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哈老徒行宫”在海原天都寨
成吉思汗病死于“萨里川之哈老徒行宫”,这种说法的最早史料依据是《元史·太祖本纪》:蒙古太祖二十二年“秋七月壬午(初五),不豫。己丑(十二),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
“哈老徒之行宫”是怎么一回事?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注解说:“《元史》谓成吉思汗死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宮,此二名皆属蒙古语名,疑其士卒以此名名其汗身死之汉地”。遗憾的是上世纪的冯承钧不知道宁夏海原县有一地名就叫“海喇都”。2007年,据李进兴先生撰文介绍:蒙古语专家乔日普吉教授说:宁夏海原县“海喇都”与“哈老徒”均是对蒙古语“前哨、前锋、哨位”用汉字音注的异写。笔者认为,乔日普吉教授的这一解释,可谓一语中的。从笔者前考得知,今宁夏海原县的古西安州即是金国、宋朝、西夏三国的“交界之地”,也是成吉思汗进攻西夏、金国和南宋的“前哨、前锋、哨位”之地。今宁夏海原县元代就有“海喇都(哈老徒)”这一古地名,“哈老徒”即“海喇都”,“哈老徒之行宫”即“海喇都之行宫”。这样,将成吉思汗崩于“哈老徒之行宫”这句蒙语翻译为汉语,即成吉思汗病殂于今宁夏海原县位于“前哨、前锋、哨位地方的行宫”。李进兴先生在《成吉思汗‘哈老徒行宫’遗物考述》一文中根据清代《海城县志》等三部志书的记载说:“哈老徒行宫(海喇都行宫)”即在今海原县城。据笔者考证,“哈老徒行宫(海喇都行宫)”是在今宁夏海原县境内,但不在今海原县城。
《元史·太祖本纪》中的“哈老徒之行宫”究竟在海原县的什么地方?清《海城县志》对海喇都的历史沿革记载有误,海喇都行宫(哈老徒行宫)在今宁夏海原县城的这种说法与史不符。据《嘉靖固原州志》记载;“海剌都营,在州西北二百一十里。楚府牧马地……旧无城池,权于干城儿建立公署、仓库。天顺三年(公元1459年),营人始自筑小城,周二里,高一丈余……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兵备佥事杨勉始增筑其城,高阔皆三丈,周四里三分,东西南三门,池深阔各一丈五尺。内有大小官厅、操守厅及承奉行司。”今宁夏海原县城始建于公元1459年,而成吉思汗是公元1227年农历七月十二病死于“哈老徒之行宫”的,成吉思汗病死于“哈老徒之行宫”的时间比海原县城始建的时间还要早232年,成吉思汗病死时尚无今宁夏海原县城。所以,说成吉思汗病死的“哈老徒之行宫”在今宁夏海原县城是没有任何历史记载根据的。
成吉思汗病殂的“哈老徒行宫(即海喇都行宫)”在今宁夏海原县古西安州境内,这是于史有据的。“哈老徒行宫”是成吉思汗病危期间居住的“行宫”。成吉思汗病危期间指公元1227年农历七月初五(公历8月18日)至农历七月十二(公历8月25日)。公元1227年农历六月至七月十二期间,成吉思汗无论是驻跸清水县西江还是北还西夏,他始终都在陇右地区,这是有史为证的。特别是六月至七月初五左右,在陇右发生了两件重大事件,这两大事件与成吉思汗的死亡时间、死亡地点紧密相关。第一件,西夏末帝李晛于公元1227年农历七月初五左右“出城”到成吉思汗的驻跸地点向成吉思汗“隔门而拜”。据《元史·太祖本纪》《西夏纪》,六月份,成吉思汗驻跸在清水县西江,西夏末帝李晛遣使入蒙古军“乞降”,成吉思汗同意了李晛“乞降”的请求。李晛又提出还需要准备献给成吉思汗的“供物”,请求将其献城(中兴府)投降的时间向后推迟一个月,待各项准备工作完成后他亲自前去拜见成吉思汗,成吉思汗也答应了,并且成吉思汗还向李晛回话说:“今我尚病,且无来”。按从六月份向后推迟一个月的时间计算,李晛亲自前去拜见成吉思汗的规定时间应是七月份。李晛“出城”“觐见成吉思汗”的前后过程,《蒙古秘史》有详细记载:“唐兀惕国主不儿罕(李晛)一见无法抵挡,只好带着金银器皿九十九,少男少女九十九,骟马良驼九十九,出城觐见成吉思汗。此时成吉思汗愈加恶心难受,只好让不儿罕(李晛)隔门而拜。待到第三天,成吉思汗下令将不儿罕召来,赐其忠顺之号,并命脱栾将其处死。”上述记载说明,西夏末帝李晛“出城觐见成吉思汗”时,成吉思汗当时就居住在北还西夏途中某个城寨的“行宫”中,否则李晛不会“隔门而拜”。李晛“出城觐见成吉思汗”时,正是“成吉思汗愈加恶心难受”之时,也就是说,李晛“出城觐见成吉思汗”的时间正是成吉思汗在北还西夏途中病危的时间。据《元史·太祖本纪》,成吉思汗七月初五病危。所以,七月初五这个时间,与《蒙古秘史》记载李晛请求从六月份向后推迟一个月亲自前去观见成吉思汗的时间完全相合。这就是说,李晛“出城”亲自前去“觐见成吉思汗”的时间大致在七月初五左右,而此时成吉思汗正在北还西夏途中的某个城寨的“行宫”中请西夏的“李氏汉人”给他治病(《黄金史》:可汗进军西夏,哈萨儿回宫请李氏汉人医治腿脚之痛风病,虽有好转,但浑身乏力,逐渐衰弱,于丙戍年冬季月殡天,享年六十三岁)。第二件事,西夏末帝李晛“觐见成吉思汗”时,向成吉思汗敬献了“行宫及器皿”,成吉思汗临终时将西夏末帝李晛敬献的“行宫及器皿”又全部赐给了脱栾。《蒙古秘史》说:脱栾处死不儿罕(李晛)后,成吉思汗降旨道:“我于阿儿不合猎野马而摔伤,脱栾惜我身躯性命,建言退去为我疗伤。幸得长生天之助,已将敌人握入手中。把不儿罕(李晛)献来的行宫及器皿,全部赐给脱栾!”七月初五左右至七月十二发生的以上两件重大事件证明在今宁夏海原六盘山确有成吉思汗病危、病殂时居留的“哈老徒行宫(即海喇都行宫)”。
《蒙古秘史》在李晛“出城觐见成吉思汗”时“带”的礼物中没有写“行宫”,而在成吉思汗临终时却说“把不儿罕(李晛)献来的行宫及器皿,全部赐给脱栾!”由此看出,李晛献来的“行宫”不是他从外地带来的什么“行帐”或“行宫”,而是在此前就已献给成吉思汗的在西夏(今宁夏海原六盘山地区)驻跸的“行宫”。成吉思汗病危、病殂时就居留在李晛献来的的“行宫”中。那么,李晛献给成吉思汗的“行宫”到底是哪儿的“行宫”?
关于夏王城(中兴府)中的“宫室”,据《西夏书事》说:“六月,太白入东井,地大震,宫室多坏,王城夜哭”。夏王城(中兴府)的“宫室”毁坏到如此地步,李晛是不能作为礼物献给成吉思汗的。况且,《蒙古秘史》明文记载李晛献给成吉思汗的是“行宫”,而不是夏王城(中兴府)中的“宫室”“王宫”或“皇宫”。
公元1226年农历春正月成吉思汗最后一次进攻西夏时,成吉思汗在西夏境内“下营宿夜”时的“行宫”是“帐”。《蒙古秘史》载:“在出征唐兀惕人的征途中,成吉思汗所乘兔斑赤马被奔腾而来的野马群所惊,坠成吉思汗于地。成吉思汗浑身不适,便到搠斡儿合惕一地下营宿夜。第二天一早,也遂夫人对大家说:诸子、群臣们商议一下吧,可罕昨夜大烧不退,很是难受。脱栾参谋官说道:唐兀惕人有筑好的城,有不能挪动的营地。他们不能背着筑就的城和不能挪动的营地逃走。我们还是回去养好可罕的身体后,再来与他们决战为好。诸子、群臣都赞同脱栾的意见,便入帐奏闻成吉思汗。”此时入见成吉思汗称“入帐”,说明此时的成吉思汗住在蒙古帐蓬中。公元1227年农历五月份,“蒙古时尽克夏城邑”,七月初五左右,李晛“出城”到成吉思汗驻跸之地向成吉思汗“隔门而拜”,所谓“隔门而拜”,当指成吉思汗驻跸“行宫”的宫门,而不是“入帐”的“帐门”,说明此时的成吉思汗已住在“行宫”中。七月十二日,成吉思汗“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成吉思汗七月初离开清水县西江北还西夏。从七月初五病危(“不豫”)到七月十二日“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仅隔八天,蒙古军队是不会给成吉思汗自造“行宫”的。
西夏末帝李晛继位于1226年农历七月。李晛从继位到被杀仅一年,且一直处于蒙古军队的战火重围中,他是不可能为成吉思汗重新修建“行宫”的。但《蒙古秘史》明文记载李晛给成吉思汗献了“行宫”。既然“行宫”是西夏末帝李晛所献,那么此“行宫”肯定是李晛之前的西夏皇帝所修建、所使用的,它肯定位于西夏境内成吉思汗病危、病殂时的居留地。那么,李晛献给成吉思汗的“行宫”具体在什么地方?
据宋夏史籍记载,今宁夏海原县古西安州境内西夏建有“行宫”或“宫殿”的古城寨有两处:
第一处是李元昊始建的天都砦行宫。《西夏纪·卷九》载:宋庆历二年(1042年),李元昊“纳妃没熪吃氏,营天都山居之。妃为没熪吃皆山女,元昊因天都与泾原路接,山川平易,劲骑疾弛渭州,日暮可至,特营宫室居之,日与没熪吃氏宴乐其中。”此“天都”当指天都山下的天都寨,李元昊在天都寨内建有行宫。《宋史·地理志》西安州条载:“天都砦(寨),元符二年(1099年),洒水平新砦赐名天都。东至临羌砦二十里,西至西安州二十六里,南至天都山一十里,北至绥戎堡六十五里。”天都寨行宫位于今宁夏海原县天都山下的天都砦(寨)内,南至天都山一十里,东北距海原县城约五里,现存城墙遗迹保存完整。城呈方形,周边约一公里,城墙残高4至8米,黄土夯筑,并环以瓮城,俗称“柳州城”。近十多年来,因该城内暴露、挖掘、拣拾发现的宋代残砖碎瓦、破瓷烂碗等遗物太多,当地群众又呼之为“宋城”。
第二处是是西夏始建并多次修复过的西安州南牟会宫殿。《西夏纪·卷十七》载:宋元丰五年(1082年)正月,“修南牟城。南牟倚天都、葫芦河形胜,自李宪残破,宫殿皆毁。蕃部藏族迁徙无依,梁氏使乙埋修复之,近天都创立七堡,量兵分守。”《宋史·地理志》载:“西安州,元符二年(1099年)以南牟会新城建为西安州。”西安州是在南牟会城的基础上修建而城,由于宋夏对该城争夺激烈,西安州宫殿三次毁于战火,西夏三次重修。西安州古城位于今宁夏海原县城西四十里,现存城迹保存比较完整。古城呈正方形,周边约八里,城墙残高四至八米,每边城墙都建置有十九个马面,开东西二门,并环以瓮城和护城河。
今宁夏海原县城西面的西夏天都寨行宫与西安州南牟会宫殿相距约15公里,都建筑在六盘山北麓。笔者调查时,据当地老年人讲,西夏天都寨与西安州古城古有地道相通,他小的时候,曾随其父从天都寨西城墙南段的地道中走过一截。当地老年人两城“地道相通”的传闻是否属实,因未发掘,不得而知。但西夏天都寨和西安州古城都建筑有西夏皇帝居住的行宫、宫殿是属实的,这不但有宋夏文献记载可凭,而且有出土的宋夏蒙元建筑构件为证。《乾隆盐茶厅志》载:“天都砦(寨)旧城在华山北里许”,“海喇都城,即夏之天都砦(寨)”。“华山”即今宁夏海原县南华山,宋夏蒙元时期亦称六盘山。“天都砦(寨)旧城”即指今宁夏海原县城西南约五里处六盘山(当地现称南华山)北麓的宋夏天都寨,此天都寨“即夏之天都砦(寨)”,亦即宋夏蒙元时期的“海喇都城”。
西夏天都寨内的天都寨行宫、西安州古城内的西安州南牟会宫殿早已变为农田。20世纪90年代至今,当地群众由于生产等原因,在古城行宫、宫殿遗址内不断挖出大量高挡次的唐、宋、夏、蒙元瓷器残片、残件,也不乏完整器物,制造工艺极为精细、精致、精美,如玉璧底白釉盘、钧窑碗、秘色瓷、影青碗、耀州窑盘碗、龙泉窑碗、“内府”白釉梅瓶等等。地上地下的宋、夏、蒙元建筑构件多见,文物遗迹遍布。《元史·刑法志》规定:“诸章服,惟蒙古人及宿卫之士,不许服龙凤文,余并不禁。谓龙,五爪二角者。”“诸小民房屋,安置鹅项衔脊,有鳞爪瓦兽者,笞三十七,陶人二十七。”这里出土的建筑构件、器物,多属宫廷用品,在民间则属违禁品。特别是这里出土的元代大型石雕双角龙首建筑构件、兰釉螭形瓷屋脊、白釉大筒瓦、兰釉螭形瓷烛台,显示了非凡的皇宫气派。
综上所述,今宁夏海原县城西南约五里处六盘山(当地现称南华山)北麓李元昊始建的天都寨行宫,才是西夏末帝李晛献给成吉思汗的“哈老徒之行宫(即海喇都之行宫)”。“哈老徒之行宫(即海喇都之行宫)”所在的这座天都寨,“宋名天都寨,夏改为东牟会,元名海喇都”,今名柳州城。据此,成吉思汗病危、病殂的“哈老徒之行宫(即海喇都之行宫)”,正是今宁夏海原县城西南五里处六盘山下的天都寨行宫。
第八节 成吉思汗病殂“行宫”勘误
关于成吉思汗病殂“行宫”的以下说法,须从史料上进行勘误。
一、固原开城说。据报道,一些研究者说:近年来,“宁夏考古人员在开城梁周围发现大量元代遗物。其中有绿釉陶瓶、陶罐、黄釉瓷碗、瓷罐、瓷器盖、红釉瓷盆、黄釉琉璃塔刹、琉璃龙纹三足鼎、琉璃四足香炉、铜熏炉盖、金饰件等。而琉璃建筑构件,不仅数量大而且品种多,有的还相当完整,有长达50厘米的白釉板瓦、子母扣筒瓦,有直径15厘米的龙纹圆瓦当、三角形龙纹和花叶纹滴水瓦,釉色有黄、绿、白三种。这些发现足以说明,元代这里曾有相当规模的建筑,这正与文献记载的元安西王府相吻合。遗址中发现的大量黄色琉璃瓦,则又表明当时的建筑等级很高,决非一般王府建筑。”还说“据史料记载,六盘山曾有成吉思汗避暑的行宫、行帐……现在从开城遗址出土大量黄色琉璃瓦这一现象分析,安西王府的前身可能是成吉思汗行宫……忙哥刺进驻六盘山后,便将成吉思汗的旧行宫扩建为王府,使这里成为陕西西安安西王宫邸之外的另一处王府。”据此,一些著述还说,成吉思汗病死在六盘山下开城,他的遗体有可能埋葬在六盘山下的开城。
查阅史籍,上述“成吉思汗病死在六盘山下开城”“他的遗体有可能埋葬在六盘山下的开城”、固原开城建有“成吉思汗避暑的行宫、行帐”的说法均无任何史料根据与考古证据。据《元史·太祖纪》《西夏纪》等史料记载,成吉思汗先后七次亲征西夏,仅在蒙古太祖二十二年(公元1227年)从其驻跸的盐州川(宁夏盐池县)进攻西夏积石州(青海贵德)时进入过陇右地区。成吉思汗无论西进陇右还是北还西夏,他走的都是经今宁夏海原、甘肃靖远的丝绸中路。成吉思汗在1227年进军西夏中,其中“夏四月,帝次龙德”,“(五月)闰月,避暑六盘山”,“六月……帝次清水县西江”,“秋七月壬午,不豫。己丑,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成吉思汗攻战西夏、金国所至之地为中兴府、积石州、洮州、河州、西宁县、信都府、隆德县、德顺州、临洮府、清水县西江。以上成吉思汗驻跸、避暑的龙(陇)德、六盘山、清水县西江及其率领的蒙古军队攻战夏、金所至之地都位于陇西地区,均在六盘山以西;固原开城地处陇东,位于六盘山以东。成吉思汗戎马一世,除1227年这一次他始进入陇西河湟外,毕其终生他从未涉足过六盘山以东的固原开城。成吉思汗终生都未涉足固原开城,开城何来成吉思汗的新旧“行宫”?
《宋史·地理志》开远堡条载:“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废安边堡入开远”。《甘肃新通志》载:开城废县,“宋为开远堡,咸平元年(公元998年)置。”开远堡为开城之前迹,系北宋镇戎军所属边境戍堡。其建堡时间比成吉思汗入侵西夏要早200多年。成吉思汗前六次(公元1205年、1207年、1209年、1214年、1217年、1225年)入侵西夏,只是到达过“力吉里寨”“乞邻古撒城”“瓜沙诸州”“落思城”“斡罗孩城”“河西”“兀剌海城”“克夷门”“中兴府”,其后“遂撤围还”,与北宋疆境无涉。成吉思汗从未到达过固原开城,固原开城哪来的“成吉思汗的旧行宫!”
《元史·地理志》开城州条载:“至元十年(公元1273年),皇子安西王分治秦、蜀,遂立开成府,仍视上都,号为上路。至治三年(公元1326年),降为州。”《元史·诸王表》载:“秦王,忙哥剌,至元十年诏安西王益封秦王,别赐今印,其府在长安者为安西,在六盘者为开城,皆听为宫邸。”公元1227年,成吉思汗“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公元1273年,固原开城才立为安西王的宫邸。这就是说,成吉思汗死后快50年了,其重孙子安西王始在固原开城建有开城安西王宫邸,固原开城安西王宫邸与成吉思汗毫无关系。宁夏考古人员在开城遗址发现的所有黄、绿、白釉龙纹建筑构件及龙纹器物,均为元代安西王宫邸用品,是元代诸王府宫邸用品的标准件,其它地方的蒙元王府、墓地也有此类物品出土。宁夏考古人员在开城遗址发现的所有遗物,没有一件与成吉思汗有关,因为上述所有“黄、绿、白釉龙纹建筑构件及龙纹器物”等在固原开城出现或使用时,成吉思汗早已死去快50年了。
所有历史典籍上都从无成吉思汗涉足固原开城的片言只字,开城遗址又是从哪里挖掘出“将成吉思汗的旧行宫扩建为王府”的“史料记载”?
一些研究者还说:成吉思汗死后,宪宗蒙哥、世祖忽必烈等蒙元可汗、军帅、使者,以驻跸、屯军、驻防等名义,屡屡轮番来六盘山,他们的目的似乎为祭祀大汗,冲着大汗的陵地来的。为了方便祭祀秘葬的大汗,忽必烈索性在六盘山下开城堂而皇之地建起安西王府,设王、派员、驻军,除执行卫戍任务外,还承担着一项赴大汗葬地秘祭使命。上述种种说法,是信史?猜测?还是传闻?
据《金史·太宗本纪》,天会八年(公元1130年)“原州降,宋泾原路统制张中孚、知镇戎军李彦琦以众降”,今宁夏固原开城诸地区始入金国疆域。据《金史·白撒传》,元光元年(公元1222年)二月,金元帅左都监“白撒徐出镇戎,合达出环州,以报二道之役”,今宁夏固原开城诸地区时为金国镇戎州。《元史·太祖本纪》载:“蒙古太祖十七年(公元1222年)壬午春……木华黎军克乾、泾、邠、原等州,攻凤翔,不下……秋,金复遣乌古孙仲端来请和,见帝于回鹘国。帝谓曰:‘我向欲汝主授我河朔地,令汝主为河南王,彼此罢兵,汝主不从。今木华黎已尽取之,乃始来请耶?’仲端乞哀,帝曰:‘念汝远来,河朔既为我有,关西数城未下者,其割付我,令汝主为河南王,勿复违也。’仲端乃归。”金国不同意成吉思汗的要求,今宁夏固原城始为蒙古控制。《金史·哀宗本纪》载:正大五年(公元1228年)八月,金哀宗“召白撒还朝,拜尚书右丞,未几,拜平章政事。白撒居西垂几十年……”成吉思汗最后一次征伐西夏时的生前死后,金元帅左都监白撒还镇守在六盘山地区。正大六年(公元1229年)冬十月,“大元兵驻庆阳界。(金主)诏陕西行省遣使奉羊酒币帛乞缓师请和。”成吉思汗死后两年,蒙古大军还滞留在庆阳界。《金史·郭虾蟆传》载:“甲午春(公元1234年),金国已亡,西州无不归顺者,独虾蟆坚守孤城”,直到金国灭亡,陇右地区才逐步为蒙古所据有。
成吉思汗病死于公元1227年。在成吉思汗死前和死后的一年中,今宁夏固原开城地区属金国镇戎州,有金国大军驻守;在成吉思汗死时的当年,陇右地区尚有金元帅左都监白撒坐镇“西垂”,在这种形势下,成吉思汗怎么能埋葬于固原开城的敌国之境呢!
忽必烈于1254年夏五月驻跸六盘山,宪宗蒙哥汗于1258年夏四月驻跸六盘山,等等,这都是成吉思汗死后三十年以后的事了。他们因何驻跸或前往六盘山,史载明确,均系避暑或军国要事,与成吉思汗的丧葬、祭祀、守陵无任何史料联系。
二、海原海城说。《光绪海原县志》说今宁夏海原县“县城宋名天都寨,夏改为东牟会,元名海喇都,明初以地赐楚王,又名海城。”《光绪海原县志》对今宁夏海原县城地名沿革考证有误。所谓“宋名天都寨,夏改为东牟会,元名海喇都”指的是今宁夏海原县城西南约五里处六盘山(当地现称南华山)北麓的宋夏天都寨,而不是始建于明代天顺三年(公元1459年)的海剌都营(今宁夏海原县县城)。“海城”之名始于清末民初而非明代。今宁夏海原县城明代称“海剌都营”,明天顺三年(公元1459年)前无此城。成吉思汗死于公元1227年,今宁夏海原县海城始建于公元1459年,系明代城堡。成吉思汗死后232年始有海城,故海城绝无成吉思汗“行宫”。
三、灵州说。持此说的有:《黄金史(成书于17世纪)》《蒙古源流(成书于清康熙元年)》《蒙兀儿史记(成书于清末)》《新元史(成书于清末民初)》。上述各说的史料依据皆源自《蒙古秘史》:“亥年,成吉思汗攻取朵儿篾该城(灵州)后即升天。”审视《蒙古秘史》的这条记载,该记载只是说成吉思汗在攻灵州城以后死亡,并没有说明成吉思汗死亡的具体时间与地点。以往学者依据《蒙古秘史》的这条记载将成吉思汗死亡的地点归入“灵州说”是错误的。其实,这条记载仅能说明成吉思汗死于攻取灵州城以后,并没有说成吉思汗死于灵州城。所以,这条记载不能作为成吉思汗死于灵州城的证据。《新元史》说成吉思汗“崩于灵州”的时间地点是指成吉思汗1226年农历十一月攻取灵州以后,1227年农历正月南下陇右,又于1227年农历七月离开陇右“清水县之西江”北还西夏时死于灵州的。此说符合《蒙古秘史》《史集》所载成吉思汗死于攻取灵州城以后北还西夏途中的说法,断然否定了成吉思汗死于“清水县西江”的说法。但《新元史》说成吉思汗死于1227年农历七月北还西夏途中的灵州,而该灵州所处地理方位与《史集》所载成吉思汗死于金国、南宋、西夏“交界处的六盤山地方”不符,应认从中世纪成书的《史集》。审清了《蒙古秘史》关于成吉思汗死亡记载的原文原意,说明持“灵州说”的各家对《蒙古秘史》关于成吉思汗死亡地点的记载属误读、误引、误考,均谓无据。
四、清水县西江说。持此说最早的仅有成书于19世纪的《多桑蒙古史》:“成吉思汗在清水县,得重病,八日死”。此说对现代国内外著述影响较大,多从之,如:《中国通史》、吕振羽《简明中国通史》《蒙古民族通史》、余元盦《内蒙古历史概要》、李则芬《成吉思汗新传》、伯希和《蒙古历史辞典》等。上述各说的史料依据一是源自《金史·撒合辇传》:八月朝廷得清水之报,知成吉思汗已死,令前线战备可暂停;二是源自《元史·太祖本纪》:“六月,帝次清水县西江,秋七月壬午,不预。己丑,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审视《金史·撒合辇传》对成吉思汗死亡地点的记载,后世研究者将“朝廷得清水之报”视为“成吉思汗已死”于清水,这是不对的,因为“朝廷得清水之报”与“成吉思汗死于清水”是无因果联系的两件事。事实是成吉思汗六月份驻跸“清水县西江”,七月份死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八月份金朝才从清水得到成吉思汗已经死亡的报告。《金史·撒合辇传》并没有说成吉思汗死于“清水县西江”,也没有任何史料记载“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就是“清水县西江”或“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就在“清水县”。《金史·撒合辇传》只是说朝廷从“清水”得到报告,方知“成吉思汗已死”。该报告并没有说成吉思汗死亡于“清水”。以往学者依据该条记载将成吉思汗死亡的地点归入“清水说”是错误的。
再审视《元史·太祖本纪》对成吉思汗死亡地点的记载,后世研究者将“六月,帝次清水县西江”与“秋七月……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这两件在时间、地点的记载上都不同的事情混同为一件事情,将“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等同于“清水县西江”或归属于“清水县西江”,这是无任何史料证据的。拉施特《史集》说:当成吉思汗“来到女真(金国)、南家思(南宋)和唐兀(西夏)地面交界处的六盘山地方時”,他“自知病危,大渐已近”而死。从成吉思汗“自知病危,大渐已近”时所来到金国、南宋、西夏“交界处的六盘山地方”的记载看,成吉思汗此时已经离开六月份驻跸的“清水县西江”了。从《元史·太祖本纪》记载的成吉思汗病危(不豫)的时间看,他病危是在七月份;对照《史集》记载的成吉思汗病危(自知病危)时的地点看,成吉思汗病危时已经来到了金国、南宋、西夏“交界处的六盘山地方”了。由此证明,按照《元史·太祖本纪》的记载,成吉思汗七月份病危时的地点在金国、南宋、西夏“交界处的六盘山地方(《史集》)”,这说明成吉思汗七月份病危、病死时早已离开六月份曾驻跸的“清水县西江”了。所以,后世一些研究者从成吉思汗六月份曾驻跸的“清水县西江”推导出他七月份也病死在“清水县西江”是没有任何史料证据的。审清了《金史·撒合辇传》《元史·太祖本纪》关于成吉思汗死亡记载的原文原意,说明持“清水县西江说”的各家对《金史·撒合辇传》《元史·太祖本纪》关于成吉思汗死亡地点的引用属误读、误引、误考,均谓无据。
五、考古调查遗迹遗物说。根据考古调查所见遗迹遗物,说成吉思汗病殂“行宫”在宁夏固原开城遗址、凉殿峡遗址、海原海城遗址、甘肃清水县西江遗址等等。上述诸遗址中,宁夏固原开城遗址、凉殿峡遗址是忽必烈皇子忙哥刺被封为安西王时居住的宫邸或后世元代帝王避暑之所。安西王忙哥刺是成吉思汗的重孙子,忙哥刺建筑、居住此宫邸时,成吉思汗已死了快50年了。所以,说固原开城遗址、凉殿峡遗址是成吉思汗驻跸、避暑、病殂、秘葬的“行宫”,都是于史无据,于物无证。甘肃清水县西江遗址、海原海城遗址,宋元史籍记载明确,均非成吉思汗病殂“行宫”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