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刘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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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临泾分势再现汉帝 以守为攻退邯郸兵

赵萌除掉了郑汉之后,百官无不趋附赵氏,反而不把更始帝当回事。但是诤臣必竟是诤臣,面谏遭诛,改用书谏。军帅将军李淑徘徊几个晚上,灯下奋笔,上书谏曰:方今贼始诛,王化未行,百官有司宜慎其任。夫三公上应台宿,九卿下括红海,故天工人其代之。陛下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执,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宜整限制度,更延英俊,因才授爵,以匡王国。今公卿大位莫非戎阵,尚书显官皆出庸伍,资亭长。贼捕之手,而为辅佐纲维之任。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以所加非其人,望其毗益万分,兴化致理,譬犹椽木求鱼,升山采珠。海内望此,以规度汉祚。臣非有憎疾以求进也,但为陛下惜此举措。财材伤锦,所宜至虑。惟割既往谬妄之失,思隆周文济济之美。

谏书送到更始帝御案上,刘玄细细阅读,李淑之言,针砭时弊,议论得失,虽然措辞激愤,却不失为整治朝纲、振兴汉室的大政方略。行伍之间得天下,治理时却要用士族大夫。

“济济多士,文王以守。”刘玄信口念出《诗经》里的句子。可是,他单身一人投身平林兵先是受朱鲔、王凤等人的胁迫,现在又落入赵萌之手。枉为天子,却无一点儿权力,整治朝纲,复兴汉室,从何做起?郑汉、李淑等人也许把他看成怯懦昏庸,只知道寻欢作乐,无心朝政的昏君。他们知道做皇帝的为难之处吗?

“李淑,你这是冒生命之险啊!”刘玄长叹一声,把谏书烧着,他相信如果落入赵萌的手里,又一位忠诤之臣要遭殃了。

那份谏书还没有烧完。忽然,门外脚步声响起,右大司马赵萌大步走了进来。更始帝大惊,望着正在燃烧的谏书变了脸色。赵萌却笑道:“陛下不必担心,臣不会在意您烧什么。”

更始帝惊问道:“赵卿都知道了。”

赵萌哈哈大笑后,说道:“臣总理朝政,还有不知道的事吗?只要陛下知道的事,臣全知道,陛下不知道的事,臣还知道很多。”

“赵卿还知道什么?”

“臣还知道不但有邯郸王郎冒称帝嗣,自尊汉帝,还有人把定安公劫持到临泾立为汉帝,自称功臣。乱世之下,鱼目混珠,刘汉的确是叫得响的招牌,不少人正是借此称王称帝,野心不小呀!”

更始帝又是一惊。

“怎么,定安公刘婴在临泾称帝?是何人所为?天无二主,如今却有三个汉帝,岂不贻笑大方。朕要讨伐临泾。”

赵萌道:“拥立定安公的人就是隗嚣的军师方望和安陵太守弓林。弓林自封为大司马,方望自为丞相,如今拥兵数万,气势不小。”

“赵卿速派兵进剿,不能等他坐地势大。”

赵萌奸笑一声,说:“定安公乃是宣帝玄孙、广戚侯刘显之子,比陛下更接近帝宗。方望、弓林煞费苦心,把他劫持到临泾立为天子,自然是顺乎天理,合乎人心,臣出兵讨伐,只怕师出无名。”

更始帝着急地说:“怎么是师出无名,方望、弓林是叛逆汉室,人人可诛。只有朕才是真正的汉室天子。”

“臣也把陛下当作真正的汉室天子,可是没有臣的拥戴之功,陛下的天子之位能坐稳吗?”

更始帝一时语塞。

“臣为陛下分忧解愁,总理朝政,用尽多少心血,可是陛下还要听信奸人之言,对臣心存疑虑。”赵萌终于说出他的真实来意。

更始帝慌忙解释说:“赵卿不要多心,朕一直相信你。”

“相信我?”赵萌冷笑道。“郑汉诽谤为臣,为臣将他问斩,你还要说情,你刚才烧的是什么?如果相信为臣,为什么不让为臣知道?明说了吧,李淑已被为臣抓起来了?”

更始帝额上冷汗直冒。

“赵卿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赵萌一听,不但面无得意,反而跪拜施礼恭敬地说:“为臣忠心无二,天日可鉴。只要陛下安心地做天子,朝政的事,臣自己会妥当处理,不劳陛下费心。如果陛下不安心……”

更始帝自然明白“安心做天子”之意,也明白“不安心”的严重后果,慌忙扶起赵萌连声说道:“朕安心做天子。朝政上的事全交你处置,朕安享清福更好。”

赵萌却又说道:“陛下既为天子,当然要朝会百官,听朝议政,为臣也要事事禀奏。”

“赵卿放心,凡有禀奏,朕一律照准。”

“好!臣今天有两件事向陛下请命。第一请派丞相李松、讨难将军苏茂率大军前往临泾征讨叛逆的方望、弓林之众。”“朕照准!”“第二,请旨处斩诽谤朝臣的军帅将军李淑,并将其妻奴没入官府,永世为奴。”“这……”

“嗯……”

“啊,朕照准!”

更始帝完全没有了天子的威严,一副奴卑躬膝的样子。他不再奢想其他,只要能保住帝位,一生玩乐不愁就知足了。河北战场,兵马疾进,激战犹酣。大司马刘秀率领人马迅速向柏人城逼近。柏人城内,王郎大将张参率领的增援部队已于两天前赶到,经过休整,蓄势以待。张参闻听刘秀兵马将到,召集诸将,计议道:“刘秀分兵去救信都,所部兵马不会比我们多。又是远道而来,人马疲惫,本帅以为不如趁机出兵,杀他们一个下马威,也让他们知道邯郸兵将的厉害。”

诸将正想找机会立功讨赏,齐声叫道:“大将军妙计,我等唯命是从!”

于是,张参亲自披挂上马,引兵出城,在要路隘口,邯郸兵将列阵以待,准备截击汉军。

刘秀兵马赶到柏人城地面,前将军耿纯远远看见前面路口尘土飞扬,人马涌动。慌忙勒住战马,命令汉军停止前进。刘秀得报,纵马赶到前军。耿纯施礼道:“明公,前面必是王郎兵马,趁我人马疲惫,出城讨战。怎么办?”

刘秀笑道:“看来张参早已严阵以待,就等我军上前交锋了。傻瓜才会上当。传令下去,就地列阵,专等敌军上前厮杀。”

汉军得令,迅速列阵以待。阵中央,大司马刘秀的旌旗迎风飘扬。汉军偃旗息鼓,弓箭手满张劲弩,步兵执戈林立,骑兵挽辔扬刀。

张参的邯郸兵马,杀气腾腾地等待汉军来攻,不料,汉军却在一里外的地方不动弹了。邯郸兵顿时泄了气,张参不甘心失去这样绝好的立功机会,遂把大刀一举,高叫道:“刘秀害怕不前了,众将士,立功受赏的机会到了,给我杀呀!”

鼙鼓擂响,邯郸兵马士气复振,大呼小叫着,潮水般涌向汉军。

汉军依然纹丝不动。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直到两军相距五十步时,刘秀的旌旗才突然晃动,执戟林立的步兵突然往旁边闪开,露出他们身后成排的弓箭手。“啪啪啪”万弩齐发,箭如雨下,射向邯郸兵马,冲在最前面的邯郸骑兵,成排地中箭落马,后面勒马不住,又被死人惊马绊倒一片,进攻的队形顿时大乱。此时,汉军营垒里突然战鼓齐鸣,刘秀、耿纯催马冲出,汉军将士紧随其后,杀人敌阵。刀戈碰击,杀声震天。

邯郸兵马不见汉军疲惫之态,顿时气焰矮了半截,又见汉兵勇猛冲杀,更是胆战心惊,纷纷后退。张参大怒,亲自督阵,连斩两名后退的偏将,重整队形,再次编阵进攻。无奈锐气受挫,邯郸兵马抵敌不住。张参无奈,只好败回城中,紧闭四门,据城死守。

刘秀乘胜追击,汉军抵达城下,把柏人城包围起来,日夜攻打,轮番歇息。刘秀意在速战速决,因为汉军劳师远征,在坚城之下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柏人城城墙坚固,城中粮草充足,兵马众多。通晓兵法的张参,吃过一次亏,再也不肯出城,严令将士死守。他为将士鼓劲打气说:“刘秀虽然小胜,可是我军元气未伤,与汉军兵力相当。只要据城死守,汉兵进退不得,一旦粮草接济不上,便会不战自乱,我军再乘机出城追杀,一定可以砍下刘秀的脑袋。邯郸汉帝那十万户的封赏,就是你们的。”

事实正如张参所说,汉军接连数日,攻城不下,刘秀便着急了,召集诸将,正在商议破敌之计,忽有兵卒进来报告说:“禀大司马,营外有两个人自称汉中王麾下,一个叫贾复、一个叫陈俊,特来下书。”

刘秀惊喜地说:“贾复乃是汉中王爱将,有折冲千里之威,陈俊也是汉中王手下的名将。这两人到此,一定能助我军一臂之力。诸位将军,请随出迎。”

汉中王刘嘉原为孤儿,自幼与刘演、刘秀兄弟一起长大,一起起兵舂陵,情同手足。更始帝定都长安后,刘嘉封汉中王,执节就国,在冠军地收服延岑,定都南郑,拥兵数十万,用贾复作校尉,陈俊作长史,共参王府事宜。

刘秀率诸将迎出营外,身材短小的贾复和身材修长的陈俊慌忙迎上前去,给刘秀跪倒施礼。

“贾复叩见大司马!”

“陈俊有礼了!”

刘秀忙把二人扶起,一一与诸将作了介绍后,大家回到大帐,见礼落座后,刘秀才笑问道:“两位都是汉中王的左膀右臂,今日到此一定有要事。”

陈俊笑道:“大司马言中了。我和贾兄不是来办公事的。贾兄素怀大志,曾劝汉中王建大功立业。汉中王谦逊推辞,说大司马志向高远,非常人所及,如今执节河北,专命一方,可成大业,特命贾兄和在下前来投奔大司马。”贾复笑道:“陈老三(陈俊排行老三),你哕嗦什么,把汉中王的书信拿出来,大司马不就明白了吗?”

“到底是贾兄聪明。”陈俊戏谑道,便从贴身处取出书信一封,双手送到刘秀面前。

刘秀打来细看,果然是族兄刘嘉手书,信中竭力推荐贾复、陈俊之能,愿忍疼割爱助刘秀早成大业。

刘秀看完,眼角潮湿,感叹道:“宗室之中,汉中王最关心刘秀,刘秀感激不尽。两位到此,岂能不用。”即拜贾复为破虏将军,陈俊为安集椽。

“属下拜谢大司马!”

贾复、陈俊再次施礼表示谢意。诸将坐在一起继续商议破敌之计。耿纯说:“柏人城城墙坚固,兵多粮足,一时难以攻下。与其围城空费时日,徒耗粮草,不如移兵巨鹿,威慑邯郸。”

话音未落,偏将军段孝反对道:“遇硬而退,军心便会动摇,如果移兵巨鹿而不下,军心更加不可收拾。”很多将领纷纷赞同段孝,表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攻下柏人城。

刘秀目光落在贾复、陈俊的身上,笑问道:“君父(贾复字君父)、子昭(陈俊字子昭)有何高见。”

陈俊离席而起,谦逊地笑道:“属下初到军中,军情不熟悉,说得不当请大司马和各位将军指正。”

贾复站起身,不耐烦地说:“子昭真是哕嗦,还是属下先说。属下赞成耿将军之计。我军兵力,粮草有限,久屯坚城之下,兵力,粮草消耗甚大,即使经过苦战攻下柏人城,也会大伤元气,再也无力北进。不如移兵别处,伺机歼敌,壮大兵力,方为上策。”

陈俊不好意思地说:“贾兄之意就是陈俊之意。”

段孝对刘秀厚待贾复、陈俊本来就有些不满,见二人同时反对自己,讥讽道:“在下以为汉中王的左膀右臂,一定有锦囊妙计帮我军破敌,想不到也是遇硬而退的主儿。”

贾复、陈俊顿时面露怒容,却碍着初来乍到没有发作。

刘秀喝斥道:“段将军不得无礼,这里在商讨军情,违令者军法从事。”

段孝不敢顶撞,勉强向二人陪罪。刘秀才接着说:“本公也同意耿将军之计。不过,为防张参趁找军撤离时出城追兵,撤离的时间选在今晚下半夜,悄悄离去。除留少数人马佯攻外,其余人马回营歇息,准备半夜动身。”

决议已定,诸将各回本部。当晚,贾复与段孝同歇一帐,段孝欺贾复新来,傲慢地说:“破虏将军,你是汉中王臂膀,又是明公的红人,跟我们这些人同歇一帐,不是太委屈了吗?还是另寻别处吧!”其他几名偏将也齐声哄笑。

贾复何曾受过别人的气,当仁不让,回敬道:“俱为明公麾下,有什么尊卑之别。哪位要是不服气,咱们战场上见!”

段孝冷笑道:“不愧为汉中王麾下,还挺横的,今儿个就让你好瞧!”说完,悄悄把几名偏将好友叫出帐外,嘀咕一阵后,几个人一同谒见大司马。段孝说:“禀明公,新来的贾将军自恃功高,目中无人,军中将士多有议论。属下请求明公把他调为部城尉,以利将士和睦。”

刘秀面沉似水:“怎么,贾将军一到,军中将士就不和睦了?”

段孝讪讪地道:“不是属下一个人说的,是他们都这么说。”说着,以目示意其他几名偏将。偏将他们忙乱嘈嘈地赞同段孝。

刘秀断然拒绝,说道:“贾将军的勇猛善战你们以后会了解的。本公刚刚拜他为破虏大将,岂能随意更改;身为大将应该光明磊落,如此小肚鸡肠,能成什么大事。”

段孝等人被骂得无地自容,讪讪退去,再也不敢在贾复面前托大。

汉军悄悄离开柏人城,向巨鹿迸发,行至广阿地界时,忽有探马来报,前方二十里的地方,发现王郎的横野将军刘奉率领的一万邯郸兵马。

刘秀略一思忖,对邓禹笑道:“王郎够快的,已派兵增援巨鹿了。”

邓禹笑说道:“明公还让他们赶到巨鹿吗?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吃了也白吃。”刘秀说笑着召来贾复、陈俊。

“今天本公要小试牛刀,命你们各带五千轻骑,把前面横野将军的人马解决掉,有困难吗?”

贾复信心十足地说:“没问题,请明公放心,不把横野将军横在野地里,我们二人就回南郑去。”

“好,就算为汉中王露露脸吧!”陈俊朗声答道。

二人各率五千精骑,风驰电掣般离去。

刘秀率大队人马,紧随其后,以便增援。

不过半个时辰,贾复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陈俊也是大刀见血领兵而回。邓禹上前笑问道:“一万对一万,两位将军如何这么快得胜而回?”

陈俊答道……“夫战,勇气也!”又日“擒贼先擒王。”贾将军单人独骑直取横野将军,斩于马下。邯郸兵马失去主将,乱不成军。末将乘势率兵掩杀,轻而易举得胜而回。贾复把横野将军的人头扔到刘秀马前,马上躬身道:“属下交令,已破刘奉所部一万兵马。”刘秀赞叹道:“两位将军果然神勇。来呀,为他们记大功一次。”,大司马麾下诸将无不敬佩贾复、陈俊二人。刘秀兵马兵临广阿城。王郎的广阿令闻听横野将军刘奉被杀,援兵败逃,心。晾胆颤,汉军刚刚发动猛攻,他便开城门投降,迎接汉室大司马入城。汉军就地歇息休整,等待耿弁引渔阳、上谷突骑来会。

刘秀携邓禹登临广阿城头,遥望巨鹿、邯郸方向,微微叹息说:“河北王郎仍雄兵在握,长安更始政乱,四方诸侯擅命横暴。天下郡国,我只是十中得一,汉室复兴遥遥无期啊!”

邓禹深明大司马之意,从容作答说:“方今天下扰乱,人思明君,犹孝子之慕慈母。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禹无百人之聚,汤、武之士不过三子,立为天子。古之兴者,在德尊厚,不以大小。明公只要占据河北,威德加于四海,何愁大功不建,大业不兴?”

刘秀欣然点头,与邓禹论起军情。这时,亲兵来报。

“禀大司马,左大将军任光从信都回来了,正在大营厅外。”

刘秀一怔。

“任光回来了?这么快,信都攻下了?”

邓禹略一思忖,面露忧色,说:“按路程计算,左大将军应该刚到信都,此时返回,一定凶多吉少。多半是中途遭到邯郸兵马伏击。”

刘秀急道:“快,请左大将军来见!”

任光来见刘秀,满面羞愧地说:“属下无能,请明公降罪!”

“伯卿,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秀亲手扶起温言问道。

任光说:“属下奉明公之命率部回救信都。可是,部卒看兵力难破信都王,在途中纷纷逃亡,属下喝止不住。没到信都士卒逃之大半。属下自知救信都无望,只得无功而返。”

刘秀自责道:“伯卿何罪之有。这都是本公之过,所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那些逃跑的士卒自有他们的理由。”

邓禹、任光又来劝慰他。三人回营细谈。

一阵骚动。军心不稳之际,忽然又有探马来报:“禀大司马,渔阳、上谷的兵马已到城外。可是,传言是王郎遣来援助巨鹿的,已在城外扎寨。”

刘秀惊异地说道:“不可能,我与耿弁有约,会兵广阿,上谷、渔阳怎么能是为邯郸而来。传言从何而来?”

“回大司马,广阿降卒都这么说,城外百姓也是如此传言,不令人不信。”

邓禹说:“还是小心为上,我陪明公去城头看看。”

广阿城外,来的果然是耿弁带的渔阳、上谷兵马。原来耿弁接到家将带回的大司马刘秀的手书,与寇恂、景丹、吴汉、盖延、王渠等五将传看。于是,率渔阳、上谷兵马以及沿途所收服的兵马,边战边向广阿近。远远看见广阿城头飘扬的“汉”字旌旗,因不知虚实,耿弁命大队人马距城二十里安营,自己与景丹带部分突骑为先导,来城下打听。耿弁到了城下,勒马喊道:“喂,城上的军兵听着,请问你们为谁守城?”

城上答道:“为汉室大司马刘公,请问阁下又是为何而来?”

对答之际,刘秀与邓禹诸将已登上城楼,耿弁望见,翻身下马,抱拳施礼道:“城上可是大司马刘公,耿弁在此有礼了。”

刘秀抱拳还礼,笑问道:“伯昭果然如约而至。可是有人说上谷、渔阳为邯郸而来?”

耿弁忙解释道:“那是王郎放出的谣言,以惑乱人心。大司马信不过耿弁吗?”

“我怎么会不相信伯昭呢。来呀,打开城门,迎接渔阳、上谷来的客人。”刘秀爽朗地笑道。

广阿城乐鼓齐鸣,城门大开,大司马率诸将出城十里,迎接前来归服的渔阳、上谷兵马。进城之后,府衙里,诸将逐一参拜大司马,耿弁为刘秀一一介绍。

景丹,字孙卿,冯翊栎阳人。少学长安,新莽时为朔调连率属令。更始帝立,为上谷长史。

盖延,字巨卿,渔阳要阳人,力大无比。历任渔阳郡列掾,州从事。彭宠为渔阳太守时,召其为营尉,行护军事。

王渠,字君严,渔阳人。为郡吏,太守彭宠以其为狐奴令。

刘秀得到这么多良将,十分高兴,依次亲切询问、交谈。尤其对寇恂、吴汉为说服渔阳上谷的归服,所作出的巨大努力,表示深深的谢意。笑道:“王郎将帅,多次说服上谷、渔阳兵马前来,我方也说两郡兵马为我而来,谣言总有破灭的时候。今两郡将吏,果然为我而来,我当与诸君共举大业。”当即拜耿弇、寇恂、景丹、吴汉、盖延、王渠六人为偏将军,共领军事。拜耿况、彭宠为大将军,位封列侯。

广阿城将才荟萃,济济满堂。

诸将正在互致问候,忽然,探马来报:“禀大司马,长安尚书令谢躬与振威将军马武所率汉兵已收复信都,正向广阿靠拢。被俘的信都将士眷属全被解救生还。”

双喜临门,诸将更是欢笑不断,尤其信都将士,闻听亲人脱险,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终于出现了多日不见的笑容。

大司马刘秀却是喜忧参半。长安汉兵来得好快,对他来说,是祸还是福呢?

原来,尚书令谢躬和振威将军马武率领的增援河北的汉兵,一路北进,直逼信都。王郎的信都王王奔正在府衙饮酒作乐。他轻而易举地夺回信都,救出囚禁、关押了太守宗广与许多汉军将士的眷属,立了大功。听说长安汉兵来攻,王奔自以为天下无敌,根本没把谢躬、马武放在眼里,立刻传令打开城门,押解着汉军将士的眷属,全军倾城而出,排开阵势,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之势。

马武率长安汉兵先头部队列阵迎敌。

振威将军马武,字子张,南阳湖阳人。少时躲避仇家,客居江夏,起兵郡县,投身绿林军。曾横戈挑毁荆州牧的车驾,杀死骖乘。昆阳大战,与刘秀等十三骑突围闯营,立下大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大将。

王奔列阵正中,大刀一挥,哈哈狂笑道:“长安汉军听着,快快投降,本王饶你们不死。胆敢抗拒,本王就先杀这些眷属,再杀你等。”

信都将士的眷属老幼妇婴皆有,哭号连天,惨而忍闻。长安汉兵怒火满脸摩拳擦掌,却不敢轻举妄动。

嫉恶如仇的振威将军马武见信都王竟以汉军眷属相胁迫,顿时怒从胸中来,目眦尽裂,须眉炸开,大喝道:“无耻之徒,看马爷爷收拾你!”

吼声如雷,战马如风,长戈如电,直取信都王。王奔本想有眷属在手,稳操胜券,正在洋洋得意,没提防对方主将敢冲过来。等他发现,举刀应战时,马武长戈刺到,不及两合,长戈刺进前胸。信都王惨叫一声,口喷鲜血,死尸栽下马来。

未及交锋,主帅先丧,邯郸兵马魂飞魄散,丢下汉军眷属,四散逃命。忧愤满腔的长安汉兵猛追猛打,一鼓作气,夺取信都。死里逃生的将士眷属,扶老携幼,欢迎谢躬大军入城。谢躬在信都歇兵三日,仍命马武为先锋,出师北进,准备与大司马刘秀所部兵马会合。

谢躬率长安兵马抵达广阿,刘秀率诸将出城迎接。进城之后,大司马特设盛宴,犒劳长安将士和渔阳、上谷诸将。

酒宴结束,邓禹单独去大司马帐中,对刘秀说:“今长安兵马前来助战,明公何以待之?”

刘秀皱眉说:“有长安兵马相助,平灭邯郸王郎指日可待。可是,谢躬奉旨前来河北,并非完全为了助我灭王郎,恐怕另有所图。”

“明公圣明,长安不可不防。属下以为,谢躬名为助战而来,明公可令其参与战事,但是,既得之地则由明公派出心腹之将镇守,不能让长安兵马坐地势大。稳固后方,大军进则有依托,退则有退路,进退自如,可灭王郎,立足河北。”

刘秀深表赞同。第二天,召集诸将,商讨军情说:“今有尚书令兵马和渔阳、上谷兵马来会我军可谓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士气高昂。与邯郸决战的时候到了。但是,王郎假帝嗣之名迷惑人心,仍然雄兵在握,尤其在地方上仍有影响,势力不小。信都失守就是一个明证,一个教训。所以,在我兵进邯郸之时,一定要巩固后方,彻底肃清有可能叛乱的势力。本公命令,兵分两路,一路由右大将军李忠率领,回师信都,行太守事,彻底肃清叛乱势力,巩固后方。一路由本公亲自率领,进攻巨鹿。”

刘秀话音未落,谢躬起身反对说:“眼下我军与王郎决战,正是全力以赴的时候,大司马此时分兵回师信都,似乎不妥。何况,信都已由下官派员镇守,叛乱已平,还有这个必要吗?”

刘秀摇头道:“尚书令差矣。大人属下乃长安将吏,不知信都郡情。大人说叛乱已平,请问叛贼马宠是否已捕杀?马氏为信都大姓,其族人及归附者是否已搜捕殆尽?”

谢躬只得答道:“马氏隐匿城中,至今搜捕不到。”

“马氏乃本地人,便于藏身,长安将吏不明细里,难以捕获。本公所遣右大将军李忠,曾为信都郡校尉,熟知地方人情,便于访查搜捕。稳固了后方,我军进兵巨鹿、邯郸,再无后顾之忧。”

邓禹亦劝解道:“尚书令大人,眼下大战在即,河北兵马与长安兵马应军令一统,方可出奇制胜,请大人下令召回信都的将吏,由右大将军李忠兼行信都太守事。”

谢躬觉得有理,不便反驳,只得躬身说:“只要有利于平定河北,下官遵从大司马之命就是。”当即写下手书,遣使召回在信都的将吏。

右大将军李忠领命分兵而去。刘秀传命全军收拾行装,准备兵发巨鹿。他步出帐外,连呼几声“刘斯干备马。”却无人应声。亲兵们慌忙四下寻找,不见刘斯干踪影。刘秀正在着急,忽然,校尉冯寿奔跑过来,禀报道:“明公,不好了,斯干被军市令祭遵给杀了。”

“什么?祭遵敢杀我的斯干!”

刘秀勃然大怒。刘斯干的名字还是父亲南顿君刘钦给取的。南顿君偏爱老仆刘宽,为其刚出生的儿子取名“斯干”。取自《诗经·小雅·斯干》的诗句“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意思是老仆刘宽忠于刘府,其子生在刘府接替父事,犹如曲折的深涧水,依伏、环绕主人这座大山。斯干比刘秀小七岁,从小就跟刘秀做书童。刘秀起兵后,不论多么艰险起落,他都跟着牵马坠蹬、鞍前马后,有奔走伺奉之功,刘秀也从没把他当下人看待。几天前,斯干说,家中遭到旱灾,颗粒无收,妻子儿女生活无着。刘秀曾想派人送些钱财过去,因为公务繁忙,竟把这事儿忘了。

所以,刘秀一听斯干被杀,怒火万丈,愤然变色道:“没有本公的命令,祭遵竟敢擅杀我的马童,简直目中无人,来人,抓祭遵来见。”

左右亲兵正欲行动,长史陈俊慌忙劝阻道:“明公且慢,祭遵身为军市令,督察军纪,不会毫无理由就杀斯于。请明公问明情由,再抓人不迟。”

刘秀怒声问冯孝道:“斯干身犯何罪,军市令要把他斩首?”

冯孝怯声答道:“斯干私拿库府黄金十两,被军市查出,所以……”。

“私拿黄金?”刘秀一怔,忽然明白过来一定是斯干不愿烦扰自己,私拿黄金给家中救急。仅仅为了十两黄金,竟丢了性命。他心里自责着,难过地流下泪水。

陈俊趁机劝谏说:“明公经常强调军纪要严明,不许以私犯公。如今祭遵执行军市的职责,法不避亲,秉录明公之令,怎么能说他有罪下令抓捕呢?”

刘秀羞愧难当,顿然省悟,感叹道:“子昭金玉良言。刘某一时糊涂,险些错怪军市令。来呀,请弟孙前来。”

亲兵引祭遵。祭遵抱拳施礼道:“属下斗胆将违犯军纪的斯于处斩,请明公处罚。”

刘秀执祭遵双手,惭愧地说:“刘某糊涂,险些铸成大错,愧对‘明公’二字。”又向诸将说道:“军市令执法如山,奉法不避,我军才有良好的军纪,才有克敌致胜的保证。今拜弟孙为刺奸将军,你们可要当心撞到他手上,本公的马童违反军纪他都敢杀,一定不会私自包庇你们。”

祭遵受到褒奖,毫无矜夸之意,抱拳告退。诸将却无一畏服,私下决心严格约束部属。汉军军纪顿时肃然。

刘秀命人厚葬斯干,厚恤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