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潘多拉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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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永远无法弥补的痛(2)

“你难道不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跳楼自杀的,正好被依弦看到。从那以后她只要看到高空坠落下来的东西就会受刺激,这是今年的第二次了。”

木浦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我爸怎么可能自杀?”

“这是依弦亲口对我说的,你还不相信吗?”左澈直视着木浦俊的眼睛,带着怒意。依弦没有和他讲过爸爸自杀的动机,但他猜想,一定是和这对母子有关系。

木浦俊的眼睛红了起来,有泪水涌了上来,他抑制着要流下来的泪水说:“依弦只和我说是意外,没想到这个意外真的让人意外。”

“依弦害怕回忆,当然不会说。既然你知道了就请你治好她吧。”左澈态度诚恳地说着。以木浦俊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左澈伸手想要推开房门进去看依弦,木浦俊却又拦住他,说:“你就不要进去了,这是我们家的事。”左澈原本已经触摸到门把手上的手指慢慢地缩了回去。

仿佛又回到了在N县的时候,周末的早晨,总要赖在床上很晚,进来叫她吃饭的哥哥会静静地趴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她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常常恶作剧一样地伸懒腰,手故意打向他,可每次都会落空,手被他抓住了。

哥哥的手暖暖的,比她的手大了好多,即使是冬天,他的手心也是温热的。秦依弦回忆着,可是回忆却越来越淡薄,眼前似乎有了一丝亮光,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木浦俊憔悴的神色。

这里是医院,她想起来了,昨晚又犯病了,被他看到了吧。她凝视着他的脸,发现他溢出眼眶的泪水,不禁问:“哥,你怎么哭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你没有吓到我,我只是心疼你,我的依弦竟会受这样的苦!”木浦俊万分疼惜地把她拥在了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哥,不要哭好不好?”秦依弦手拍着他的背,可是木浦俊却控制不住他的眼泪。他知道是妈妈带他走才促使了爸爸的偏执,如果他们不走,爸爸不会自杀,依弦就不会受到刺激。但如今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病房外,尹洛薇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这一幕,这样痛哭的木浦俊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在她的印象中,木浦俊是一个沉稳刚强的人。而如今,高兴的、生气的、哭泣的木浦俊她都见识过了,这样的他几乎一瞬间有了鲜活的生命一般,而让他能如此的,却不是她,而是秦依弦。

自从秦依弦回到木家,在她和木浦俊共同出现的画面里,尹洛薇总有一种自己是个局外人的错觉。手搭在门把手上,尹洛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走廊拐角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早餐,在走近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尹洛薇扭头去看来人,认出了他,“是你?”

左澈依稀记起了昨晚在酒吧里见过她,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

“我是尹洛薇,浦俊的女朋友。你呢?”

“哦,我叫左澈,是依弦的同事。”

尹洛薇怔怔地看着他的脸,白天的时候看他,只觉眉眼和脸型像许杰,鼻子嘴巴都不像。不过茫茫人海中有两个人长得五分相似,这意味着什么呢,巧合?

“既然是总经理的女朋友,那麻烦你把这份早餐拿进去吧。依弦早餐最喜欢喝皮蛋瘦肉粥,我又多给她加了一个茶叶蛋。再替我告诉总经理一声,依弦犯过病后会有些心躁,最好让她在安静舒服的地方待一天。”左澈一边说着一边把粥递给她。

“你怎么不进去?”尹洛薇接过塑料袋问。

左澈浅笑着没有回答,只说:“我到点上班了,再见。”他挥了一下手转身离开。尹洛薇注视着他的背影,回想着他刚才的话,普通同事?并不像。

马上要到阴历七月十五了,墓地里多出了很多供品与花圈,还有祭拜的人。早上的阳光并不算强烈,也许是墓园里给人的感觉太过悲凉,连阳光都淡淡的,开在小路两边的桔梗花,多少有些凄凉之感。

尹洛薇捧着一束黄色的菊花缓缓地走到一座墓前,墓碑上的照片中,是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容,微锁的眉头,眼里透着一股抹不散的忧郁。

她站在墓碑前出神,有鞋跟走近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有些意外,没想到特意早点来还会遇到席爱华。拎着一塑料袋东西的席爱华对她的出现却并没有感到意外,基本是无视她的存在,蹲下身把袋里的果品摆放在墓前,注意到尹洛薇刚放下不久的菊花,席爱华伸手把花向旁边挪了一下。尹洛薇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扔。

席爱华站了起来,视线在尹洛薇脸上定格,眼神带着鄙夷,说:“你就那么不想让小杰安生吗?非要来打扰他。”

“伯母,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不用在这假惺惺,你要是真对他这么有心,小杰也不会……”席爱华说到这的时候哽咽着,眼泪在眼眶里翻滚,脸上带着愠怒。尹洛薇自知理亏,低下了头不反驳。

席爱华斜睨她一眼,说:“看你的气色不怎么好,怎么了,日子过得不好吗?”

“谢谢伯母关心,还不错。”

“哼,少装模作样,你的脸早就出卖了你的心。你真以为你会和木浦俊长久?既然能长久,怎么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结婚?哼……我告诉你,像你这种女人是不可能得到爱情的,背叛者的下场,是永远得不到真心。你能抛弃别人对你的爱,也同样会有人抛弃你对他的爱。”席爱华表情阴狠地说,说完吸了一口气,像是还不解气。

“伯母没有必要这么恶毒吧。”

席爱华悲戚地笑了起来,说:“如果你是一个母亲,你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因为别的女人而自杀死在你的怀里,你亲眼看着他流了那么多血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还没到来之前他一点点没了气息。你说,你见到那个女人能不恶毒吗?”最后的问句,席爱华几乎是咆哮地喊了出来。

“他在拿刀划开手腕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却不接,也许你说一句话我儿子还不至于死。”席爱华眼泪掉了出来,肩膀在颤抖着,手指着她鼻尖质问,“你凭什么还来看他,凭什么?”

尹洛薇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堵在喉咙的位置。她不想解释什么,解释有什么用,许杰也不会活过来。拿出纸巾递给席爱华,却被她一掌打落,尹洛薇真希望这一巴掌是打在她身上,这样也许她会好过些。

她没有说话,转身和席爱华擦肩而过,踩着石板路向山下走去。没走出去多远,身后传来席爱华凄厉的哭泣声,那声音和多年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风刮过,吹乱了她的长发,尹洛薇努力抬了抬头,不想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

如果可以,她宁愿死的人是她而不是许杰,她真的不想欠他一生。如果用一生的幸福来赎她的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惨烈?

如果不是外面挂着“余熙子心理健康咨询机构”的牌子,真的很难让人想到这个地方是心理诊所。只占大厦的半个层面,三百多平方米的样子,可这里倒像是一个色彩天地,活力的橙色、生机盎然的绿色、澄静幽雅的蓝色、神秘而充满幻想的紫色。这些颜色都以暖黄色的墙壁为基础,配色合理,让人的视线停留在任何一个角落都会有舒服的感觉。

棚顶有精致的水晶吊灯,墙上有鲜明的油画,墙角静静地摆着放绿色的盆栽,桌子上有一瓶插花,圆形的小沙发上有很萌的抱枕。

导诊台里的护士穿着浅粉的护士服,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秦依弦原有的紧张感都消失不见,站在木浦俊的旁边观察着四周。可能唯一让人联想到这儿是诊所的就是导诊台后面的墙上,那格子里摆满的药瓶吧。

“我说嘛,平常八抬大轿都请不来的木总经理,今天怎么有了雅兴到我这儿来了。”愉悦的声音响起,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一个人,身材娇小却略微圆润,中长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很知性。她嘴上虽说得刻薄,脸上流露的却是极大的欢喜。

她注意到了木浦俊身边的秦依弦,热情熟络地伸出手说:“你就是依弦吧,长得真漂亮。”

木浦俊笑着介绍道:“依弦,这就是我的校友,B市著名的心理医生,余熙子。”

秦依弦伸手和余熙子握了握,余熙子放下手,看着木浦俊纠正道:“喂,我哪有著名啊,你可以说是优秀的年轻心理治疗师。”

“哦,优秀。”木浦俊及时改正道。余熙子引领他们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助理倒了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我以为你这里开的是幼儿园,怎么五颜六色的?”木浦俊好奇地问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心理学家研究发现不同的颜色会对人有不同的作用,能让人产生不同的感觉和情绪。比如,红色使人感觉兴奋、激昂,让人充满热情;而黄色让人有活力;绿色让人情绪安定、舒畅。所以颜色对人的心理和情绪有很大的影响,它是心理疗法中的一种十分重要的治疗方法,可以利用它来改善和增进心理健康。”余熙子语速很快地说完,木浦俊轻轻鼓掌。

余熙子笑着作势伸手打向他的手,注意到秦依弦一直绷着神经端坐着,便轻声问道:“依弦,你很紧张吗?”

“有点儿。”

“别怕,不用把我当成医生,我只是你的心理治疗师,其实人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疾病,只不过有的人自己就会调整好,而有的人就要借助医学方式疏导。”

“依弦,你要好好地配合熙子的治疗,就当她是你的姐姐,你来她都会陪你聊天。”木浦俊的手掌抚着她的头发。

秦依弦点点头。木浦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我还有点事,依弦,你在这和熙子聊会儿,过两个小时我来接你。”

“我送你。”余熙子站起身。

木浦俊摆手说:“送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门在哪。”

“不行,我还真怕你就不知道门在哪,要不能这么久才过来一趟吗?是不是没事找我,就忘了我这个老同学了?”余熙子调侃道。木浦俊笑着说她歪理,两人边说边笑地走出去。

秦依弦一个人在余熙子的办公室里。这个地段非常好,站在窗前可以俯瞰奥体中心、鸟巢还有水立方,建筑物都是很有代表性的,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了绿色,感觉像是少了些生机。她看得出神,连余熙子回来了都不知道。

余熙子观察了秦依弦许久,像是在她身上寻找着什么,当秦依弦回头注意到她的时候,余熙子脸上立马浮现起善意的微笑,端了一杯清水递给秦依弦,笑着说:“我们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