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大坦诚相劝，玩就玩了，还要包起来干啥？就是夫妻，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古人都知道女人是最靠不住的动物，你又何必为一个女人花那么大的代价？你看我，三天换个女人，一年充其量玩不到一百个，花费不上六万元。老大狂笑不止：‘你呀，你不懂。皇上可以玩遍天下女人，可他为何还要娶三宫六院？’”
“我知道我劝不过他，说多了还生嫌隙，甚至反目成路人。我只好三缄其口。老大不是当年的老大，他如今跺一跺脚，无极省不说地动山摇，那些挂在枝头的鲜花可要飘零一地。对柳莺姑娘我是有点不舍，也担心她受伤害。毕竟，她也心甘情愿跟我有过肌肤之亲，无私地给了我甜蜜的快乐。她要走了，她要奔老大而去，有飞蛾扑火的决绝和悲壮。我忧心如焚跟她说了：‘老大已有妻室，包养的女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你要三思而后行啊。’”
“柳莺姑娘也哭了：‘我认命，生活让我别无选择，我豁出去了，人生说穿了就是一场赌博。我想通了，只要他兑现承诺，总比那些打着爱情的幌子糟蹋我的男人强得多。没错，女人要自尊，得有经济上的独立，要有经济上的独立，还得找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我认命，这一辈子只想过上既不窘迫又不奢侈的生活，可是实现这点愿望也好难啊。你说得对，刘局长可能是我命中的贵人。’”
“这是我说的吗？我是打落了牙齿往肚中吞，自作自受。确实，除了对她的占有，我给了她什么？而且有些东西，我无法给她。对，只有老大才有办法满足她。她走了，无怨无悔地走了，带着期盼和希冀。谢天谢地，老大没食言，不但给了房子，还安排她在高速公路收费站上班，这一辈子柳莺姑娘可以说衣食无忧。尽管内心有点酸楚，但我还是为她高兴，见了她还要嫂子长嫂子短地叫。今年，她还为老大生了一个胖娃娃。”
“据我所知，老大已经是六个孩子的爸爸，包养的情人和二奶应该超过金陵十二钗。当然，还有我不知道的。狡兔三窟，老大是人精，不可能事事让我知道。老大坐在局长位置，本系统的、外单位的、社会上的……总之想方设法接近他，对他有所求的不知有多少人，只恨没机缘与他相见相识。我粗略估算一下，与老大有染的女人，老大为此慷慨赠予的官帽、工作和工程等一切有形无形资产，按市场行情折合成人民币算，我可以负责地说，老大这几年填到女人窟窿的钱不下亿元。当然，从我这里直接用于女人的钱可能只有两千万的样子。怎么了？你们这神色是不相信还是大吃一惊？实话说，老大恐怕就只剩那十套别墅值点钱，为国家为东南县购房户多少能挽回点损失。”
“还有那么多钱干什么去了？”唐秀丽惊讶不已。
赵大勇有气无力慢吞吞说：“赌博挥霍了，赌，是万恶之源，害国害家害己。是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还有人沉溺于赌，就像吸毒一样，明知道危害大，可就是要吸。”
李大为递给赵大勇一瓶矿泉水：“喝了，快说。”
赵大勇一仰脖子，喝了大半瓶，又乞求说：“李局，我全说了，你千万不要把我移交给省专案组。”
“我已经答应你了，还要我写个保证不成？难道我是言而无信之人？”李大为拍着胸膛说。
“李局，我信你服你，我说。”赵大勇皱着眉头继续说，“任何爱好都有个极限。也许，老大对女人腻烦、厌倦了，他的爱好发生了重大转移，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在赌桌上可以连夜作战，乐此不疲。创业之初，为了搞到工程，我们也这样陪权势人物玩，目的就是要把钞票大把大把拱手送人，让收钱的官员感觉很安全，赢的嘛，不是受贿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物换星移，如今的老大今非昔比，在人家眼里也是权势人物，巴结的对象，糖衣炮弹攻击的目标。很多老板是费尽心机陪老大玩。老大有一次得意对我炫耀说：‘过去我们老是输钱给人家，如今是人家老输钱给我，权位啊，关键是权位值钱，我得连本带息加倍捞回。’我言不由衷奉承说：‘这是老大有能力，咱们总算熬出头了。’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沉溺于此，总归不是好事。”
“久经沙场，腰杆子粗了，胆气也足了。老大开始让人陪着出入高级的赌博场所。毫无疑问，老大出入这样的赌场，一定是受人怂恿和盛情相邀。后来，他到境外豪赌，我一直怀疑是有人设局，甚至下套，让他乐不思蜀，越陷越深。经历了这样的场面，有时是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我这时才真正领会到赌博的危害性。有文人骚客形容有钱人奢侈糜烂的生活是挥金如土，我今天算开了眼界，真正的豪赌是一掷千金。转眼之间，上千万就如灰飞烟灭。有一次，老大打电话要我带三千万到澳门，口气不容商量。我以为又有一笔大工程或者一桩大买卖，不敢怠慢，风尘仆仆携巨款前往。原来他赌得性起，输得一塌糊涂，却不甘认输，要扳本，再拼才会赢！如果说他玩女人动辄以房子小车相送，我有过微词。这次，我是以兄弟情分苦苦相劝，要他收手，输了就算了，当作买一个教训。老大几乎失去了理智，咆哮说，就这样放弃，那不是明摆着血本无归？”
“他已经输了四千万，我的心也在滴血，咬着牙说：老大，这赌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们不能越陷越深。好多人都是为了扳本，不惜倾家荡产去赌，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七千万，我们还输得起，只伤点元气，老大咱们回去吧。”
“老大执迷不悟，他相信时来运转，手气总有好转的时候，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我的哀求和苦劝无济于事，索性陪着他一起赌，我也输了一千万。带去的钱输光了。这都是咱们辛苦打拼来的钱。我哭了，痛心啊！对老大说，这样做不值得，一万个不值得，咱们金盆洗手，好吗？老大当时也是垂头丧气，懊悔不已，发誓不再染指赌场。”
“但是，不久，我发现老大又沉溺赌海，依然故我。他要调动点资金是小菜一碟。有老板貌似慷慨大方的相送，那是要丰厚回报的。作为一把手，他动用单位小金库，那也是一句话。为了筹集赌资，他甚至疯狂受贿敛财。为了填补单位窟窿，又不得不向公司伸手。公司是入不敷出，每况愈下。高速公路的修路资金动了，购房户的预交款也挪用了，资金链眼看着要断裂，为了自救，我们又铤而走险打国家的主意，虚造天马山隧道要增加投资。阴谋得逞了，但终将付出沉重的代价。老大在单位的声誉也是江河日下，他的所作所为逃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大家说他太贪了，告他状的人也如雨后春笋，我也知道这是正义的力量。老大完了，不可救药。为了苟延残喘，他甚至不惜杀害一身正气的聂工。这步棋，悔不该走。我也后悔，自责。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欲望之手在掌控我们，我们拗不过它，任其摆布……”
赵大勇停止了叙述，独自沉浸在悔恨和悲痛的追忆中。沉默，大家默然无语，都在咀嚼赵大勇每一句话的含义，警世之言啊。
总算拿下了赵大勇这个人渣，李大为长吐了一口气，整个案子以前是扑朔迷离，现在是真相大白。再把案子连起来整个想想，他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全身舒畅多了。李大为注视赵大勇良久，知道他心情应该复归于平静。“赵大勇，还有要交代的吗？”李大为不忘例行公事问一句。
“没有了。”赵大勇低下头，有如释重负之感。
“交代完了，就走吧。”李大为站起来。
赵大勇“扑通”跪倒在地，全身簌簌发抖，语无伦次说：“李局，你是答应我的，我不能移交，移交就没命了。”
李大为忍住笑，认真说：“我已经请示领导了，咱们都回东南县！”
赵大勇这才抬起头，站起来，跟着李大为他们踉踉跄跄往回走。
在车上赵大勇美美地睡着了，直到东南宾馆才被叫醒。赵大勇迷迷糊糊，这到哪儿了？有人告诉他到东南宾馆了。赵大勇愣怔了，今晚我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李大为没有正面回答：“快上楼去，把彭得胜交给你的照片拿出来。”
赵大勇找寻了好一阵，才找到几张照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大为嘱咐手下把赵大勇仍旧关进看守所，自己随后带领曹正中等干警连夜找彭得胜以前的相好安娜姑娘。刘鹏忍不住说：“李局，拿下赵大勇这一招是从哪儿学的？真服了你！”
李大为淡然说：“出这一招，我也是被逼的。不过，办案还得多动脑子。”
曹正中好心说：“奇招啊，李局是高人。安娜那儿你就不要去了，早点回去休息，这事交给我们办就行了。”
李大为微笑说，安娜姑娘对他应该比较信任，两年前腾飞公司被砸，张振威问罪彭得胜。安娜姑娘慕名找到李大为，求他出手救彭得胜。李大为二话没说直奔腾飞公司，将一场火拼提前掐灭。
深更半夜，面对李大为他们的到来，安娜一点不感到惊讶，像有先见之明似的，开口说：“李局，你们是为彭得胜而来吧。李局，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来的，我有这个感觉，不过，没料到你们这么快。”
“不快，三年了，罪犯逍遥法外三年了，我们的侦破工作还很落后。”李大为摇摇头自责说。
“这不能怪你们，我理解。”安娜站起来，“这是彭得胜要我保存的照片，他当时是这么托付我的，如果他遭遇意外，肯定是照片上这人指使干的。不过，这人能量大得很，公安机关不主动来找我要照片，那我就一直保持缄默。现在你们寻上门来，我交给你，李局长，你看对你们破案有帮助吗？”
“太重要了，谢谢。”李大为面容严肃，“安娜姑娘，你能具体给我们谈谈当时的情况吗？”
“好吧，你们破了此案，也了却了我久藏于心的一件事。今天说了，我就可以了无牵挂痛痛快快与过去告别。”安娜姑娘含着泪说。
派往深圳的干警打电话报告，他们查到了杀死彭得胜的两名凶手的踪迹。李大为大喜过望，忙派曹正中、刘鹏等前往增援，务必将其捉拿归案。临走，李大为再三告诫，凶手是职业杀手，有枪，是亡命之徒，抓捕方案要周详。不辱使命，东南县干警在当地警方协助下，有惊无险抓到了两名凶手。
李大为得知凶犯抓到，忙着翻阅厚厚的案卷，他想这次他要与凶犯好好正面交锋。没想到，很快，刘鹏抱着一个案卷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李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绝对想不到。”
“哦？还不快说！”李大为抬起头，看着刘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知他藏着一个什么惊喜。
“李局长，‘721’大案也告破了，罪犯就是杀害彭得胜的两名凶手。”刘鹏激动地说。
李大为霍地站起来，盯着刘鹏说：“太好了！对了，凶手怎么招的？不会是屈打成招吧？”
“绝对没有！李局，我们是跟你学的，掌握罪犯的心理，攻心为上，各个击破……”刘鹏说。
这绝对是个意外的惊喜！李大为接过案卷，认真审阅。
十万定金到手，两名凶手乐不可支奔赴东南县踩点，无意中看见民房内两位花季少女，顿生歹念，强暴后欲离去，与外出归来的老人撞了个正着，顿起杀人灭口之心。先把老人掐死，又活活弄死强暴过的两名女孩子。逃离时，特意往老人嘴里灌了农药，擦去瓶上指纹，把农药瓶子放在老人右手边，制造畏罪自杀的现场。做梦也没想到，公安机关两天便宣布破获此案：老人兽性大发，对两孙女先奸后杀，然后羞愧自尽。两名凶手躲在宾馆狂笑，没想到东南县警察这么好糊弄！两天后，他们枪杀彭得胜，大摇大摆离开了东南县。
曹正中在一旁说：两名凶手招供的情况很吻合，也带他们分别到了现场指认，完全可以确认是他们作的案。
“好，不错。正中、刘鹏，没想到你们这两年进步那么快，我一定为你们请功，决不食言。”李大为说。
李大为带领全局干警到死去的受害者墓前，鞠躬默哀。李大为沉痛地说，这三座墓埋着一位老人和他的两个孙女。这个案子让整个东南县公安局蒙羞。今天大家来到这里，一是告慰受害者，沉冤昭雪，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二是洗刷耻辱，扬眉吐气。今后，大家对待每个案子必须一丝不苟，慎之又慎。不办冤假错案，这是警察起码的职业道德！
几起积压多年的案子相继成功告破，东南县人民奔走相告，欢欣鼓舞，连晴空之下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都叫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