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毛楠生又错了。
结婚的当天晚上,就从张红根的屋里传出了毛萍惊天动地的哭声。许多人都往他们新房的窗子下跑,想听出个理由来。但是屋里的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传出来的只是毛萍声嘶力竭的号啕,还有肉捶在肉上的砰砰声。
毛萍其实是不愿意大声哭出来的,但是这个张红根下手实在是太狠毒。
张红根把毛萍的身子翻过去,问她,血呢?
毛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他,啥?
张红根又问一遍,血——呢?
这下毛萍反应过来了,嘴抿得很紧,不自觉就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样子了。
张红根又问,血——呢?还是得不到回答,就动起手了。起初只是拨拉毛萍,问一声拨拉一下,后来就下起毒手来,也不再问了,掀起被子把毛萍裹在里面,专门找头部、腹部这些要紧的地方捶。毛萍在被子里吃不住打,挣扎着探出头,一眼从床边的穿衣镜中看到自己的头已经被打得肿成了一只皮球,就立刻被变了形的自己吓哭了。她一哭,张红根更是恼羞成怒,觉得她是在故意宣扬家丑,手上就愈加不顾死活。后来毛萍的恸哭已经与疼痛无关了。有种无穷的悲伤贯穿了毛萍的胸膛,令她控诉般的号啕不已。
都住在齿轮厂的家属区里,毛萍的哭声当然也惊动了毛楠生。毛楠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跳下床提了菜刀向屋外跑。毛楠生想,张红根这畜牲一定是要把毛萍往死里打了,否则毛萍不会是这么个哭法,毛萍从来就不是个爱哭的人,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没见毛萍哭过几次。但是跑过去一看屋外挤满了人,毛楠生就把菜刀藏进了怀里。他醒悟过来,此刻自己是不宜出面的,否则同张红根斗起来,自己必定会被搞到理亏的狼狈境地——张红根打毛萍是有道理的啊。
第二天一早,毛楠生没找过去,张红根自己倒找上门了。张红根开门见山地说,我把毛萍打坏了,估计三两天是下不了床了。毛楠生大吃一惊。令毛楠生吃惊的不是张红根说出的话,是张红根说话时那副挑衅的神气。毛楠生想,这还是那个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徒弟吗,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只狼?相形之下,一贯威风凛凛的毛楠生却低声下气起来。毛楠生说,红根你以后不要那么打我家毛萍,你不认我是你老丈人,还得认我是你师傅吧?张红根“哼”一声,说,师傅——你让我用50克金子买了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