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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院子里的情形使他们俩都很难堪。莫雷尔的马趴在白金花的白母马身后,正忙乎着,并且发出急躁地叫声,像是什么事办不成似的。白金花回头看了莫雷尔一眼,说了句,这事可真是邪乎,都冬天了,咋会发生春天的事呢。莫雷尔头晕乎乎地冒出一句,什么事才是春天应该发生的?白金花没有回答莫雷尔,走过去在莫雷尔的马肚子下面帮了几把,回头对莫雷尔说,这下你的马才好着了,光知道乱叫咋行呢。

莫雷尔不知道咋样才叫好着了,就问白金花。她不答,却把莫雷尔拉回房子,劝莫雷尔继续喝酒。莫雷尔偏要问。她望着莫雷尔说,真想知道?莫雷尔说,真想知道!白金花的目光移开了,才说,那你多喝点酒,我就叫你弄明白。莫雷尔又喝了几杯酒,头更晕了,但他却清醒地一个劲催白金花“好着了”是什么意思。在莫雷尔的催促下,白金花过来把莫雷尔像放一个褡裢似的放倒在地,她伸手还要打开褡裢,亮出里面的东西。莫雷尔这才急了,想挣脱她的手,可他的劲已经被酒泡软,只好用嘴问她想干什么。白金花说,你不是要知道“好着吗”,我这就让你好着一回。说着,她在莫雷尔的身上摸了几下,莫雷尔就像他的马一样发出急躁的叫声,想办什么事似的,在寻找办事的出路。白金花引导着莫雷尔,非常熟练地给他指出路口。但莫雷尔走不进去。白金花笑了笑,说,你像你的马一样还不太熟悉呢。说着,便帮莫雷尔忙乎起来。那一刻,白金花嘴里也发出了一种声音,听上去比莫雷尔的声音还要急躁。

莫雷尔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全新的领域,有点怯,战战兢兢的,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他的表现像个真正的男人。当时,莫雷尔心想,就白金花这样轻佻的女人,为什么父亲一直都搞不定?莫雷尔很想问一问白金花,可他还是忍住了。也许是父亲在母亲天长日久的责骂下,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自信和勇气,从而失去一个男人的本能?但他却仍愿意顶着母亲的责骂每年来帮白金花,是他用这种方式要在母亲那里寻回一点男人的尊严?但不管怎么说,在莫雷尔看来,父亲的确是像母亲说的那样,窝囊到家了,就冲他莫雷尔轻而易举把白金花征服了,就显出他父亲太不像个男人。

幸亏他不是父亲那样的男人。莫雷尔侥幸地这样想。

从白金花家出来,莫雷尔的心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像一个刚蜕了皮的蛇似的,觉得什么都是崭新的。残阳的余辉投射到金黄色的草地上,又把草尖尖映红了,枯草看起来疏疏朗朗,有一种妖艳的媚态,就像白金花的脸。这一切的一切在此时的莫雷尔眼里,都呈现出奇异的光彩,简直美妙极了。在这美妙的时刻,他兴奋得不知怎样表达,就策马向草原深处奔去。

天快要黑的时候,莫雷尔醉醺醺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景象,他的思维现在变得非常敏捷,他抖了一下缰绳,收住了狂奔的马,调转马头,望了望即将跌入山谷中的太阳,想着自己非得走到太阳的前面去,绝对不能落到太阳的后面。于是,他又打马向回奔去。太阳越沉越低,一轮如烤饼一般苍白的满月冷漠地挂在蓝蓝的天上,等待着太阳隐退呢。已经看到村庄的轮廓了,乌鸦在村边的几棵白杨树上拼命地聒噪着。在清凉的空气里,莫雷尔闻到了一缕晚餐的芳香。马停止了狂奔,一颠一颠地小跑着,把背上的莫雷尔剌激得心尖一颤一颤的,使他浮想联翩,忍不住又想起刚才在白金花家的情景。

他勒住马,骑在马背上卷了一支莫合烟,慢慢地抽着,他一口一口地吐着烟,直到把冬天清凉的傍晚吐得有了零零碎碎的苦味。然后,莫雷尔把辛辣的烟雾和冬日恬静的乡村,连同自己家里的那些琐琐碎碎,一起深深地吸进肚子里,细细地品味起来,莫雷尔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时候,他想着他还该做一件事,就是怎样帮姐姐和姐夫尽快成亲。当然,这一次,他不会和母亲硬碰硬了,他得用些策略。至于是什么策略,他还没有想出来,但他坚信他会想出来的,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经历过女人的男人了。经历过女人的男人,应该算是成熟的男人了吧。成熟的男人不是靠蛮力和犟脾气办事的,应该用脑子用计谋。

想到这里,莫雷尔把刚抽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扔到地上,猛踢了一下马肚子,马狂奔起来,向村子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