告诉过你不要找依弦,你听不懂啊?”木浦俊指着左澈的鼻子吼着,今天就不应该心软答应依弦和他见面。
左澈像中了邪,就是不说话,木浦俊心中更有气。尹洛薇怕他冲动而继续动手,拽他胳膊的力气也大了,木浦俊使劲甩开她。
木心雅示意钟益一眼,他走过去伸手把孙宇飞推开,孙宇飞喝得有点儿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李蒙及时扶住,她看一眼钟益,像是初次见面一样理也没理。
钟益却是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粗鲁。
左澈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他懒得解释,靠在墙边不说话。尹洛薇见木浦俊情绪激动,忙转身挡在左澈的面前对木浦俊说:“依弦犯病也是个意外,谁也想不到,你怎么能都怪他呢?”
“是怪我,我直接带她回家,不在外面看热闹就好了。”左澈自责地喃喃轻语。
木浦俊身体向前,尹洛薇挡在左澈面前和他对峙着,他微微愣神,什么时候尹洛薇和左澈熟到为他出头的地步了?
“都给我冷静点,这是医院,吵吵闹闹像什么话。”木心雅厉声说着。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医生愣愣地看着他们,沉声说:“病人需要安静地休息。”
“你可以走了。”木浦俊冷漠地对左澈说着。
“我要等她醒过来。”左澈低声说着。
“你除了能等她醒过来,你有什么用?”
左澈没有看木浦俊,而是痴痴地看了一眼病房,那个眼神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酸。他慢慢转身,李蒙和孙宇飞都没有说话,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胳膊走,尹洛薇注意到左澈的腿竟然有些瘸。
这是左澈慌忙中背着秦依弦,刚才在医院门口摔的,他一直都没有让医生看过。
在木浦俊他们面前,这三个人显得有些狼狈,哪怕是平日里不让自己和朋友受半点委屈的李蒙,竟然也一声不吭,在这些有钱人面前他们或许真是没有说话的权利吧。
余熙子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想到木心雅和尹洛薇都在,她微微一笑点头,然后走到了床边。秦依弦还在睡着,应该说是药劲还没过。木浦俊周身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木心雅和尹洛薇看到她还能笑笑,可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你不是在治她的病吗?下午从你那出来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犯病了?”木浦俊压低声音质问着她,眼球上还带着血丝。
“浦俊,这个病不是用了药就立竿见影的,这是心理疾病,需要心理治疗和药物的配合,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余熙子解释着。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也有,就是避免刺激到依弦。”
木浦俊想了想,突然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学长,明天你别让罗乔出差了,换成左澈和小丁一起去……没有理由,就是让他去。”
“浦俊,依弦犯病,你不能把责任推给左澈吧?”尹洛薇忍不住替左澈不平。
木浦俊听了更不舒服,愠怒道:“依弦不跟他出去的话能犯病吗?你看看他身边那俩都什么人。从今天开始,依弦所有的行踪我都要掌握,要杜绝她和左澈见面。”
木心雅看向儿子,说:“既然这么防着他,你把他开除了多干净利索。”
“暂时还不能。”木浦俊说道。刚刚竞标成功,还有很多需要左澈的地方,如果他真是草包就好了,倒踢得干净。
木心雅看向余熙子问:“余医生,我们依弦的病以后该怎么治?虽然我知道这种病不会好得那么快,可是我也不希望她犯得这么频繁。”
余熙子恭敬地说:“阿姨,我会改善一下依弦的治疗方案,前几天我那来了一种新药,我给依弦试试。”
木心雅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大半夜劳烦你来一趟。”
“没关系的阿姨,听到依弦犯病,我也很过意不去,我对待依弦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
木心雅重重地叹口气,对不起秦绪生的是她,为什么要惩罚这个无辜的孩子?她摸着秦依弦的额头,想起了她第一次叫自己妈妈的情景,而如今,自从接她回来,她一直没有叫过自己妈妈,这个孩子分明还在怪她。
女儿,妈妈也想告诉你当年离开时的真相,可是,你会接受那样的父亲吗?你是爱你父亲的,妈妈不会破坏他在你心中的形象,一切的责任,妈妈来承担吧。
木心雅抚摸着秦依弦的额头,木浦俊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两个人都宠溺而愧疚地看着她,站在一旁的尹洛薇突然觉得这三个人的气场像是一个圈,让人不能走进,包括她。
耳边又回响起席爱华恶毒的诅咒,作为背叛者的下场,是永远得不到真心。秦依弦的出现就是要应验席爱华的诅咒吧,她为木浦俊倾注了全部的情感,甚至把他看得比命还重要,可她所做的一切,在木浦俊眼里还不如秦依弦的一半。
这样想着,尹洛薇感到内心一片冰凉。
旁观一切的余熙子,眼波在木浦俊与秦依弦之间流连,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尹洛薇,眼中闪过的含义,没有人能读懂。
B市又到了秋天,天格外的蓝,那种蓝色是B市四季中少有的清透明亮。
左澈陪妈妈坐在一起,给她剥了一颗葡萄送到她的嘴里,轻轻说道:“妈,我要出差一个月,你要照顾好自己,听护工的话。儿子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不会让你过辛苦的日子,为了妈妈的将来,儿子会努力的。”
左青素看向儿子,慢慢地绽开笑容,手抚上儿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好好的。”
他点点头,答应道:“好好的。”
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把妈妈送回了房间,左澈又回到了院子里,掏出了一根烟,靠在大树下抽了起来,最近他抽烟抽得有些多,或许是因为烦心的事情太多。今天晚上就要出差,去的那几个城市,时间加起来要一个月,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才不会听木浦俊摆布,但为了依弦,他一直忍着。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为依弦撑起一片天?
“左澈?”一个疑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高挑的尹洛薇站在他不远处,鲜明的五官,一头长长的鬈发,站在大树下,有点儿像古堡里的公主。她脚上穿着一双足有10厘米高的鞋,走到他身边几乎和他一样高。
“你怎么在这里?”左澈惊讶地问道。
尹洛薇浅笑着说:“医学院退下来的一位老教授被这里聘来了,我来咨询一下。”
“木浦俊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妈说的,我来看看,说实话我并不太信任心理医生。”虽然余熙子也是她的校友,可是尹洛薇并不太相信她,她毕竟年轻,阅历也少了点。
她说完,见左澈仍在抽烟没有说话,继续说:“对不起,浦俊昨天有些过分了,他不应该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没关系,还要谢谢你昨天替我说话。”左澈抽完了最后一口烟,趁没人注意,扔在了地上,用脚使劲踩了踩,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多少有些不羁,尹洛薇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左澈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轻声问:“我脸上脏了吗?”
“哦,不是,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人,我很想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在酒吧的那次不就是被她认错了吗?
“他叫许杰,你认识吗?”
左澈心里感到可笑,能不认识吗,那个男人最宝贝的儿子。可又能算认识吗,他只是远远地看过许杰。那个许杰高傲得像是个王子,尹洛薇也认识他?
“我不认识。”左澈回答道。尹洛薇轻轻地叹口气,说:“可能我是心虚吧,看到长得像他的你,会突然紧张。”
“心虚?”
左澈说不认识也是为了不想和她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而他的疑问却打开了尹洛薇回忆的闸门,或许是憋在心里太久了,她真的很想找一个合适的人诉说。
“我和许杰从小就是同学,两家父母也相识,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后来我们一同考上大学,同时认识了浦俊。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浦俊了,你想象不到大学时的浦俊,他像太阳一样耀眼,所有的人都被他的光芒掩盖。我对他是一种痴迷,像是向日葵永不停歇地追随着太阳。爱上浦俊的女生很多,很幸运的是他选择了我。那时我是被大家羡慕的人,我得意着,像是拥有了一切的女王,可是我忽略了许杰。他爱了我十年,可我不爱他。他患上了抑郁症,大学毕业的第二年自杀了。出殡的那天,他妈妈打了我两个耳光,像疯了一样骂我。对她来说,我就是罪人。浦俊也很痛苦,他说他这辈子已经对不起一个人了,这次又欠了许杰。所以我怕浦俊有一天会因为内疚而抛弃我,于是我对他掏心挖肺地好,只希望有一天,他想推开我的时候能念及我对他的好,就不舍得伸手了。”尹洛薇说到这,手指轻拭眼角的泪花。
左澈凝视着她,问:“你现在是对你们的爱情没有信心了吗?”
“有,我们会很好的。”话说出来却没有底气。
“事情已经发生,没办法挽回了,活着的人还是珍惜身边的人为好。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再去酒吧买醉,可以给我打电话,不介意多我这个朋友吧?”
“怎么会介意,你真有耐心,肯听我唠叨。对了,你一会儿要去机场吗?我送你吧。”
左澈看了一眼时间,说:“也好,在这耽搁了一会儿,有些来不及了,那就麻烦你先送我回家拿行李,再送我去机场。”
木浦俊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霸道,没收了秦依弦的手机不让她给左澈打电话,也不让她回出租屋。秦依弦要求接团团回去住一个月,无奈之下他只有答应。亲自开车来,没有先给左澈打电话,如果他来的时候左澈不在家,正好也省事了。
准备把车拐进小街的时候,发现前面已经停了一辆跑车在单元门口,红色的跑车他很熟悉,洛薇的车怎么会在这?木浦俊狐疑着,他把车退了出来,倒到了一个不明显的位置。
许久,两个人影从单元门里出来,前面的左澈拎着拉杆箱,把箱子放进了车的后座,尹洛薇则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跟在后面,递给左澈后又打开车门上车。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木浦俊实在猜想不出原因,在他的印象中这两个人只见过两次面,没有太多交集。难道私下里两人联系过?想到昨天在医院尹洛薇替左澈说话,看来两人的关系并不寻常。就是因为他长得像许杰吗?木浦俊突然之间不确定他和尹洛薇之间的感情。看着尹洛薇的跑车驶出了小区,木浦俊也随即发动车子,从小区的另一个门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