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潘多拉的琴弦
1920800000001

第1章 温暖的新家(1)

有些人,注定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就像是现在,他们会成为家人,

而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各位旅客朋友们,前方即将到达N县车站,有在N县车站下车的旅客请拿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本次列车将停车八分钟……”随着火车播音员轻柔的声音响起,火车缓缓地驶进了一座小城。

秦依弦坐在车窗旁,脸颊贴着有些凉意的玻璃,视线眺望向火车站的外面。这里就是她出生的地方——N县,隶属黑龙江省的J市,是一座群山环绕、风光秀丽的林城。

初春的北方,山林还没有丝毫的绿意,干枯的树枝残留着冬天的凄凉,连绵的山色也显得苍茫,黑龙江的春天总是来得晚一些。视线跃过车站的屋顶,记忆中那里应该有一个露出红色塔尖的地方,那是N县曾经规模很大的饭店,而它的旁边就是她曾经的家……

1992年初春的一个周末,那个有着红色塔尖的饭店里,高朋满座,笑声四起,在大厅正中间的幕布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红艳艳的囍字。

6岁的秦依弦,梳着两个羊角辫子,穿着一套红色的新衣服,一身喜气地坐在角落的位置,清澈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宾客中正在敬酒的一对新人。

新郎,是她的爸爸。

新娘,是她的新妈妈。

秦依弦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亲生妈妈,她记忆里只有她和爸爸相依为命。

妈妈,对她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字眼。

秦绪生带着木雅敬完酒又回到了秦依弦的桌边,秦绪生略带醉意,温柔地对身边的妻子说:“小雅,敬姐姐一杯吧。”

坐在秦依弦身边的姑姑秦玉枝却剑拔弩张,充满敌意地看着新进门的弟媳。

木雅的笑容柔情似水,秦依弦看得呆了。她满上一杯酒,双手递到秦玉枝面前,低声说:“木雅有不懂事的地方请姐姐多担待,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绪生的。”

秦玉枝接过酒杯,并没有因为是木雅大喜的日子而给她颜面,用让周围几桌宾客都听得到的音量刻薄地说道:“不光要照顾好绪生,还有依弦,如果你有一点亏待她,别看我离得远,也照样会回来找你算账。”

“姐,木雅对依弦很好的。”秦绪生有些尴尬,急忙替新婚妻子解释。

秦绪生知道姐姐对木雅成见颇深,一时不知该怎么化解,木雅却莞尔一笑,好像没放在心上,轻声说:“大姐,你放心,我对依弦一定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的。”

秦依弦看着尖刻的姑姑、尴尬的爸爸,不懂为什么姑姑对这个亲和的新妈妈会有那么大的偏见。

婚后的日子,木雅对秦依弦非常的好,早上她起床前,会先把她的衣服准备好,早餐做好。晚上她写作业,会给她冲一杯热热的牛奶。周末,会和爸爸带着她去公园玩。而有了新妈妈,爸爸也开始戒烟戒酒,秦依弦觉得有妈妈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所以没多久她就乖乖地改口叫木雅妈妈了。

秦依弦很喜欢很喜欢一家三口的感觉,不过在妈妈来到这个家的半年后,这个温馨的家里又多了一个成员。

她还记得那天,爸爸和妈妈说去车站接一个人,她留在家里练古筝。

那天的雨应该是最后一场秋雨了吧,雨下得很大,打落了对面人家墙上爬山虎的叶子,风还将雨水顺着窗口吹进来,落在身上凉凉的。她踮起脚去关窗户时,家门被打开,她回头看到爸爸兴冲冲地拎着两个箱子进来,嘴里兴奋地喊着“到家喽”。然后是妈妈手拉着一个男孩子走进来,低头穿着爸爸拿出来的拖鞋。

“依弦,快过来,他是你的哥哥,木浦俊。”爸爸还没换完鞋,就急不可待地介绍着。

“以后是秦浦俊了。”妈妈嗔怪地看了爸爸一眼,纠正道。

“对,对,秦浦俊!哈哈!”爸爸伸手挠挠头,爽朗地笑了起来。

哥哥?秦依弦想起了爸爸前不久提起过,妈妈在南方还有个儿子,以后会来和他们一起生活。她充满好奇地打量着男孩子。

他长得很漂亮,头发是乌黑油亮的,肤色白得像她早上喝的牛奶,睫毛又浓又长,眼睛犹如湖水般宁静清澈,挺直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散发着光泽,一时间让她看入了迷。

爸爸推着他的肩来到她的面前,笑着说:“浦俊啊,这就是你妹妹依弦,比你小三岁,以后你们就是兄妹喽,都是爸爸的孩子。”

妈妈已经去厨房忙活着做饭,爸爸介绍完后也急忙跑去帮忙,他们开心的笑声不断传到客厅里。

而他们两个面对面,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心里各自揣测着:

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男孩子,就是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哥哥。

这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就是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妹妹。

在对视了许久后,浦俊的嘴角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木雅的笑是迷人的,而他的笑却是摄人心魄的,虽然只是9岁的孩子,但是笑起来却如阳光普照大地般的温暖。

依弦以前的家,只有她和爸爸,与别人相比,这个家孤单而又凄凉。如今她不光有了妈妈,还有了哥哥,家里一下子变得充实温馨,她的生活被幸福感满满地包围着。

1997年香港回归,1998年特大洪水,1999年澳门即将回归,再过一年就是崭新的千禧年,全中国的人民都热血沸腾,等待着那历史时刻的到来。

1999年春季,黑龙江的雪下得很大,时间又长,一直持续到学校开学。N县并不算大,初中也只有一所。开学没几天,大雪终于停了下来,皑皑白雪沉甸甸地覆盖着这座林城。学校的校园里,高年级的男生正在清理操场上的积雪。

白茫茫的校园里,一群男生穿着厚厚的棉衣,笨拙地在雪地中移动着,手中的铁锹在地面上发出让人浑身发麻的摩擦声,一锹锹在白色的雪面推出长长的痕迹,远远的像是一排排五线谱,而每个人臃肿的身体像是上面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只是他们演奏出来的音乐太过刺耳。

这时,一个粉色的身影从教学楼里跑出来,长长的马尾辫因为跑动而左右摇摆着,只穿了一件毛衣,所以才跑了一半的路,她的脸上已经冻得通红。

终于跑到了目标前,刚要张嘴喊人,但是脚下一滑,她整个人扑倒在雪地里,脸也埋在了冰凉的雪堆里,她的样子滑稽又可笑。

“哈哈……”周围的男生们全都笑了起来。

一直背对着她的人听到扑通的一声后便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从雪里扬起头的人,她脸上、头发上还沾着一些雪。他惊讶地喊了一声:“依弦?”

依弦又羞又窘,抬起右手,把手里的东西伸向他,“哥,给你手套。”

浦俊把手中的铁锹使劲插在旁边的雪堆里,向前一步弯腰把她从雪堆里捞出来,双手拍打她身上的雪,嘴里还埋怨着:“你跑什么啊?本来就是四肢不协调的人,不下雪都会摔倒,何况地这么滑!”

她噘着嘴十分委屈地说:“我看到你没戴手套嘛,哥,戴上吧,要不手会冻的。”

这是她的粉色手套,刚才在班级的窗边注意到哥哥出来扫雪是光着手的,没来得及想去他班里取他的手套,而是拿了自己的就跑了出来。

浦俊接过手套,见她仅穿着毛衣,便脱下了自己的黑色羽绒服给她围上。

“哥,我不冷。”

“我热。”

不由她多嘴,浦俊给她穿好羽绒服后,便赶她回教室。依弦比他矮一个头多,穿上他的羽绒服有些大,几乎到了膝盖的下面,像是一只企鹅,笨拙地走向教学楼。

“喂,秦浦俊,一副手套换走你的羽绒服,你傻不傻啊!”有男生取笑着。冬天铲雪,越干手越热,手套可以说是多余的,可是身上取暖的大衣被拿走了,这脑子是有些问题。

听到有人嘲笑自己,浦俊铲起一铲雪扬了过去,笑着说:“你才傻呢!”

他带了头,这样一来,周围爱闹的男生们都拿起铲来互相扬着。

听到后面一阵阵笑声,依弦回过头,看到一群疯闹的男孩,扬起来的雪被风吹散,颗颗雪花被阳光照得晶莹闪亮,玩闹的浦俊,眉眼漂亮得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