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忠魂正气:颜真卿传
18816200000018

第18章 首义结盟(3)

当夜,在乐工的吹拉弹奏中,在歌伎们的歌舞中,在袁履谦等人“歌功颂德”的殷勤劝酒中,李钦凑与手下将校无不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拉着、搂着歌伎——其实都是男性假扮的,就要行那巫山云雨之事。冯虔眼疾手快,一剑下去,李钦凑已身首异处。袁履谦大呼一声:不准动!猛士们一个个倏地跳身而起,刹那间,将大小将校捆绑了起来。几个企图负隅顽抗的,被猛士们抽出怀中暗器当场刺杀。乐工、歌伎们也一个个扯下行头,操起兵器,吆喝厮杀。守关兵士大都喝得东倒西歪,看到将校们刹那间血肉模糊,魂归西天,无不吓傻了双眼、吓软了骨头,纷纷举手投降。不到半个时辰,叛贼的土门守军就土崩瓦解。

袁履谦一面安排受降,布置警戒,一面派冯虔连夜回去禀告。次日凌晨,袁履谦下令将贼首李钦凑的亲近党羽全部斩首,将叛军士兵尽数遣散,带着缴获的武器、盔甲凯旋。

太原尹王承业本来答应卢逖,当晚即派兵暗自包围土门,以防不测。但他反复掂量、思虑后,却稳坐泰山,没有行动,只派出几名暗探打探消息。他不愿冒这个风险,更不愿引火烧身,惹得安禄山把矛头对准自己。听到暗探回来禀报消息,得知颜杲卿顺利夺取了土门,王承业又暗自捶胸顿足,悔恨自己失去了一次立功的好机会。

颜杲卿正为袁履谦之行能否成功而心急火燎、坐立难安,听了冯虔禀报顺利夺取土门的消息,欣喜若狂;却又为贼将高邈、何千年尚未返回而担忧,立即安排监视四方路口,封锁消息,注视高、何二人动向。刚刚安排停当,便有小校禀报:袁履谦一行返回。于是,立即吩咐郡衙人役,出城迎接……

不几日,高邈从幽州返回。颜杲卿早派遣冯虔等人带领得力士卒,埋伏在通往藁城的险要路旁等待。高邈刚要通过,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为颜杲卿的埋伏所擒,做了俘虏。细作又探得何千年也将于此时从洛阳途经藁城归土门。颜杲卿又派遣崔万德率领人马,飞骑前往,佯装迎接,乘机抓获,也一举成功。冯虔押着高邈、崔万德押着何千年,同时回到常山郡城。常山城内顿时沸腾了起来,锣鼓震天,管弦合鸣,呼号叫好声此起彼伏。百姓难得今日如此开心,在锣鼓管弦声中,尽情抒发着长期压抑心头的郁闷、愤怒和愁苦。

颜杲卿又派出细作在安思义、张献直营中放出消息:颜杲卿破了土门,剿灭了安禄山叛军五六万之众;朝廷派郭子仪、李光弼二位将军东出土门,颜真卿派遣十万义军从背后包剿饶阳。安思义、张献直攻不开饶阳,已损失不小,听了这些消息,心里惶恐,便狼狈逃离。他们率领的团练兵如冰山般四下溃散。颜杲卿喜不自胜,派人进入饶阳慰问太守卢全诚和守城将士。

颜真卿借机与兄长杲卿相呼应,传檄诸郡:我义军已收复土门,河北盟军与郭子仪、李光弼二位将军所率官军一起,荡平河北诸郡,只在旦夕之间。凡降服叛贼者,如能及早归顺朝廷,将不咎既往,且酌予奖掖;如执迷不悟,仍与叛贼沆瀣一气,诸郡荡平之日,定严惩不贷!河北十七郡纷纷响应,归顺朝廷。

颜杲卿又派人秘密进入范阳,策动留守的节度副使贾循反叛安禄山,回归朝廷。可惜的是,消息败露,贾循为安禄山所杀,且被灭族。

祭奠忠魂

平原城西门外,平原将士与结盟诸郡的来使,约数万人,举行了盛大的吊唁和祭奠李憕、卢奕、蒋清三位忠烈的仪式。

高台上设置了灵堂,以蒲草接续了躯体的李憕、卢奕和蒋清三位英烈的遗体,官服穿戴得整整齐齐,装在了上好的柏木棺材之内,停放在灵堂正中。灵堂前香烟袅袅,蜡炬密集。巨大的几案上、几案前的地面上,供奉满了猪、牛、羊三牲和各种献果——有郡衙供奉的,更多的是百姓自愿敬献的。灵堂上插着白色的旗幡,悬挂着无以计数的挽联、挽帐。颜真卿写的那副挽联最为显著,上面的文字是屈原《国殇》中的诗句:

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

纷飞的白雪,铺平了大地,像是为烈士头戴重孝;浓重的乌云封锁着长空,像是紧皱着眉头,满脸沉痛和悲愤;刺骨的严寒将大地冻凝为一片,似乎咬着牙关,努力将复仇的怒火埋藏在心里。

颜真卿和各郡官员、平原将士都戴着孝,百姓也都头戴白纱,齐刷刷地跪倒在高台之下。在唢呐呜呜哇哇、笙箫咿咿咽咽的嘶鸣声中,颜真卿失声痛哭,愤怒控诉叛贼罪行。各郡官员和将士、百姓,也随之嘤嘤啜泣,一个个义愤填膺,怒发冲冠。

李大人,卢大人,蒋大人,你们为贼所害,死得悲惨,但也死得壮烈,死得不失气节,死得一腔正气!叛贼安禄山派其爪牙段子光以你们的头颅“徇首”诸郡,企图震慑、胁迫各郡官员,做他们叛国的追随者。他们枉费心机!段子光已被腰斩示众,叛贼的阴谋化为泡影!日前,平原与饶阳、河间、济南、景城、东平、文安等十余郡共襄义举,呼应朝廷军队,鼎力灭贼,收复大唐山河。今日谨以贼使段子光首级祭奠三位大人之灵,并为三位大人举行安葬仪式,但祈英灵安息!尚飨!

颜真卿的追悼词刚一落声,将士们便振臂高喊:誓灭叛贼,保我社稷!

杀尽叛贼,剥了安禄山的皮!百姓也呐喊着。

一连三日,平原郡都沉浸在对烈士的哀悼和哭祭之中。在这可使山岳震撼、风云变色的哭诉声、呐喊声中,在痛彻心扉的啼哭声、祭奠声中,下葬了李憕、卢奕、蒋清的尸体。这哭声,这喊声,与其说是对李憕、卢奕和蒋清的哀悼、祭奠和凭吊,不如说是对山河破碎、万民遭殃的凄惨现实的抗议,是对制造苦难的叛贼安禄山之流的声讨,是扫灭叛贼、收复河山的立誓,是气壮山河的宣言!

然而,就在平原与结盟诸郡将士壮怀激烈、士气高昂之时,潼关之内却萧墙祸起:

封常清惨败于洛阳之后,收拾残兵,退守潼关。高仙芝也在陕郡遭受叛军重创,退于潼关之内。尽管封、高两位将军败于河东,但从范阳到洛阳,由于颜真卿连结十七郡举义、颜杲卿智取土门,使叛军难顾首尾,屡受重创。当此之时,朝廷军队只要于潼关据险固守,灭贼之期,仍指日可待。

却不料监军宦官边令诚,因未得到封常清的馈赠,求高仙芝为自己谋私,也未得应允,恼羞成怒,竟回长安向玄宗李隆基告刁状,诬陷封常清夸大贼势,动摇军心;诬陷高仙芝放弃河东之地几千里,且偷减军士钱粮。不知玄宗皇帝李隆基“天纵英明”的“圣聪”、“圣明”何在,宠信这个阉宦的信口雌黄,如同当初宠信安禄山一般,听其言而怒火顿起,即命边令诚捧敕书赴潼关,立斩封、高二人。边令诚到了潼关,宣读敕书未完,即一刀结果了封常清。接着向高仙芝宣读敕书,高仙芝呼喊冤枉,说自己死也要死个明白,冤枉总须申明。边令诚瞋目怒斥其违抗圣旨,一挥手,推出砍了头颅。

连斩两位主将,潼关十多万守军,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过了几天,朝廷以前陇右兼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统兵六万,来到潼关。哥舒翰一向治军严苛,且抱病未痊,不能管事,把全部军务都交给了部下。而部下暗相争权,所带来的六万兵士,与原封、高二将军所率的兵士一起,合计二十万之众,无不灰心气馁,散沙一盘。

于是,颜氏兄弟点燃的十七郡抗贼的熊熊怒火,遭受着突然而降的大雨的浇洒;朝廷抗贼大军虽遭受重创但仍获胜在望的势头,蒙上了浓重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