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再见黄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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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三年

有人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每天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我的一生都在漂泊,就像这只无脚鸟一样,飞到哪里,爱上哪里,都永远不能停下来多做一次留恋,就要再度启程离开,去往另一处风景,再爱上它,再离开它……

《涅??经》有云:

“阿者言无,笔者名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

我不相信报应,但是我相信因果。我不喜欢“3”这个数字,正如我不喜欢第三层无间境界——报应,就像我不喜欢三生相克三重门三下乡三八三九胃泰,就像,我不喜欢三年又三年的时光流转,物是人非的那些变化。我这个人很怕变化,因为我的生命是属于永恒的,我追求永恒,崇拜永恒。

可是命运弄人啊,每个境遇更迭,时空交替的三年,在我身上,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忽然间感到,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命运可以改变,生命可以重来,那么当我细数这些变化的时候,它们的意义便不仅仅是一种缅怀,它们让我懂得,生命在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结束,就好像那只无脚的鸟儿,从一生下来的那天起,就已经死了。

1995。

生命中第一次出现忧郁这个词汇,是最后一次在电视机前看见邓丽君甜甜的微笑的时候。我开始发觉当我们在外面的世界快乐地闯荡的时候,那些记忆中熟悉的影子,在不经意间,视线已经悄悄地离开。再回首的那一刻,虽然轮廓还是分明的,但是影像模糊,毫不清晰,就像隔了一层玻璃一样。我开始发觉,欢站在云山腰,唱着那首《甜蜜蜜》向东眺望的场景,漫山遍野的白兰纷纷绽放的场景,卧江大桥上两个小不点牵着手一起奔跑的场景,幼儿园大院那棵白杨树笔直参天的场景,俱乐部门前背起欢来说“滴答,一秒钟”然后电影开始放映的场景,离开的时候,欢撑着那把红伞,在迷茫的小雪里渐渐消失的场景,开始模糊了。

1998。

我把记忆留给芸,把现实留给雪。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记忆在我心里所占的比重,竟然超过现实许多倍。对一些事情,我开始持逃避的态度。我和芸曾经有一个约定,就是在毕业的那一年,一起到筠山,看蒲公英的飘絮漫山飞舞,看雨后初晴,彩虹飞跨山谷间的梦景。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考进江玉中学,天天都能够从课室窗外望见天空蓝白云飘,都能像这样站在山谷间伸开双臂,向前奔跑,感受着永远明净的空气和永远和谐的风吟,仿佛真的振动翅膀,飞起来了。

后来现实告诉我,一个梦里的约定,只能呆在梦里。

于是我开始逃避现实,我要在虚无的梦里,继续追逐那个约定。我开始接触电脑,开始用超级解霸播放FinalFantasyⅧ的那首“EyesOnMe”CG片头,爱上那个虚拟的女主角;开始拒绝打篮球,这种令我回想起某个时代,某些事情的野蛮运动;开始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现实的和虚幻的故事;开始分化成外表外向,内里内向的两种性格。我开始变得不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