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失宠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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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世姻缘

罗依颠来倒去的想了许久,最后决定暂且放下古墓这一块,从另一个方向入手,便随即向风华问道:“那个三世姻缘的故事,你还记不记得?”

风华闻言,垂眸略作沉吟回忆,随后向罗依娓娓道来了那个传说:

“五百年前,传闻有一只修炼千年的九尾狐,千年得道,幻成人身。他本欲去瑶池继续修炼,却因贪图红尘风景,迷恋上了景国的三皇女。他二人一见倾心,情深意重,甚至已同床共枕……只是那九尾狐本是千年狐妖,妖毒未祛,与三皇女几度春宵,致使她中毒生病……恰逢当时又有男奴起义、外戚夺权、外敌侵略,景国政权大厦将倾。皇上带着三皇女出逃前,九尾狐正欲去仙山采灵芝为她治病,唯恐难以找到彼此,他便送给三皇女一枚施了法的金牌,不论相隔天涯海角,金牌都会再度召唤他们相见。

“待到那九尾狐腾云向仙山飞去时,俯瞰大地,却见景国已是大军压境、叛军暴乱。此时他方才算出,三皇女本就难逃这一场劫难,景国的气数本也应该尽了。九尾狐不愿让心爱之人香消玉殒,一气之下施展法术,将敌军与叛军统统绞杀殆尽。其后他带着灵芝草与三皇女相见,三皇女的病虽然立即痊愈,可他却因杀戮无数而触犯天条,死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中,魂飞魄散,化为烟尘。

“三皇女登基之后,终身未娶任何男子,为九尾狐造了一座衣冠冢,将金牌也深埋地下。待到若干年后,三皇女临终,又造了一枚假金牌佩戴入殓,二人一个埋葬郊野,一个长眠皇陵,无缘合葬,便用这两枚一真一假的金牌以示永不分离。”

“后来呢?”罗依轻轻的问,沉湎在那人仙之恋的悲剧中不能自拔,声音也跟着酸涩了许多,“金牌分葬各地,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因三皇女终身未婚,也不曾留有子嗣,景国王室历经一番夺权之争。三皇女的敌对一方最终登基,推翻她曾为国君的事实,以勾结妖孽祸害人间为由,将她的坟墓迁出皇陵。也许就因此故,那两枚金牌才又流落到了民间……其后,传闻一个经营布匹的女商捡到了一枚金牌,而另一枚也被一个少年乞丐拾荒所获。机缘巧合,这位布商在客栈饮酒时,凭着侠义心肠,救下了险些被人围攻打死的乞丐,雇他作为伙计,二人日久生情,痴恋有加……就在他们准备成婚之前,店铺却起了一场大火,布商本已被救了出来,见乞丐仍困在其中,便不顾他人阻拦,又一次进入火海之中。

“只可叹阴差阳错,那乞丐其实早已从侧门被救了出来,可布商却是一去不回。布商已死,乞丐却是痴情不悔,与布商的牌位成婚,打理她遗留的产业——但那铺子终究因火灾而元气大伤,未能挽回败局。而乞丐也因思念过度,成婚不到一年便郁郁寡欢而终……乞丐死后没几日,就有人在商铺对面废弃宅院内发现了一具自缢而亡的女尸……那女尸周身烧伤、面容被毁,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项上戴着一枚金牌。

“至此人们方才明白,布商其实并未被烧死,而是面容已被大火毁于一旦。她许是不愿拖累乞丐、许是怕让乞丐害怕失望,便躲入废宅中,默默注视着对面的乞丐,再不露面。直到乞丐抑郁而亡,她想必也断了求生的念头,这才追随夫侍而去。那两枚金牌至此便又销声匿迹,几经辗转,这才落入二位王爷的手中,只是沧海桑田,现在已不知哪枚是真哪枚是假了。”

“这就是三世姻缘的传说?”罗依追问道,“如今只是两世,难道那老妇的意思,第三世的姻缘就在德王爷姊妹之间——所以她才将金牌给了她们?”

风华模棱两可的轻轻摇了摇头,对她道:“那老妇之后的原话我已记不清了,大抵是说那九尾狐虽化为烟尘,但灵根尚存,两世痴情感天动地,三世轮回便会有善果……”他说到此处,回忆往昔种种,叹了一声,复又道,“既是三世轮回必有善果,德王爷与硕王爷的夫侍早已换了好几任,姻缘坎坷,想必不可称之为‘善果’。”

罗依闻言点了点头,心下十分认同风华的这番理论。她静默下来,仰起头凝视着天空那一轮明月,想起墙壁上那一闪而过的八个字……所谓“莫失莫忘”,原来既是提醒不要丢失那枚金牌、不要忘记前世姻缘的意思;而那“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见她来此一遭,果真是感应那金牌召唤的宿命之旅。

灵狐早已遭受天谴而灰飞烟灭,可他那满腔的痴情却注入到了金牌之中……果真如他所愿,有情之人辗转轮回,不论分隔天涯海角,最终都会召唤相见。她是被金牌召唤至此的,而风华却是亲耳听闻传说的人,他二人相见,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么?

风华,就是她的宿命么?

罗依想到此处,回过头来看向风华,却见风华恰也怔怔的看着她。想来,他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四目相对,二人心照不宣,都不免尴尬起来。风华先避开了罗依的目光,起身向她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着……若还有什么要问的,明日再说吧。”

罗依点了点头,勉强一笑,与风华道了声晚安。

她坐在屋檐之下的台阶上,看着风华远去的背影,脑中却忽而灵光一闪,起身又叫住了他:“等等!”

风华驻足,回过头来。他没有发问,只是眼中含着疑惑的神色,静默的听罗依要说什么。

“明天我想去王府一趟,”罗依起身对他道,看到他惊讶的扬起眉梢流露质疑之色,她随即肯定的点了点头,“当初那块金牌冥冥之中就对我有一种吸引力,如果我在王府能找到那种感觉,那么德王爷的金牌想必就是带我来的那块——反之,另一枚自然也有了眉目。”

风华虽承认她言之有理,可也觉得此事并非可行,便提醒道:“王府并非等闲之地,你与王爷不过是一面之交,若想进入王室重地,只怕没那么容易。”

“你也太小看我了,”罗依笑了起来,“我倒让你看看,就凭这一面之交,外加一盒巧克力豆,我就能进入王府蹭顿饭吃。”

风华知道罗依所谓的“巧克力豆”是何物。她曾喂他吃过一粒,入口丝滑、苦中带甜,着实稀奇。只是,他却不信,区区一盒糖豆又能起多大作用?想到此处,风华心中虽然不服,甚而对她那自负的言论有些不屑,但总算第一次给了罗依些许面子,只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压下心头的种种疑虑,向她道了句:“难得你有如此自信,那我……便在此静候佳音了。”

罗依怎能没察觉出风华对她的不信与不屑?原本她对进入王府也没完全确定下来,但风华的态度却俨然成了天然的催化剂,令她当即便下定了决心。

她将原本盛有疗伤药粉的一枚翠绿大肚瓶腾空了,又将其中的药味彻底冲洗干净,把带来的巧克力豆倒入瓶中。随即又将瓶塞打开,将那药粉与巧克力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之后,这才打点完毕,于翌日上午来到了德王府门前。

进入王府,曲折回绕,验明身份,总算才与德王爷见了面。

彼此寒暄片刻之后,她就拿出了这枚翠绿瓶子,向德王爷说道:“在下长在异国,这瓶奇药也是由家乡随身带来此地——实不相瞒,那夜与王爷相见,观您面色苍白,想必是平日公务劳累所致——”罗依一边将瓶子递给侍官检验,一边又道,“这瓶奇药是在下家乡女子养颜固本的良方,每日只需一粒,含着口中待其自行融化,假以时日,便能归元固本、调经养颜了。”

侍官将巧克力反复检验之后,确认无恙,将瓶子呈与德王爷。

德王爷接过瓶子,放在鼻下闻了闻,依稀的确有些药香,而这药香中又夹杂了一股甜腻气味,似乎是花香、又似乎是糕点香、又似乎确是药香,果然是个未曾见过的稀罕物。她复又将一枚巧克力豆倒入掌心,细致查看了片刻,随即向罗依问道:“罗姑娘这药果然奇特,不过……此药既是这般金贵,姑娘给了本王,岂不可惜了?”

“王爷多虑了,在下出门在外,娘亲特意为在下多带了几瓶,以作调养之用。”罗依笑着答道,信口雌黄的继续大肆吹捧德芙巧克力的神奇功效,“这药是专为女儿身所炼制,不仅美容,心情抑郁,含一粒也有助缓解精神。最主要的是能调理身子,气血充盈,生女儿的几率自然也要比别人大得多了。”

“哦?”德王爷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轻笑了一下,“罗姑娘的家乡,也以女子为尊么?”

罗依一听这句发问,心中不免暗骂自己说过头了,但又想到古代人对世界格局基本不怎么清楚,便强笑着圆谎道:“王爷说得不错,在下是从昭国而来——昭国与明国一衣带水,本也以女子为尊,只是如今被明国收为藩国,只好改制,但民俗仍以生女儿为荣。在下也是为了求生存,不愿屈尊与男人之下,这才千里迢迢投奔至此的。”

德王爷听完她提及明国,脸色立刻阴郁了些,冷哼了一声,对她道:“又是明国……明国那帮粗野匹夫,果然是越发猖獗了!”她说罢此话,正欲向罗依再打听些昭国政闻,可还未开口,就见门外一个小厮进来禀报,户部尚书有要事求见。

德王爷见状,只好暂时与罗依拜别,要她略等片刻,随即掀了珠帘从侧门离去。

德王爷刚走没多久,一旁的侍官便上前说道:“罗姑娘,王爷此去恐怕要耽搁些时辰,如今又将要正午了——不如在下拿些景国特产的糕点来,边吃边等,您看可好?”

罗依自然点头应了,侍官见状也微微一笑,转过身向背后的小厮吩咐了一句。没过多久,便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捧着一个扁圆的点心盒子走了进来。

罗依定睛一看,这苍白可怜的小孩子,不正是让风华念念不忘的儿子小远么?

“哦?是这孩子?”罗依对小远和善一笑,随即对侍官道,“这孩子我还记得,长得倒蛮漂亮的。”

“罗姑娘不晓得这孩子的来历?”侍官轻声相问,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语气也多了几分的意味深长。

“我当然知道,他是风华的儿子吧,”罗依当即察觉到了她那转瞬即逝的异态,便笑着答道,“那风华可是个不安分的东西,我那天见这孩子被栓了根绳儿,难道他也是个叛逆不安的?”

侍官闻言,看向站在一旁默默低着头的小远,一直绷紧的神色这才不觉柔和了些,短暂叹了一声,随即道:“这孩子倒是最安分守己的,只是两三年前,经由一个管事娘子调、教,被吓坏了身子,如今就有些不大正常——除非你发问,平日里他从不说一句话,哑巴似的;若是对他说话大声了、抑或在人多嘈杂的地方,他即刻浑身颤抖、甚而还出冷汗——带他出门在外,须得用绳索安稳栓在一个地方,让他靠着门或挨着人,这才能恢复正常,不致惊吓乱跑。”

罗依一边听侍官所说,一边扭过头仔细打量着跟前的小远。

果然,小远习惯性的站在了旁边高大的玫瑰桌后面,似而依靠着这高大的桌子,他就能安心些许。他一直低垂着脑袋,小手不安的拽着衣角,本就苍白到透明的漂亮小脸更是愈加雪白,可见他是怕极了生人的。然而如此怕生却又不敢擅自逃走,还得强迫自己逗留下来——不过五六岁的幼童,需要受过多么严酷的调教,才能有如此战胜本能的强大自控能力?

罗依看着小远那乖顺却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渐渐就跟着痛了——若是风华知道他的儿子具有这样一种心理障碍,他的心……又该是何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