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湾的天今天有所不同。自家大院搭了帆布篷,支了几口大锅,杀猪宰羊的,一片忙乱。里院也搭了帆布篷,摆下桌凳,准备明天坐场喝喜酒,里院人少倒安静。白浪负责内务,媳妇陈小英在发油面,金成的媳妇母女木然地忙着,堂屋坐坐着陈廉清,还有海满堂,大圆桌上放着酒莱和烟茶,糖块,白大鹏进进出出,陈廉清看出他的不安定,心里骂,你小于作孽到头了!
他时不时地坐下陪陈廉清小饮,有时无味地打哈哈,海满堂看这场面,就缺一个人,心想,季茹萍怎么不来呢?这可是她的大喜日子啊?话到嘴边没说出,可一想,是呀,女人是要用车用轿去接呀,女人一辈子能有几次这,哪能这时候送上门来的,那不叫人笑话吗,即使平时他们怎么的,这时也得装着。
他看到金成媳妇母女一边揉面,一边叹息,想到春兰不由鼻子一酸,忙用手绢捂住腧,没让泪水流出来,他是个男人不好流露。只是心里想,真是有人欢乐有人愁啊!海满堂就想起郭运来也应该来,他到他家去邀他一块来,郭家也想自己的亲人,老伴死活不让来,小亮回不来.我跟他家拼了老命,给他贺什么喜,给他报丧吧!这是说的什么话?郭运来不让老伴说话,人家和咱没仇没怨还是合伙经营的股东。但他不想来,没心情。海满堂就一个人悄悄地来了,掏出个红包,交给收礼的人,他看收礼单上记了一大串名字,心想还是他有人缘,得罪不得的,可是想想春兰义直想掉泪。她爸爸去世时虽然有集体照顾,可他海满堂从她十岁时就把她接回家,当亲生女儿抚养,让她上学,一直考上师范学校。他自己没有生娃,可他和老伴一生都特别疼爱孩子,春兰没了,他哪有心情凑热闹啊!他光想离去,陈廉清不让,他这是在捧大鹏的人场。但他心里纳闷,这左邻右舍怎么没人来,这是在等待明天的正日子吧!
白大鹏和海满堂亲热的不得了,就像好几年没见面似的。海哥来了,你是经过世面的人,快给老弟拿些主意!有什么拿的,反正生米早就做成熟饭了,陈廉清在一旁调侃说。他不愿和白大鹏多说话,怕被他发现什么,不说话义感到寂寞,他见海满堂来了,就拉他坐下,品着茶喝着小洒,却感到味同嚼蜡。他跟海满堂说着拉着吃着喝着吸着,眼还瞅着,有时离开桌子到院子看一看,手还不时地碰着腰上的手枪,他跟稀稀拉拉的贺喜的人打着招呼,用警察的眼睛打量着每一个人。心里想我好像身在沙家浜,给胡传魁结婚样,就听录音机里还真在唱《智斗》,不觉得黑幕就拉下来了。海满堂借口家里还有事明天再来,抽身走了。
天黑了,海满堂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湖边坑坑洼洼河埂上走着,快到家的拐弯处,一辆汽车大灯照住了他,他的眼睛被灯光眯的发花,看不清道路,他生气了,怎么这样照人,不懂事啊?
车停下幻也关了,从驾驶窒下来一个人,亲切地问他,大叔,君梅同志在家吗’在,在,你是——哦,君梅同志让我来一海满堂眨眨眼睛,隐约看清向前的是位女警察,惊喜地忙说,你找君梅?走,到家里去!
大叔,我是郭亮的同学,他现在深圳一家公司里工作,他让我给君梅带点东西,我现在有任务,不能到你家玄,我们到湖西去一趟,十分钟就网来,请她在这里等我!女警察说罢上车,车直向湖西白大鹏家开去!
海满堂半信半疑,郭亮在深圳?他好像半路遇到了鬼!踉跄着向家里奔。
陈廉清就坐在白大鹏对而,海满堂走后,他也感到无聊,只好再次翻看收礼簿,上面名字不少,钱却不多,年年大早乡亲们都没有钱了,五元十元的最多,只有海满堂最多,金水湾这几年两岸经常闹纠纷,他这个局长心里最清楚,都是因为穷的,就是湖田日出斗金是块黄金地,也经不起这番折腾。往上湖田种的油菜子,开着油菜花,金灿灿一片真好看。那时候白大鹏的榨油厂不用到外地收购大豆,光汉水湖的每年一季油菜子就够油厂一年的用场,两岸在抢夺湖田,实际上是跟白人鹏争地盘,所以他鼓动了村民与对岸械斗,那颗罪恶的子弹穿透两个人的胸膛,一个人的眼睛,造成两死一伤,案子不复杂,就是没有证据,陈廉清没有站出来举证,他心有苦衷。白大鹏后来所作所为,他的心里也有一本明细账,俗话说,要使人不知除非己未为,你白大鹏机关算尽,就等着天雷一声,沉湖落定,他越发感到天气炽热,天笛将至,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白大鹏呢?他觉得今天来帮忙的人太少,里外两重院子,显得冷冷清清,除了几个厨师,就是左右邻居,二十米外的邻居来得很少,怎么回事啊,难道都忙,都明天米,他记得,白浪娶媳妇时,他手中虽没这么多的钱,家里人山人海,鞭炮声不断,可今天我白大鹏结婚,几次叫人放鞭炮,怎么没人愿放呢?是嫌我老了!儿子媳妇也没精神,金成媳妇的妈还在那流泪,他专门有过交代,这是喜事,不是发丧,不能低头耷拉着脑袋,像死了娘似的!妈的,白浪,你娘死丁都十几年了,我才娶媳妇,你还不高兴,你们怕什么,坐监有我,四喇叭的韩国音响呢?怎么不唱,没人听?难道你们听到什么风声了?还没打雷呢,就要下雨了?不会,有老陈给我坐镇,怕什么?也许我这个婚事就不该办,不办,穆天云他们还不知我白大鹏就爱开顶风船,老陈在那里一杯杯往肚子里灌酒,有心事他能喝得下?我的问题要是露了馅他陈廉清还敢来?不,是不是老陈和我的关系.有事穆天云不告诉他?说不定穆天云把陈廉清的材料也整好了,可不通过我他能弄出陈廉清什么问题来?他突然想起季茹萍的话,市里有人来问他和老陈的事,虽然他没承认什么,这说明……不管他,只要我给陈廉清的钱穆天云不知道,他这棵树就倒不了,他知道陈廉清是个大炮,直筒子,他是个不会演戏的人。
古元呢?下午穆小云来了,喝了杯酒笑嘻嘻地走了,临走还说了句,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就是。他可是穆天云的继承人。古元可能出发了,他要在家,会比老陈还积极,他出发回来,起码补充一份喜礼。他到哪里出发去了?是出案子还是开会了?怎么不打招呼呢?办喜事先跟他商量的呀?他最理解我办喜事的心情啊!老陈说,案子结束了,羊九放回来,刘王祥要重判,立功名单等上级批下来,就开授奖大会,季茹萍和白大鹏还要登台领奖呢!他的脑细胞兴奋起来,猛被敲击一下,那多疑的大脑快要跳出来,不好,古元前天说的话可是要命的呀!难道他的问题被搞出来?不,这样的事能瞒住老陈?古元要出问题,老陈能坐得住?
季茹萍怎样了?按计划她今晚该回来了,要不然弄个缺席婚礼进行曲,那不就闹笑话了。自从季茹萍被他派走,他的魂就不在身上,被她带走了一半。想想多年的情义,他也骂自己心狠,这时候把她派走,如果按计划进行,那个人就在他的婚礼进行曲的节奏中,也该上火葬场了,他为他的绝妙安排而自豪。
等自己办完喜事,我自己悄悄地到三号院去,从那个看门人的手里接过那个提包,不是五百万元的存款,就是玉镯子,这些他事先都安排好了的,万无一失,这是个多么完美的婚礼进行曲啊!
突然,预感使他心头不安,他们都被毒死了,公安机关正在破案,要捉拿凶手,从季茹萍追到他白大鹏!
不怕!酒瓶上又没写他白大鹏三个字,狗肉到处都有卖的,不过,那个穆天云是个破案老手,他肯定要从季茹萍身上想到他白大鹏,谁不知道他和她的暧昧关系,何况穆天云正盯着他呢?他就盼着季茹萍快快问来,那就万无一失了,唯一缺憾的是当时应该把实情告诉她,让她留个神,如果她和他一起吃了狗肉就坏?,但记得她是不吃狗肉的!娘的,太难算计了?想干成一件事情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