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来到了曾经经常光顾的那家文具店。老板没怎么变,只是略微有些发胖。但经过时间的雕琢,她已经认不出当年那瘦干干、被晒得有些黑的我。
我尽情地挑选着我喜爱的文具,不管我是否能用的上,只要是我看好的,通通拿起来交给老板。当我开心地看着老板并问她这些一共多少钱的时候,她有点惊讶,而后点了点计算器,说道:“你买这么多,阿姨给你打个折,一百二十块。”
我笑呵呵地把钱递给她,说:“谢谢阿姨!”
这时,站在我身旁正在挑选文具的两个小姑娘,抬着头,一脸羡慕地看着我,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看这位姐姐,可以一下子买那么多,真好啊……”
我笑盈盈地看着她们,说道:“小姑娘,不用羡慕我,等你们长大了,也可以这样。”
可是回到车上之后,我的幸福感却一下子消失了。看着那一袋子的文具,我仿佛不认识它们了。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事,只有在该发生的年龄里发生,才会是最幸福的吧。
假期里,文琪的妈妈对她看管得很严,加上金伟现在人在新加坡,文琪也没有什么心思出来,大多都是在家里等他的电话。
没什么事的时候,苏曼姐会约我和林乔一起出去玩。自从上次的约定之后,苏哲又像是消失了一般。他偶尔会从苏曼姐那儿打听我的消息,好像只为了确认一下,我是否还活着。
是你的,怎么都跑不了。我这样告诫自己。我相信他是在为我们的约定而完善自己。
阵阵地鞭炮声,陪着我迎来了这个时空的新年。妈妈做了好多丰盛的菜肴,家里的亲戚都聚到了一起,热闹极了。就在他们给我红包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个年纪的我,是可以收压岁钱的。
临开学前的一个星期,妈妈给我请了个家教,为我补习数学。我就差捶胸顿足了!自己一个大意,竟然忘记还有数学家教这回事。这个家教是个刚上大一的数学系新生,她高考时那数学成绩牛得,竟然是满分!我知道她学习很好、我问的题她没有不会的。可是,这课补不补,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区别。我的数学成绩还是可怜的两位数、没及格的那种。
当我看着妈妈从她的围裙里掏出六十元来支付这家教两个小时的补课费时,我心疼得难以言表。现在想想,当年这一小时三十元的价格,实属不便宜。人只有经历过了,才会明白父母养育我们的不易。
妈妈平时省吃俭用,为我付学费的时候却很大方。我突然觉得自己极其地不是个东西。于是,我趁妈妈回厨房的时候,赶忙出门追上了还没有上电梯的家教。我编了个谎话,告诉她以后不用来了。
我又改变了历史。当年那家教给我上了一周的课,如今,她刚上一天就被我给辞退掉了。
再回家的时候,我跟妈妈说我不要家教了,可妈妈怎么也不同意。我一下子没忍住,哭了出来。妈妈愣了一下,说:“孩子,不就上个家教么,你至于这么不愿意还哭吗?”
我说:“妈妈,我不是因为这个哭,我是心疼你。两个小时,才两个小时!你就为我花出去六十元,这让我怎么忍心!你和爸爸本来就不多的工资,还要照顾姥爷,我怎么能再让你额外给我掏补课钱呢?妈,我好好学,我从今天开始就自己看书学,没有家教我一样能学进去。我不想给你添那么多的负担,为了我,你已经够操心的了。我保证我能考上广连大学,我保证我以后能找到个好工作,我保证我能把你为我花的钱加倍挣回来,我保证我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说到这儿,我已经泣不成声,妈妈被我这激动的情绪吓到了,赶忙把我扶到沙发上,她眼圈红红的,心疼地看着我,说:“妈就是希望你以后能有个好生活,只要你能好,就行……”
我抱着妈妈,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其实,我很感激老天让我遇到了苏哲并和他结婚。说句很现实的话,我的工作再好,挣的钱也是有限的。但苏哲,让我的爸妈享受到了我所给与不了的物质生活。我突然觉得自己挺不争气的,要是没有苏哲,我能让我爸妈跟我享什么福?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了。我要利用我成熟和先知的灵魂,让这个时空里我的生活,变得更好。
转眼,就到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
果然是快近邻高考,刚一上学我就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各科老师就跟当年的八国联军一样,无情地来瓜分我们仅有的一节自习课。铺天盖地的卷子、考试,把我们折腾得“皮开肉绽、外焦里嫩”。
这天早上,文琪迟到了。第一节课已经上了半个小时她才来,在我身旁坐下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残留的巴掌印。不用说,一定是她妈妈又对她施行“家庭暴力”了。
刚一下课,文琪就把她的日记本塞给了我,说道:“先放你那儿几天,今天她可能会来学校。”
“你不用担心,你妈妈不会来学校的。”
“真的吗?”
“真的。但接下来的几天,你最好不要和金伟联系,也别让他给你打电话了。”
“我已经告诉他了。日记先放你那儿,我妈妈这几天,天天翻我包。我家里的抽屉,已经让她翻了个遍了。”
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问道:“还疼吗?”
文琪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被她打大的。这点儿算什么!你知道吗?她今天扇了我十多个耳光,我一滴眼泪都没掉!再有半年,我就可以上大学了,到那个时候,我就不用在家里住了,我就可以自由了!”
我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文琪妈妈的做法,实在有些极端。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文琪是不是她亲生的。
记得高一的时候,我去文琪的家里玩。当时她爸、妈不在家。我坐了一会儿,文琪给我端来了两杯热巧克力。她有些尴尬地让我原谅她,不能拿家里的水果招待我,因为水果的数量她妈妈是知道的。热巧克力是用巧克力粉冲泡的,她妈妈看不出量。
曾经就因为文琪提前把第二天的水果吃了而遭到了她妈妈一顿骂,结果后来两天都罚她没有水果吃。我听着简直都不敢相信,我从来就没见过因为孩子吃水果而如此生气的家长。
我能理解文琪。我告诉她我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事,而且,相比水果,我更喜欢巧克力。这是真话。
那天回家之后,我跟妈妈说了这件事,我妈妈听着很心疼文琪。自从那时起,妈妈每天给我带双份的水果,让我给文琪一份。我很感谢妈妈,能这么理解我的朋友。
文琪从来都没有零花钱,她所谓的零花钱还是她从每天的午饭钱里省下来的。虽然她手头很拮据,但她对我,特别大方。记得高一我们排练服装节,正式演出前会有彩排预演,每个参与表演的学生都会拿到预演票。当时这国际性的服装节在广连特别火,世界顶级的明星都会被邀请来演出。所以,即便是预演票,也特别抢手。我们学生大多都把预演票卖掉,要不就送给亲朋好友。当年文琪将预演票送给了她的一个朋友,那朋友给她买了个“可爱多”。她绕着体育场找了我十多分钟,非要把可爱多给我吃。找到我的时候,“可爱多”已经化掉了。看着她因找我,而被烈日晒得一头汗,我顿时心里特别感动。我们俩像两个调皮的小孩儿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地舔着那已经化了的“可爱多”,冰淇淋粘在我们的手上、嘴边,粘粘的,但我们笑得,是那样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