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元年,时维九月,由北往南斜跨东西的通济大渠浪花翻涌。水面清波骤起,跃至浩空数尺,不久又落回河面,与河水融为一体。夹岸嫩柳如丝,柔若无骨,疾风过处,柳枝迎风而动,摇曳生姿。两岸御道上新栽的垂柳似有节奏般向彼岸那排伸出长而细的枝条,欲与之勾连,交错。然而河阔数百尺,任凭你再摇摆不定,也永远碰不到边,御柳只能隔岸相望,生生站成不相交的两岸。
亦如最初,两颗心始终融不到一起。
远远望去,河面舳舻相接绵延两百余里,红边黄底的旌旗正中书有的“隋”字苍劲有力,单单一字足以彰显天家威严。耳畔的江风刮过旗面,似能闻见其呼呼作响之声。
高四十五尺,阔四十五尺,长两百尺的龙船诚如天工,绝对令人无法相信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船身共四层,设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其飞檐突起,舱身雕镂奇丽,四面又以流苏风铃缀之,“铃铃”之声不绝于耳,纵使金色龙头被黑幕笼罩,也觉其神圣不可扰。可谓王气。再说殿内灯火通明,隐隐约约传出奏乐之声,唯一能辨别的清的莫如那婉转低沉的笙箫。
“启禀皇上,程谦程大人求见。”
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乐器之声于此时略显嘈杂。只见一宦官俯身贴于杨广耳际说道。
“传!”虽短短一字,但说话者强劲有力,掷地有声。可见其威风凛凛,不容侵犯。脸上也一改之前欣赏歌舞时那种**荒唐的神情,只剩天子该有的姿态了。
屏退左右之后,程谦已然立至跟前。正当其准备行参拜之礼时,杨广大拂衣袖,催促道:“免了免了,赶紧向朕汇报。是否真如朕猜测一般?”
“回禀陛下,经过臣多番查探,谣言确实乃汉王手下捏造并讹传出去。罪犯已经捕获,特来请示,该如何处置?”程谦不紧不慢一一如实告之。
静谧良久,杨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汉王,不愧为朕的好弟弟啊,死了还不忘捅朕一刀,这弑父夺位的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行朕怎么担待的起?”
话毕,杨广起身,迈下台阶,走至程谦跟前,一手覆上其肩,语重心长地说道:“程谦,如今我初登大宝,朝中根基不稳,能信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你跟了我十余年,算那为数不多之一啊。自己兄弟都这般算计我,你说我还能相信谁呢?”
一朝天子对一臣子此时竟然不自称朕,可见其二人十余年的感情有多深了,同时也可窥见杨广心里的沉痛悲凉。
“陛下千万勿做此想,臣跟随陛下出生入死,早已把身家性命置之度外,况且臣始终不忘年少时对陛下的承诺,一定忠于陛下,协助陛下建造大隋千秋基业!这实属谦的肺腑之言啊!”
四目相望,杨广颔首,微微一笑。
“朕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此趟差事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微臣遵旨。”程谦似还有话说,但终究俯首一拜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