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失宠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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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金屋藏娇(下)

罗依躲在衣橱里,大气儿都不敢出,偷窥着那神秘的残疾男人坐在圆桌旁喝茶,心中叫苦不迭,他既然从密室出来,那么喝过水后为什么还不回去。

事情还会变得更糟么?

显然会的。

因为就在这个神秘男人第三次拿起茶杯自斟自饮时,屋门被硕王爷推开了……罗依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和恐惧硕王爷,她无法想象,如果硕王爷此时突然要打开橱柜换衣服,她该怎么办……然而,还好事情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这一步,硕王爷没有靠近衣橱,只是坐在了圆桌旁边,与神秘男人面对面。

“如果口渴,可以让落英她们给你把水拿进去啊,”硕王爷对那男人说,俨然不是平时那居高临下的王爷派头,反倒完全是一派温柔似水的小女人,“你这样行动不便,何苦走来走去的呢?若是跌倒了起不来,我又没回来,她们又不在,又要怎么办。”

“我只想自食其力。”男人说,一听口气就知道他是在赌气,这赌气的模样,与风华倒是又几分相似,“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但自己喝几口水的能力,也还是有的,无需那些丫鬟小厮伺候我。”

“筠澈,别说这种话,”硕王爷说道,握住了叫筠澈的男人的手,“我不准你说自己是废人,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杜将军,不论怎样都不会改变。”

罗依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吧,她承认,看惯了平时硕王爷那女尊强悍的模样,再看她突然转型为这样善解人意的痴情女子,真是十分不适应。

“不论我变成如何模样,在你心中,依然是将军?”筠澈呢喃着反问,“你……为何如此?”

“因为你是杜筠澈,”硕王爷说,依然握着筠澈的手,但声音听上去似乎要哭了,“与姐姐反目,我可以;让出景国,我可以;让我放弃王爷的位置,跟你回明国当个普通的女人,我也可以——从你三年前舍命救我,从你保护我一路回到景国——我欠你这么多,可我所能做的,只有如此补偿你。”

“只因我是杜筠澈,故而……你为我……连家国都可不要?”筠澈问,他的语气极其古怪,莫要说罗依,即便是硕王爷,也难辨他到底是欣慰、喜悦,还是怀疑、不安。

可他还是对硕王爷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如同疼爱女人的男子最常做的那样,然而他口中的问题,却并非如动作这般温存:“即便是……将你的孪生姐姐害死,也在所不惜?”

即使是在衣橱中偷窥的罗依,也能看得清,硕王爷的脊背瞬间僵硬了。起初,罗依以为她是紧张,但随后立刻发现,她的僵硬源于极度的愤慨。

“是,我不在乎!”硕王爷狂怒的说,“当你一路护送我逃亡回来,她却把你当做敌国奸细一样抓起来拷打,我就恨透了她!难道你不曾恨过她么?是她毁了你的戎马一生,是她毁了我的梦想,景国能有今天也是拜她所赐。”她越说越激动,甚至一怒之下拍案而起,对筠澈继续道:“以现在的局势,以我与明国达成的协约,把景国交出去简直易如反掌,然而我不……我不能便宜了她,我要让……让那个风华受尽你所受的苦,我要让她也亲眼看着风华的腿——”

“云儿,”筠澈忽然打断了她,声音不高,但很冷静,他挣扎着、摇摇晃晃着站起来,扶住硕王爷颤抖的身体,对她道,“云儿,不要如此。”

因为筠澈的一句话,一直处在极端激烈情绪中的硕王爷,终于恢复了冷静,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低下了头。

而罗依也感到腿一软,没力气半跪着偷窥门缝,无声的瘫坐在了衣服堆上。她一直认为硕王爷拷打风华,只是像猫一样把食物玩够了再吃,她觉得风华的下场可能就是被处死——现在她知道了,风华的下场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也许就在这两天,风华的腿会像那个筠澈一样,寸步难行。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罗依听到硕王爷那略带酸涩的声音。

“三年前,我与你坠落山崖,遇到野兽,你为我挡;遇到盗匪,你为我拼命……我在河流的浮板上,你却在水里泡了一夜……我与你,生死相依了一年,这过命之交……何人能比?”她慢慢的说,声音也酸涩着,听上去已经哭了,“若能用景国换得你将功赎罪,若能补偿你些许的苦,我……即便是千夫所指,又算得了什么?”

罗依听得硕王爷这腔诚挚言说,心中为全新认识她而有些感动,同时又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硕王爷,您为爱全身心的牺牲,把风华和我牵扯进去干什么!

又是一阵寂静,罗依挣扎着再次半跪着探身,看到硕王爷与筠澈搂在了一起,同时,听到筠澈柔声的安慰道。

“云儿,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它,我们,但看将来便好。你做景国的藩王,哪怕我成为你的夫侍,只要能平安厮守,一切……都好。”

“为何不让我试试王妃的感受,澈王大人?”硕王爷说,听上去心情已经被安抚得好了一些。

这二人又亲亲我我的低声互相说了一会儿,又喝了些茶,吃了些点心果子,终于,在罗依觉得快要被供养不足的衣橱活活憋死的时候,硕王爷终于搀扶着杜筠澈回到了密室。

他二人这边方才进入密室,罗依就立即跳出衣柜,翻箱倒柜继续找那没金牌。看天色,估计过一阵子硕王爷就要传饭,她自知时间不多,手脚也就加倍麻利了起来。

终于,在第三层抽屉的最底下,罗依找到了那枚金牌。联想到那老妇曾说金牌有“肉体记忆”这一说,虽然这金牌只在天黑显灵,但为了避免肉体碰触引发穿越,她还是小心的用一方丝帕将其包裹之后才装了起来。罗依拿了金牌刚想走,可眼珠一转,随即又看到那抽屉底层放的其他小玩意儿。

这层抽屉想必是硕王爷的杂物储备,她找到了一把精钢匕首,觉得有用,便私自揣了起来;随即,她又找到了三把火枪,本是犹豫不决,然而复又想到这几天就要逃命,便又横下心来,大着胆子偷了两把,并暗自祈祷硕王爷明天之前最好不要打开这层抽屉。

一切就绪之后,罗依这才谨慎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坐在床头,将整个屋子环视一周,也没定夺哪里适合藏这些东西。那金牌果然是黑夜显灵的东西,随着日头渐渐西沉,贴身保管的金牌开始越来越烫,并且犹如活物般躁动不安——罗依可以相信,假使她打开手帕碰一下它,一定便能穿回现代——如此看来,贴身存放这样一个躁动的金牌,也未必是件好事。

她想了想,便起身移开床头摆着花瓶的、不到半人高的小装饰柜,随后掏出精钢匕首,试探的用匕首凿了一下墙壁。果然,她眼光不错,这匕首竟能轻易穿墙,而刀刃还毫发无损。

于是,罗依便用匕首在墙上割裂出一个矩形的小洞,将几件赃物都藏入其中,随后再次堵住洞口,并用柜子重新将其掩盖,确认没有丝毫破绽之后,方才将匕首放入怀中,随后进入地牢去探望风华。

门被应声打开,罗依踏入地牢,但见风华浑身被水浇得湿淋淋的、半昏迷的趴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一件短衫遮羞,其余部分裸、露无疑。这样的情形吓了罗依一跳,她赶忙疾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确认风华露出的肌肤没有添新伤后,方才舒了口气,伸手轻轻碰了碰他。

谁料,她只是轻轻一碰,半昏的风华却仿佛触电一般,忽然惊醒随后躲开她,双臂交叉护着身体,喊了一声:“不要!”

“风华,是我啊。”罗依提醒道。

因受惊吓而气喘的风华,听到罗依的声音,这才定睛一看,随后,紧绷的身子也瘫软了下来。他的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喜悦和幸福,然而,又很快的被痛苦、自卑、悲哀所替代。

他低下头去,长长的头发遮盖了脸庞,低低的问道:“你……何苦再来?来得频繁,麻烦更大。”

“我当然得来,”罗依说,看了一眼外面来回踱步的狱卒,假装喂风华喝水,进而凑近了他,低声道,“明天午夜我们就走,你做好准备,我会放你出来的。”

“明……明日?”风华低低的反问,“你对王爷她……”

“我没对她做什么,不过硕王爷恐怕要对你不利了,”罗依说,毫无例外的,她还不忘再一次提到了风华的软肋,“还有小远,不吃不喝只知道哭,再拖几天我看他也得把自己折腾的够呛!”

风华心中一抖,本想再担心一下硕王爷到底会怎么对待德王爷,可抿了抿嘴角,还是挑当下重要的问:“那明日,如何动身?”

罗依心中暗自庆幸,风华好歹还是个识大体的人物,幸而他不是景国这些儿女情长的小男子,看来他在她不在这段时间,想通了不少。

“我有硕王爷赏的一块金元宝,足够让西角门的人放小远出来,”她一面假装查看风华的伤势,一面悄声说,“金牌总在深夜显灵,我会拿着金牌、带着小远来找你,只要我一碰金牌,咱们就能走。”

“不是只有极光出现,金牌方才显灵么?”风华问,他可不敢想象,假如罗依带着小远闯进来,然后金牌没有显灵,到时候这些事该要如何收场?

罗依瞟了一眼狱卒,自知时间差不多了,便匆匆道了句:“明早我去找那老妇,你告诉我地址。”

风华闻言,见狱卒已经要进来催促,便匆忙低声告诉了她。

地牢进来了两名狱卒,其中一名随罗依一同离去,而另一名,目睹她二人走远后,便在风华跟前蹲了下来。

“卿卿我我,聊得不错嘛。”狱卒冷笑道,“说吧,是不是商量着如何捏套招供,好骗我们姐儿几个?”

“不是。”风华说,相比之前的硬起与倔强,此刻的他突然变得胆小了许多,甚至倍加柔弱,连看都不敢看那狱卒一眼,说话的声音也极低。

“不是?”狱卒反问,伸出手来,掀开风华的衣服,不由分说便摸到了他的臀缝之间。

原来,在风华的后、庭,竟还插着一个极其凶残狰狞的玉石凶器,露在外面的一小节布满恐怖的旋纹,可想这凶器令风华何等痛楚与耻辱,也就无怪他为何一直趴着入眠。

狱卒毫无怜悯的快速转动着那枚凶器,风华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破裂,淡色的血迹又流了下来,果不其然,风华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呻吟,随着狱卒用刑的狠辣加剧,他的呻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惨叫。

“不……不要……”风华痛得无以附加,浑身紧绷却已经无力挣扎,只得不断的摇着头,“我招,我招……”

酷刑停止,风华身子一软,再次瘫软的趴在地上。

“还不快说!”狱卒喝道。

“是……是她告诉我……等下次硕王爷前来,就让我竭力奉承,好免去刑责、求得自保……”风华虚弱的说,“她还说,要我略作坚持,她会为我求情。”

狱卒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看来是相信了风华的招供。

“想骗我们,好大的狗胆!”狱卒骂道,对着风华的脸吐了一口唾沫,“区区一个卑贱的男奴,竟敢连硕王府的人也骗,当自己是德王府的夫侍,就了不得么?”

“来人呐!”狱卒扭头对外面的同伴喊,见同伴进来,便对她们说道,“这贱、人竟然想骗咱们,还不快把他按到刑架上,打二十板子!”

风华听到此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虚弱的身体就被人拖起,随后,便被结结实实的按在了专门行杖刑的刑架上。放在他体内的凶器尚未被取出,就有两个狱卒拿起乒乓球拍大小的小竹板子,打在了他的臀肉上。

臀肉被竹板击打之痛,为奴四年的风华倒已经领教,只是这一板子打下去,自然也牵引了那凶器对后、庭的折磨,疼得风华眼前直发黑,痛苦的张开了嘴,却因为超负荷的疼痛而已经发不出声,直到第二板打下去的时候,才叫喊出来。

“就给我这样打,给我用力打!”狱卒骂道,“看你们还敢不敢骗人,等那罗依被送来,老娘非剥她一层皮!”

二十板很快便被打完,而风华虽然没昏过去,但也被打得魂飞魄散,甚至连凶器被抽出时,也只是疼得瑟缩了一下身子,再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惩戒已经结束,几个狱卒呼啸而去,将牢门重新锁好,独留风华软绵绵的躺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

这一整天,他经过了白玉马、男奴、凶器甚至是板子的折磨,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纵然他是铁打的硬汉,也再没有丝毫力气支撑自己。风华已经疲惫得有些恍惚,他真想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睡去,可他不能睡。明天罗依就要带他们离开,他不敢确认那金牌是否真的有效——毕竟明天不可能有极光乍现——如果没有效果,他便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因为他已经知道,不知是自己、小远和德王爷不保,恐怕罗依也是落网之鱼,只是硕王爷现在还没玩腻她。

为了小远,为了罗依,为了他自己,他不能让身上的伤成为阻碍。

这么想着,尽管已经要虚脱,但风华还是强忍剧痛趴了起来,以四肢着地的姿势,慢慢绕着牢房爬行。

暂时不能走路,便用爬行来磨练自己。

现在的他,受伤已经很严重了,两腿稍微一动,痛楚便不啻于重新骑上白玉马,而伤痕累累的双手,与地面碰触更是另一番苦痛折磨。然而,他善于打破自己的极限——不论是过去为奴,还是现在重伤——他在挑战着自己,他要适应这些疼痛,他要克服这些伤口,他要在最短的时间恢复自己——因为,他是永不妥协、永不低头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