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女兵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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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女兵方队(3)

他们又吹了一会儿。万参谋好像聪明点了,走近李白玲,勇敢地抱住,吻她。这次李白玲闭上眼,像个纯情少女。万参谋被她的神情诱得躁动不安,他把李白玲抱到床上,进行狂轰滥炸。李白玲幸福地闭着眼,喘着气。万参谋猛地想进行彻底革命,李白玲推他,万参谋没理会,举止更加疯狂。李白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用膝盖顶了万参谋一下,万参谋立刻萎缩了身子,满脸抽搐不断地吸气,脸煞白,痛苦万般。李白玲有点过意不去,过去吻他,说她是不小心。万参谋忍住痛说没事。李白玲忽然眼泪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有点太残忍了,她不是不小心。“玲玲,怎么,哭了?”万参谋艰难地问。

李白玲扑过去,搂住他说:

“我爱你。”

这一次,李白玲是真情地吻他。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李白玲说:

“我要走了。”

“再坐一会儿吧。”

“不行,散步时间到七点。”

李白玲走近他,又搂住吻了一下,说晚上打电话,就走了。

路上,苏怡雯说:

“阿玲,你不应玩万参谋。”

李白玲没吭气。

“可他很认真。”

“那是他的事情。”

李白玲把刚才一瞬间的真情忘了。

“你不能这样。”

“怡雯,你活得太认真,所以你才那么痛苦,那么累。明天地球爆炸都有可能,及时行乐吧!酒干了倘卖无,酒干了倘卖无……”

李白玲边唱边扭了起来。

苏怡雯看着,她不想再激动,一激动,阿玲会说几句好话,可两分钟后,又我行我素。她心里有些涌动,她悲怆地想,自己的许多行为准则一夜之间竟成了一种遥远的记忆,成了墓地里一块古旧石碑上的诔文。

10

晚上女兵散步回来没多久,宗政吹响紧急集合哨。队伍鱼贯走出大楼,集成队。宗政有点激动,在队列前来回走着。一会儿他站定,稳住情绪,扫了一遍队列。

“说两个事情!”宗政有力地开腔道,“不过我得提醒大家,千──万──不──要──歧视我提到的同志。我们针对事不对人。刚才,有个同志给我送来了一些东西,知道我不抽烟,给我送了牛肉、酒、茶。我说,我不要。我讲了很多大道理,没有用,她坚持要给我,说这是她父母感谢我对她教育的一点心意。我说,心意我领了,收下了,东西不能要。她说,她没办法。我说,那我寄回去。她说,那不行。她有点急了,说我不要就是看不起她和她父母。她问我是不是嫌少。她说这话时,一脸真诚和委屈。我心如刀割。我看着这位同志,不知再说什么。我问她,上次点名参加了没有?她说参加了。我很愤怒,参加了为什么还送东西来?我很烦躁,高声责问她。这位同志哭了,说她和她父母是真心实意,说我看不起她。说句良心话,我热爱连里的每一位同志,没有看不起任何人,就是你再调皮,我也不会看不起你,但我要批评你。这点大家有目共睹。我很难过,我向她道歉,说我话说重了。我说,我收下,这位同志立刻笑了。而我却要忍受着灵魂的折磨,这不是虚伪,我违背了做人的信条……”

宗政顿住,盯视着队伍,长出口气。

“现在,我们来算一算,一瓶‘五粮液’,少算点四百五,两袋‘龙井’四两,少算点一百五,两袋牛肉,一斤一袋,少算点五十元,共七百,这还是少算的。给了我,那还有两位连长呢?还有分队长呢?现在的中国家庭,除了个体户、暴发户,一个家庭一下要能拿出那么多钱不易啊!这要给你们的家庭带来多大的困难。我现在每月工资二三千,妻子还比我多,我相信我的经济状况比你们中的大部分人的家庭要好。我现在不需要,等到我哪天落魄时,你们能帮助我,那才是真正的友情。我相信你们是感激我,这就象我相信自己的为人一样。可是你们要记住一点:现代人更注重的是感情的给予,也就是友情。等你们退伍回去后能记住海边山沟里还有一个曾带过你们的指导员就行了,现在的具体行动就是多听我的话,遵守连队纪律,别给我惹麻烦。你们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是你们谈恋爱,是你们在这方面出事情,因为你们太年轻,太年轻,因为这里太寂寞,枯燥……但部队不允许女兵谈恋爱,是铁的纪律!你们能做到不谈恋爱,我就十分欣慰了。可是有个别同志,外面的关系就是特别多!”

宗政猛地收住话,盯住李白玲。李白玲脸变红,把眼光滑开。宗政又盯住刚才给他送东西的那人: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真的不需要。我知道这位同志没有别的目的,仅仅是出于感激我对你们的关心爱护。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人有许多劣根性,其中之一就是欲壑难填。我现在没有这种欲望。所以恳求你们,再次恳求你们不要这样,不要制造这样一种环境。实际上当初我是可以把这位同志训出去,但那样要伤她的心,甚至会有严重的后果。我不愿让你们年轻的心灵受到伤害。可我收下了,则我的心灵受伤了。我比你们大,又是男的,只有我来承受这份伤心。可让我悲哀的是这位同志不相信这点,你们中间也肯定有,不相信一个收受了别人东西的人还认为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这种怪论,因为两个月前,也是这样无法拒绝,我收了一个战士的东西,我点名时讲了我伤心难受的道理,那次我就恳求你们别再给我送东西了。可这次又有人送了,这不是证明了吗?她不相信我的话!否则她就不会送来了!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这位同志:半个月后,这些东西的邮单将在你家的信箱里。我拿了东西,又在这儿侃侃而谈,心里真像撒了把盐。现在,我实际上是在接受大家的审判……我,我,我有点激动,请大家原谅……”

宗政重重地喘了口气。

“我要讲第二件事。我们连有个传统,可以说部队有这个传统:新兵是孙子,老兵才是人。我们部队有许多优良传统,但这个传统,我们要改掉。新兵十七八岁,有的甚至只有十六岁,刚离开家庭,离开父母,心里本身就有一种失落感,她们特别需要一种友情和温暖填补离开家庭、离开父母的真空。她们刚到部队,有许多地方不太懂,甚至可以说不太懂事,她们会任性,会撒娇,有时会不讲理,我们的干部,我们的老兵,应该给她们更多的温暖,更多的爱心,更多的宽容,对她们做得不得体的,做错的事情,要给予耐心的热情的帮助解释,给她们一段适应的时间,让她们感到部队的温暖。千万不要动不动就训斥,就骂人,甚至于罚她们。我们连有这种现象,甚至还有点严重,我希望干部们、老兵们更多地关心新兵,新兵更快地成长起来,使我们全连团结起来,成为一个有力的战斗集体……”

11

宗政抬头望着天际那轮灰朦朦的月亮,久久地凝住神,一股苍凉渐渐从心底涌起,慢慢地扩散到周身每个细胞。晚上点名让他伤感到极点,他脑中莫名地闪出强烈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面对风风雨雨的变化,他哀叹,他激扬,他的心房汨汨地涌着鲜血。他有一股强烈地切开自己血管的欲望,渴望自己浓烈的青春之血,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流尽最后一滴,渴望把自己这一百四十多斤的血肉之躯在烈火中烧成灰烬。他心里油然滋生出一种孤身跋涉茫茫无边的大沙漠的悲壮。他坐在寂静的大山脚下,背负青山,望着远处那幢他挚爱的五层女兵连大楼和辽阔的大海。他涌满了激情。他在心里大叫:我爱你们啊!可是你们呢?两行滚滚的浊泪顿时流过宗政的脸颊。

宗政从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支点燃。他猛吸一口,憋住,然后又徐徐吐出。他很少抽烟,可是现在,想抽烟的欲望强烈地冲击着他,不可遏止。

渐渐地,他看到了他崇拜的李白穿着白色长衫,留着盈尺长须,从远处向他飘来。李白钟一样的声音传了过来:

“宗政,你为什么不高声朗读我的《将进酒》?宗政,你好好读读吧!”

说完,李白腾空而去。

蓦地,整个天宇间充满了李白洪亮的诵诗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

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

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宗政听罢,嚎啕大哭,多年来数不尽的悲哀忧愁像打开闸门的洪水猛烈地袭向他心里。他畅快地恸哭着,在这寂静无人的大山脚下,只有黑夜,只有黑夜……

12

李白玲和红红准备上机值班。她俩值八点十五分到夜里一点十五分的班。红红喝了杯奶粉,李白玲剥开一块七十五克的巧克力。晚饭她们几乎一点没吃。李白玲把巧克力伸到红红嘴边,红红摇头不吃。

“哎哟,吃一点皮肤不会黑的。”

“你不吃我吃。”周毓玮躺在床上说。

她们走后不久,就寝音乐响了,今天好像提前放了。总部规定:营以下部队和个人不准有录音机。这就寝音乐就格外珍贵了。正播着“溜冰园舞曲”,一股清凉怡人的气氛。

卫景宁换上从上海买来的时装,妩媚妖艳。女兵们也只有半个小时可以漂亮一下了。周毓玮立刻哇地大叫,跳下床奔过来,左右细看,机关枪似的问:“多少钱,多少钱?”

“八百二。”卫景宁脸上溢出得意和喜悦。

“给我也买一套。来,让我试试。”

“你先帮我看看。”

“真潇洒!”

“卫景宁──电话──”楼下有人叫。

卫景宁拿起军装,犹豫,又放下,冲出门,拖鞋拍打着楼梯。她看到宗政站在大楼门口,停了一下,放慢脚步,低头拿起走道上的听筒:

“谁呀?”轻柔的声音,每个话务员都具备。

“有什么事?”卫景宁有点不耐烦。听了几句,“以后再说,要睡了,再见。”卫景宁匆匆挂上电话。

估计又是一个追求者,宗政想。卫景宁步履轻盈走来,亲昵地叫一声指导员,怯惧地上楼。

“卫景宁,”宗政叫住她。卫景宁转过身,眼神惶惶地盯住宗政。

“衣服很漂亮。”宗政夸奖着,很认真地欣赏。卫景宁体形很好,凹凸分明。

惶恐的眼神立刻消散,卫景宁甜甜地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以后尽量少穿。”宗政平静地说。

甜蜜立刻绷住,卫景宁脸上晕出紧张的潮红。宗政有点不忍,温和地补充:“好吗?”

卫景宁抬眼看了宗政一眼,点点头。宗政看到湿润的眼神。

“快上去吧。”

经过一阵浸满香气的喧闹,熄灯号幽幽地从远处传来,大楼很快平静下来。宗政看了会儿英语书,提着手电查铺去。

三班宿舍,大灯已灭,手电还亮着,卫景宁还没洗完。刚才欣赏时装晚了。她紧张得手有点发抖。

“哎呀,你先钻被子,等查完铺再洗。”

周毓玮在被窝里催她。

门外响起宗政的脚步声。卫景宁猫一样窜上床溜进被窝。

宗政改不了指挥员那套刻板严肃的作风。他的手电认真地扫过每个铺上人的脸。以前,他可受过一次惊吓。那天夜里快十二点了,他放下英语书,正准备再查铺去。门外周毓玮急促敲门:红红不见了。他的脑袋骤然变大,翻身下床。机房,伙房,厕所,能找的都找了,没有。宗政脊背透凉,冷汗直冒。那是快过年的时候。他又查一遍,红红床上还是空着。奇怪,第一次查铺还在呢!在大学时宗政一直被认为智商极高机灵过人。教员对他的评价是:在绝境下,能突然发出意想不到的和逻辑毫不联系的念头,绝处逢生。这就是宗政的智商和机敏。宗政对周毓玮说,我们真傻,红红就在宿舍。果然红红在李白玲怀里睡得正香呢!周毓玮刚想推醒她们,被宗政制止了,他脸上流过一丝满意的微笑。第二天,红红找宗政,羞而怯惧,她说她一个人睡太冷了。

查完铺,宗政去舞厅。

13

李轩带着队伍到达俱乐部舞厅时正好是七点半。当李轩抬腕看表时,站在黑处的俱乐部刘干事大声说很准时。

“我们可不敢迟到,那次晚到可没两分种,没把我们训死。”李轩转向队列,“立定,左边一排进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