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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浮躁(1)

陈廉清向穆天云汇报了羊九的罪行,说这是一桩普通的流氓案,跟“6.5”、“7.5”大案没勾连。穆天云调来案卷看后想,那么春兰被害,他交代尸体扔在芦苇荡里,怎么派人打捞几天也不见人影呢?

穆天云觉得这个案子有许多迹象模模糊糊。有许多少女被害的案件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出现。那是他刚到公安厅不久就接到群众来信,信中讲述了一个湖北少女的悲惨遭遇,这位少女被人贩子拐到山海,以三千元卖到一个小山村,受尽折磨,她多次逃跑都被买主抓回来扒光衣服,吊起来毒打,现在少女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买主不管姑娘的死活,也不送医院救治,像她这样受害的少女在此地还有好多,有的死了,有的还在受折磨,救救她们吧!……穆天云流着眼泪看着这位陌生群众的来信,他批示当地公安机关从速查办,他于当夜组织省厅刑侦队员立即赶往现地,虽然解救工作十分复杂,在二十天内还是将那个拐卖妇女的犯罪团伙全部捉拿归案,那名湖北少女被救出送往省城医院,穆天云还亲自到医院看望,那些被拐骗的妇女全被解救出来。现在春兰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的,他感到愧疚,他对陈廉清说,不搞清楚春兰的下落,我们无法向群众交代。陈廉清说,我也这么想啊,他急得直抓后脑勺。

而这时白大鹏也在忙乎。他得到羊九被捕的消息,就去找郭亮,他想摸清他的底。古元对他说,他找郭亮谈话,郭亮根本不买他的账,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情绪有些冲动,因为春兰和君梅的姐妹关系,突然失去春兰,他可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白大鹏还是害怕在郭亮身上出岔子,他要想法子把郭亮的嘴封住,郭亮不说什么了,金水湾也就不会有人怀疑案件和于飞有什么瓜葛了,自然也就没他白大鹏什么事了。白大鹏进了郭亮的家,他刚起床。他这几天为找春兰,奔波了几百里路,湖里、湾里、泥里、水里都找遍了,死不见尸活不见人,他一连几天没睡觉了,昨晚才从西岸那边回来,倒头便睡,还光做噩梦,是早上鸡叫狗咬把他吵醒了。

孩子,为找春兰可把你找苦了。白大鹏说着眼圈红了,还擦擦眼泪。我春兰闺女是多么好的孩子啊,当年她爹去世,她娘回到西岸,是全村老少爷们儿把她养大,谁不把她当闺女看,可谁又能害她呢?没想到羊九那个流氓坏蛋把她给害死了。这小子枪毙的时候得多给他喂颗枪子儿!

白叔啊,羊九害春兰,怎么他交代的地点打捞不出尸体呢?这里有鬼啊,白叔!

白大鹏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小子是拉死磨的驴,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他看着郭亮出神。郭亮是村里的团支部副书记,春兰是书记。但他在群众眼里是个好青年。他也是私营企业的青年积极分子。但他佩服白大鹏。他们联营的湖庄煤矿,白大鹏提议三年不分红,把利润用来扩大再生产,再向国家多缴税款。还没等他爹和海满堂表态,他就举手赞成,说白叔是个目光远大的人。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呢?难道他发现了什么马脚?

郭亮,共产党的政策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像羊九这样的人,作了案,手段又十分狡猾,他的交代不老实,也是可能的,但春兰早晚会水落尸(石)出的!

郭亮摇头说,这个案子逮错人了。不是他干的,他不胡说吗?

白大鹏说,郭亮,公安不会随便抓人的,是他说看到的机动船把春兰抢走了,还说朝天放了一枪,我那天晚上就到了岸边,我就没看到什么,只看见他撑着小船慌慌张张地回来。这不是故意编造吗?他把这事和枪案挂在一起,好开脱他自己,说不出枪案与他也有关,他是怪狡猾啊!还没等他说完,郭亮就把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狠狠地说,对了,说不定枪案就是他干的?

白大鹏从郭亮的表情上看出他说的不是羊九,好像说的是于飞,他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害怕。郭亮,咱爷们儿在屋里说话,对外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啊!被人听去要拿这说事,让你作证,这是引火烧身啊!

白大鹏说的一番话反而把郭亮镇住了。他红着脸说,白叔说得对,我不过只是怀疑,我对旁人不会乱讲,你放心。他已经猜到了白大鹏的意图,从古元找他谈话,他想他写的那封举报信,白大鹏是一定知道了。便说,白叔说得对,实话说吧,春兰出事以后,我就怀疑于飞,现在看怀疑他错了。白大鹏这才高兴地点头微笑说,这就对了。不过,白叔我可对你说,于飞在外边搞坑蒙拐骗的事可不少,你听说前年冬天商业局派车到上海拉货,一直没回来的事吗?听金成讲,他去海城拉货无意中看到了那辆车,好像是换了牌子,重新喷了漆。因为那辆车是他师傅开的,现在他师傅也失踪了。

白大鹏急得头上冒汗,怪不得他老是怀疑于飞,他掌握了这么多的情况,要是捅到专案组那里就坏醋了。郭亮,我不是护着他,我对他和你都一样。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谁做出成绩我都喜欢,谁有差错我都难过。孩子,听我的话,在眼下出乱子的时候,千万别乱说。乱说了,不仅给个人带来麻烦,还扰乱了破案视线,再说,冤枉了好人一辈子心不安呀!

郭亮愣住了,是呀,我有什么可靠的证据?既然羊九作的案,我为什么不信?哎,真不该去写什么举报信。就说,白叔,我错了,我保证不再乱说了。好好,到底是个好孩子。哎,我问你听说君梅和你闹点别扭,是咋回事啊?我还准备吃你们的喜糖呢!

哦,没什么,郭亮憨厚地笑了。请白叔放心,我们挺好的,他是希望我能学习深造,参加学历文凭考试,可我呢?被砖窑的事缠住,现在又买了一台挖沙机,哪有空啊?她让我不要把眼睛光盯在钱上,可是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能行吗?

你说这话我愿意听,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都是有出息的孩子,我就等着喝喜酒了!

只要你老人家愿意喝,君梅她是听您话的。这个你说得不错,他乐了。他还想嘱咐他几句,各人自扫门前雪,不要再管湖上的事。没想到郭亮却说,白叔,你的交往广,认识上头人多,现在贪官枉法的抓出来也不少,你可要多留神,别再跟于飞母子拉扯,我说这话你可不要不爱听啊!郭亮说话的表情是认真的,他刚放开的心儿又沉了下来。心想,这小子对这一家人的看法这样坏呀?他知道郭亮的牛板筋,不便多谈,只说,我这个人你知道对君梅家和你家于飞家都有特别感情,好像是从老辈子里传下来的,抽刀断水水更流啊,私情怎么也割不断,就是别人说你家不好的话我也不愿意啊!

白大鹏说的是实话。他知道白叔对他和君梅姐妹还有于飞确实喜爱。那时候于飞还没有坐牢,记得他们几个初中毕业考高中,是在河那边的县城里,白大鹏像父亲一样一直等着他们,当他们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他又抱来又红又甜的大西瓜,一块块切好端给他们,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真像父亲的慈爱,有一次郭亮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挨了当校长的父亲的揍,白大鹏把他领到家,管吃管喝守护一天,在他的眼里,他是有情有义的长辈。说不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找不到这种感觉了,是他变了,还是自己长大了呢?

金水湾三家先富起来的人,只有“白海郭”,这在市里省里都是挂上号的,是中国农民一小部分人的光荣。三家的成功,当然离不开能人白大鹏,是他鼓动海满堂承包苹果园,那时候海满堂还拿不定主意。郭亮承包砖窑场开始勇气也不足,白大鹏说,你们包下,我来替你顶着,多大个事嘛!海郭两家能有今天确有白大鹏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