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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虹(3)

“你还是你,小林,不要受干扰,大胆工作,不要胡想。只是你和你丈夫以后怎么办?”

“刘书记,不瞒您说,我们的婚姻结婚的第一年就名存实亡了。我只是顾及影响我自己的工作,一直没提出离婚。”

林兵心里说不出的伤感。她想起十年前,刘书记有意让她做儿媳的事。她当时心里很慌乱,总觉得对高干子弟应敬而远之。可自己现在却如此糟糕。林兵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找刘书记来闲扯这些。

“刘书记,真对不起您,真不该打扰您。”

“没关系小林,我知道你这里没亲人。你就把我和我老伴当作你的亲人吧。我老伴也很喜欢你。”

这时林兵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她太孤独了。一种女儿和对父亲的感觉又次强烈地冲进她胸膛。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小林,别难过,以后就把我们当作你的亲人吧!”

刘青又说了一遍。林兵抬头无意看到挂钟已十二点,她急忙站起来告辞。

“回去好好休息,我叫方正送你回去。”

刘书记把儿子叫出来。林兵有些尴尬,推辞了几句,还是和刘方正一起下楼了。

秋日的夜风很有些凉意。梧桐树叶在风中的瑟瑟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响。这儿的环境非常幽静。路上几近无人,只有偶尔遇上一两对谈恋爱的人。

“谢谢你出来送我。”

“林兵,说真的,我非常愿意送你,非常愿意和你在一起。”

林兵停住,惊讶地望着刘方正。

“还记得十年前我父亲跟你说的那事吗?那是我要他说的。你还记得那年夏天在市府大楼的大厅里有一个青年看到你后停在那里盯着你看吗?”

林兵微笑地摇头。

刘方正专注地看着林兵,缓慢地说:

“那小伙子就是我。我当时见了你真像别人说的走不动路了,从此,我再也忘不了你,直到现在。”

刘方正的语调很庄重很认真。

林兵太吃惊了。她绝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低着头不敢看刘方正,然后慢慢地往前移脚步。

深秋的风吹来,有些凉意又充满忧伤。昏暗的路灯照出两人长长的投影。

“我不敢说我是男人中最优秀的,但肯定是最优秀的男人之一。当时我想去找你,追你,向你坦露我的一切。我父亲阻止了我。他说,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应该去打扰别人的幸福。他说,像你这么好的这么稳重的姑娘,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男人和你对位,可是结果并非如此。”

夜静极了,只有偶尔的出租车和林兵皮鞋的橐橐声伴随着两个忧伤的影子。

刘方正长出口气说:

“后来,你结婚了,我消沉绝望了好几年。”

刘方正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皓月。

“我有点固执,或有点偏激,以后我再没有真正谈过一个姑娘。前些年,见了不少,但都因对你的印象而一个也提不起情绪。后来连见面也懒得去了。真是全心全意著书立业搞学问了。出了几本书,很想给你看看,但算怎么回事呢?认都不认识。晚上,我父亲打电话回来说一会儿你要来,我的心里仿佛涌进一股巨大的愉快的暖流,真的像个十八岁的小青年一样。你终于可以自由了。你应该立刻和他离婚,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对你的影响。”

林兵心里受到极大的震动。良久说:

“这样,有点不人道吧。”

“林兵,你实际些,在你家里搜出一斤‘白面’你知道是个什么概念?倒卖六十克以上就是死罪。若法院认定,判他不会过一个月。在贾岛市,或许不会有人给你出主意。但你必须这样,明天就去办手续。”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林兵的裙子,林兵猛打个寒颤。刘方正脱下自己的风衣,给林兵披上。

6

张智平当军区干部部副部长的时候真是春风得意,成了首长之下万人上的角色。在任的后几年,张智平又多了一份兴趣:女色。他尝遍了军区总医院及两个野战医院的女色风情,搞得军区机关沸沸扬扬,首长也为之皱过眉头。张智平被首长秘书亲自抓住,则实在是验证了中国的一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首长气得满脸胀红,顿时血压升高,害得保健医生从床上跳起跑步到首长住处作紧急护理。首长对张智平真是爱之深恨之初。首长缓过劲来时很坚决说了三个字:处理掉。张智平这么年轻就爬到如此高位绝对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不相信首长真会处理他(他给首长办过多少事啊,首长难道这么不念旧情。首长不怕他张智平给他说出去?)。当张智平确信首长真的要处理他时,他就找了一次首长。他在首长面前泗泪滂沱,唠唠叨叨倾诉了一个多小时。他诉说了自己出身的贫苦,少年生活的艰难,到了部队就下决心把一切交给部队。多蒙首长关怀才有他张智平的今天。现在自己不小心犯了错误,恳望首长给个机会。首长并没有因此动摇处理张智平的决心。只是退了一步让他转业,不给他处分。张智平却为此因祸得福。贾岛市委组织部一看到张智平的档案,马上重视起来,三十七岁,副局级干部,受过高等教育(张智平上过两所部队著名大学),正是干部的选拨对象。部长狐疑地看着张智平的履历表想,这么年轻的局级干部怎么让他转业了呢?组织部长亲自找他谈了话,印象不错,就把张智平安排在市委组织部任处长。刚栽了跟头的张智平处事谨慎,工作勤奋,很快博得市长刘青的好感。嗅觉比警犬还灵敏的张智平很快感觉到这点,他分析判断刘青很可能还要上,便极巧妙地向刘青靠拢,费尽心机而又不能让疾恶如仇的刘青反感地拍尽了马屁,例如,刘青非常喜欢李清照的诗词,并有收藏古诗词之癖好,张智平便派人把贾岛市所有书店里的古诗词都买一本来,时不时地给刘青送上两本。终于在刘青任市委书记后,张智平很快被任命为副区长,在他四十岁刚出头就干了区长。张智平成为刘青眼中的红人。刘青和张智平之间个人感情也日益加深。

但张智平没想到这次刘青会为一个女人事查他,而且要动真格的。女人算什么?衣服裤子而已,衣服裤子穿一下有什么关系?张智平很怀疑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刘青的意志。张智平坚决认为这是林兵在报私仇。张智平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和林兵还会转到一起,而且还有点阶下囚的味道。真是冤家路窄。她林兵有什么后台,没听说她和谁接近,怎么会如此强硬?难道刘书记真下狠心抓他做典型?他要找刘书记谈谈。等摸清刘书记的真实意图后再把报告交给纪委,什么他妈的明天交。

张智平到刘书记家时,刘青还没回。刘青比约定的时间晚回一小时回来。

“张区长,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

张智平心里有些发冷,以前刘书记一直称他智平或小张。这称谓里面是有学问的。这次客气地称他张区长,客气意味着不客气,意味着要拿他开刀了。张智平脊背阵阵发冷。

“会见德国一个工商代表团,都是些大企业家大裁团。他们来视察贾岛市的投资环境。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市纪委的同志找你谈了吧!”

张智平看着刘书记,他在寻找过去那种让他感到亲切安心的眼光。刘书记平静地看着他,那眼光让他放心又让他不放心。他不知道今天应怎么和刘书记谈话。

“刘书记,我……”

“是不是认识到错误了?”

“我……嗳……”

“小张,你受部队、受党教育多年,你的工作也很有成绩,可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你三个月就吃掉三十多万,三十多万呐!可以让多少失学儿童上学。你简直太……每天还要跳舞,跳舞还不够还要去……”

这时刘书记的老伴出来,劝刘书记别发火。刘书记挥挥手让她进去。

“我们都是有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是人民的父母官,你的党性到哪儿去了?再低些要求,你做人的良心呢!你的那些发票拿到企业去报销,可你知道不知道,那些企业有很多下岗工人,他们的生活都艰难,西部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儿童上不了学,你怎么一顿一顿都吃得下去!吃一顿饭竟要五千八千的!老人家在世把你枪毙十次都不够!”

张智平如热锅上的蚂蚁,额头渗出汗。他掏出烟。点燃,狠吸一口。

“你抽的是‘中华’烟,一天还抽二三包,老百姓看到你抽这烟,心里就明白这烟不是别人送的,就是公款买的。你是共产党的区长啊!老百姓怎么看我们啊!我们党的威信就是让你这样的人给毁了。智平,你真辜负了我对你的重用和期望!”

“刘书记,我一定痛改前非,今后一定不辜负您的希望。刘书记,您一定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