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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警察老K的幸福生活(4)

二十二岁的高中生热情似火,他对可以做他母亲的四十二岁的蒋怡明的迷恋达到了极端的程度。多年来他没有发现一个姑娘是美丽迷人的。大学校园里那些风姿绰约灿烂迷人被众多男生追逐的女生也没在高中生眼里停留超过一秒钟。就是倩儿这样的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在高中生看来就是平平常常的倩儿。蒋怡明像只巨大的屏蔽网,把高中生严严实实地罩在网中。高中生把所有的感情和心智全投入到蒋怡明的身上。他既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又充分体尝了情人的痴迷。高中生像个心智极高悟性十足的学生在技巧圆熟经验丰富的蒋怡明的指点下很快学会了所传授的全部技巧并有创造发明。高中生用感情和身体的极限疯狂地爱着蒋怡明,蒋怡明进入了人生最辉煌的时期。多年后高中生回忆这段辉煌的日子时,感慨地对我说,最完美的婚姻妻子应比丈夫大十岁以上。他说,明姨死后,尽管他又和爱了他多年的倩儿成婚,但再也没有出现和明姨结婚后的灿烂日子了。我他妈的诅咒于东方这个老混蛋!

高中生说完潸然泪下。

8

想写这个关于蒋怡明一家及和我同名的青年的故事已有好多年了。最初萌生这一想法是在一个充满忧伤皓月当空的深夜。在校园的深处,有个人正吹奏一曲孤独的透溢忧愁的萨克斯曲。萨克斯沙哑的调子浸润着我们的耳膜,浸润着我们的血液和我们的心灵。那个叫光寒的青年讲完了他的故事,我们长久地沉默着,我被光寒的叙述感动了。已经是某局办公室主任的光寒已泣不成声。在忧伤的皓月下光寒那凄伤的哭泣声像把利刃在剜着我的心。多年来我每时每刻都想着写这个故事,我动了十多次笔,写了近二十万字,全部都让我付之一炬。我觉得自己太无能了,我怕写出来的东西亵渎了蒋怡明一家及光寒的神圣感情。我怕我的文字对不住那段灿烂美丽的青春。现在我在充满谎言充满虚伪的世界中写他们的真实故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让光寒有一丁点满意。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们能不能原谅我的无能坚持读下去。但我今天不得不写了,我觉得我再不写,我将像蒋怡明一样毁灭我的生命。我必须写下去,我必须让我的鲜血随着我的笔尖慢慢地浸润到稿子上,就是明天毁灭,我也在所不辞。

打架魔王海清凭着小红的辫子和那坚强的复仇信念,顽强地在监狱里活了下来。他的肋骨断了三根。他的眼神麻木而冷酷。当他敲开门的时候,我明姨倩儿先是一楞,紧接着明姨大叫一声向海清扑了过去。倩儿同时叫了声哥哥。海清轻轻地但很果断地推开母亲,径直往里走,把破包扔在屋子的一角。我叫了声海清,他没理我。我看到了海清那可怕的眼光。我心里充满痛苦。

明姨忙不迭地去买菜。倩儿和明姨很快地弄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明姨高兴地说,海清回来了,为海清接风洗尘。海清木然地看了明姨一眼,把酒一饮而净。我们竭力说些高兴的话,拼命劝海清吃菜。海清狼吞虎咽,把酒猛灌,始终不说一句话。这时明姨犯了一个不该此时犯的错误。明姨用筷子不停地扒拉米饭,也没往嘴里送。明姨低着头。明姨说,海清,妈结婚了。明姨慢慢地抬起头。海清也慢慢地抬起头,盯着明姨看了半天,浊重地吐了一个字,谁?明姨把眼光转向我。我笑笑很尴尬。这时我看到海清眼里闪过凶狠之光。海清猛地掀翻桌子,浊声骂道:你他妈的也来欺侮!海清跳过桌子要来打我。海清,你怎么能这样?明姨泪流满面,想拉海清,被海清一把推开。我让海清重重地打了两拳,然后把海清抱住。我对他高声说:海清,我爱明姨。我把他牢牢抱住,不让他有一点动弹的余地。海清挣扎了一会儿没气了。我说,海清你不能不讲道理。明姨在边上一个劲地哭。倩儿默默地收拾地上的脏物。

我松开海清,海清提起背包就往外走。我追出门,高声说,海清,你不想知道小红的消息。海清立刻停住,回过头:她在哪儿?

我和海清谈了很长时间。

这天晚上是我结婚以来,第一次没和明姨做爱。明姨情绪低落到极点。明姨不停地抽泣,低低的哭声撕裂了整个空间。我不断地宽慰明姨。明姨悲哀地说,天天盼着儿子回来,盼回来的却是这样。我们絮絮叨叨直到凌晨才睡。

后来的事情让我和明姨震惊和不能容忍。我惊愕于海清的人性在短短的七年里竟被粉碎得荡然无存。我对时间这魔鬼的力量和监狱感到恐惧。多少年来,这恐惧时常折磨着我打击着我。我无数次地担心,我会被这魔鬼的力量打败,被这魔鬼消灭吗?

我们终于进入了比较平静的睡眠状态。所以我们听到倩儿的叫喊声便特别的刺耳惊心。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倩儿的哭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响亮而绝望。我打开倩儿的房门冲进去,看到倩儿的卧室门开着,倩儿和海清扭打着,倩儿被剥得一丝不挂。我脑袋嗡地一炸,上去一拳把海清打倒。倩儿哭着逃出房间,扑入明姨的怀里。倩儿被撕烂的内衣躺在地上,仿佛也发出悲哀的低呜。

海清背上他的破包走进了夜的黑幕中。

我再次得到海清的消息已是二个月以后。

警察猛烈地敲开我们的房门,告诉我们,刘海清杀了人,让我们一有消息立刻打电话给公安局。明姨立刻满脸灰白瘫在一边。

海清再也没有出现过。有关海清杀人的消息,在海清出走后没几天我便知道了。几天来明姨坐卧不安不思茶饭情绪低到了极点。每晚以泪相伴。她恨海清,竟然残忍到了连自己的同胞妹妹都不放过的地步,同时又为海清担心绝望。我怎么说都没用。我便找到了小红的单位。小红不敢告诉我海清在哪里。小红和我谈了整整一晚上。

七年的监狱生活使海清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他用烟蒂把小红的胸脯大腿烫了一个又一个焦痕,把小红赤裸裸地绑在床架上,用皮带把小红身上抽得布满红印。然后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地请小红原谅,若小红不原谅他,他就杀了小红,然后自杀。海清说,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爱小红。小红是属于那种极忠诚极善良的好孩子。她对我说,她不想离开海清。她说海清中学时非常非常爱她,她相信海清会变好的,会变得像中学时一样爱她。小红说,我有这个能力。小红说这话时,眼泪滚落下来。小红感到后悔的是她不该把一件事告诉了海清。小红说,她当时不得不说,她觉得不说更对不起海清。

海清每次虐待完小红后痛苦地忏悔,然后又疯狂地爱抚小红,每当此时,小红就全线崩溃了。终于在一次爱到极点的做爱后,小红告诉海清,她为了毕业后不分到外地去让于书记睡过。怒不可遏的海清立刻抽了小红两个耳光,穿上衣服就去杀于书记。小红死命地抱住海清,哀求他别去。小红说,清清,我们受了那么多苦难,我们活着不容易,我们要好好的相爱活下去。小红泪流满颊哀伤至极。海清终于放弃了杀人的念头。

小红说,她真担心,海清是否真的放弃了那念头。

于书记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也是命数该绝。小红每天恳求海清,别去报复。小红流着泪说,清清,你要是死了,我绝不会活过第二天。海清是真的被小红感动了,放弃了杀于书记。

永远安不住春心的于书记,在年过古稀之年,身体变得越来越硬,牡物变得越来越软,他每天靠看录相带和回忆来满足他那颗骚动的心。可忽然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把两盘录相带分别寄给了蒋怡明和陆小红。脑子老糊涂的于书记心里快乐地想到:现在看录像很盛行,那就让她们看看自己的录像吧,她们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小红取了邮包往包里一塞急着回家看海清。小红一看海清安然无恙便打开邮包,一看是录相带。小红正嘀咕是谁给她寄录相带,海清拿过带子放了起来。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海清使劲抽了小红两个嘴巴,上路了。小红瘫坐在地,木然地看着电视上自己赤裸倒立叉开双腿让于书记口淫的画面。

小红昏了过去……

海清先是奔大学。倒霉的于书记正好看文件晚回去了。海清走进空荡荡的大楼。海清推开于书记办公室的门时,于书记很有学者风度地看着海清。然后客气地请坐。于书记还没搞清楚这个一脸凶相的青年来干什么,脖子便被海清抹了一刀,于书记连哼都没哼一声。

海清极平静地把刀在于书记的身上擦擦干静,极平静地走出办公室。海清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舒畅。海清又到了派出所。七年前那个把海清打得额头上长了一个大包的警察正好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哼着小曲。倒霉的警察看了海清一眼,傲慢地说,来干什么。海清扔过一枝烟说,有点小事。倒霉的警察从桌上捡起烟衔在嘴上,正点着,海清一刀劈到他脸上,倒霉的警察哼了一声,落在地上,海清又在脖子上来了一刀。

据报纸消息,海清于第二天下午三点十三分,被击毙在某地。

小红也于当天晚看完电视新闻后吃了一瓶安定片静静地睡在床上,实现了她对海清的诺言。

警察走后,明姨和倩儿都处于恐惧和瘫痪状态。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第二日从电视新闻中看到海清被击毙的消息才有所改变。明姨和倩儿立刻哭了起来。这是我们的灾日,我感到世界的末日到了。

9

我的叙述本该到此结束了。我不忍心把更悲惨的结局写出来,因为我已深切地爱上了明姨和倩儿。若现实生活中还有一个明姨存在,我一定和她结婚,那怕她已是个六十岁的老妪。我把我的《美丽青春》给那个叫光寒的青年看。他看后告诉我,一定要把结局写出来。他说这话时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地狱,他脸色灰白,宛如害了一场大病。我接过稿子,极庄重地点点头。这时,校园深处那个孤独的吹奏手又吹起了那支孤独忧伤的萨克斯曲,萨克斯那沙哑的音调浸润着我们的耳膜,浸润着我们的血液,浸润着我们的心灵。萨克斯曲像这重重茫茫的黑夜把我们包围,把我们吞掉。蓦地,我感到强烈的恐惧和绝望。仿佛这狰狞的黑夜立刻就要把我吞掉,把我消灭。我离开了那个青年,落荒而逃。我要逃出这黑暗,我要到没有恐惧和黑暗的充满温馨充满幸福的家里去。

那个青年在和我叙述他的故事时,无数次痛苦地惋惜,他不该去看那盘录相带,不应该去取那个邮包。他太麻痹大意了。否则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蒋怡明在海清死了十几天后,情绪渐渐恢复了平静。倩儿也去大学读书多日了。整个家庭似乎恢复了正常。那个青年仿佛觉得黑暗和灾难的日子已经过去。青年的心也渐渐地注满了热情和美好。他又恢复了和蒋怡明火热销魂的爱情生活。他觉得蒋怡明一生太灾难深重了,从今往后他决不再让蒋怡明受一点点委屈和苦难。那些天里他对蒋怡明倾注了比以往多得多的感情。他们爱得难分难解。他们便都称病休息了几天。在这几天里,他们在这种疯狂的爱情中哭泣沉睡和苏醒。那个青年在平静和狂热的时候不时地叫蒋怡明妈妈,我的好妈妈。蒋怡明顿时热泪盈眶,即便是在做爱时也止不住热泪奔涌。她把青年人搂在怀里,动情地叫着,我的儿子,我的宝贝,我的小丈夫。青年的热情把笼罩在蒋怡明头上的乌云驱散了。蒋怡明有时会灿烂地笑着,蒋怡明对青年说,我们要珍惜,我们要好好过。青年也对蒋怡明说,我们要珍惜,我们要好好过。青年和蒋怡明又进入了新的蜜月。

后来事情发展的结果验证了中国的一句古话:福兮祸所伏。也证明了一句成语:物极必反。那日幸福至极的青年忽然想起前两天被邮局罚了款后取回来的录相带。他便拿出来插进了录相机。那是个周末,蒋怡明买了些好菜,正在捡菜。青年把蒋怡明叫过来,说一起看会录相。蒋怡明过来,青年便拥住她,亲吻她。蒋怡明问是什么录相带,青年说,是寄给你的,你怎么不知道?蒋怡明楞了一下,思索着会是谁给她带子。这时,青年已按下了Play键。经过了大约两三秒钟,电视里便出现了图像。这时,倩儿从门外高叫着妈妈我回来了。一瞬间,三人全楞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去关录相机。淫乱的画面恶心至极,把三个人的思想彻底粉碎。还是蒋怡明先清醒过来,冲上去关录相机,双手颤抖的蒋怡明按了几下Stop键都没成功。后来还是倩儿冲上来关掉的。蒋怡明浑身发抖脸色灰白瘫在地上。青年木木地坐了半天,然后走出门去,走进令他恐怖的黑暗中。他仿佛听到蒋怡明极衰弱极绝望地叫了他。青年没回头。

青年在黑暗中游荡了很长时间。他忽然觉得无家可归了,他像个幽灵在孤伶伶地飘荡。他的脑中空落落的一片空白,没有爱没有恨像一俱僵尸。

天已黑透了,万籁俱静。昏黄的路灯投射出青年孤独的影子。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忽然觉得应该回去看看。

疲惫不堪的青年打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青年叫了一声明姨和倩儿。没人回答,他闻到了一股呛鼻的血腥味。青年一阵毛骨悚然。他慌忙打开灯,屋里的情景让他顿时浑身冰凉:蒋怡明躺在床上,地上是大片的污血。蒋怡明割断了腕脉。青年的眼泪喷涌而出,他惨叫一声向明姨扑过去。这时,明姨已浑身冰凉。青年又回头看倩儿,看到倩儿没割腕脉,床头放着一空安定药瓶。青年立刻背起倩儿往医院跑。

倩儿终于被救过来了。倩儿第一次睁开眼,青年的泪水便滴在了倩儿的脸上。倩儿也流出了泪。

“倩儿,我们得好好活,我们要活下去,我们不能被苦难打败。倩儿,你听见了没有?”

倩儿用力地点点头。

这时,墙上的挂敲响了一九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凌晨一点……

1993年2月7日——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