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谱写生命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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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街灯下的守护神

文/宫丽丽

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过那个油画一样美的童话,那个属于她的童话。幽蓝的天,浓黑的夜,睁着橘黄眼睛的玉兰街灯,陪她等车的男孩,一个她不认识却又很熟悉的男孩……

那时候已进入高三了,要上晚自习,所以得在10点钟以前赶11路公交车回家。从什么时候起,马路斜对面玉兰街灯下那个帅气的男孩子开始陪她等车,她也说不清楚。她隐约觉得他是对面山坡上重点高中的学生,他的家该在城市的南边,所以每个晚上,他们站在马路两边,等同一路车,将他们载到城市两头他们各自的家。

本来他们还可以有机会在清晨相遇的,那就是他们乘的两辆相向而驶的11路车同时到站的时候,他们可以在马路中间走个对面。可是重点高中与普通高中的上课时间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只在晨曦里见过他两次。她看到他手里的蓝皮英文课本,正和她胸前抱着的那本一模一样,刚巧他也看到了,两个人便会心地相视而笑,笑里都有一种重负压身的苦涩味道:可怜的高中生,等车时也要抓紧背几个单词的。无言的擦肩而过之后,他们便有了一种温暖的默契。

大部分的时候,当她像快乐的露珠滑向叶尖一样来到车站时,男孩子已经站在对面的灯光下了。他们不曾说过一句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远远的距离上清晰地感觉彼此的存在。不管有几辆车在他面前停下,直到女孩子登上车,他才肯上车回家。有时末班车也开走了,他便走回去。更多的时候,不用两分钟,女孩子就会等到车来。目送远去的车影,男孩子心中的责任感会悄悄地化成一种不舍。女孩子很感激他,他是她在玉兰街灯下的守护神。这跟她那些阳光下的朋友不一样,有他,她不必再害怕黑重的夜色和路边奇奇怪怪的树影。柔和的灯光给他英俊的轮廓涂上金灿灿的光环,她甚至感到一种神圣。

有月亮的夜晚,两抹温柔的玉兰街灯,两个暂时忘了压力的纯净的孩子,遥遥相对,不言不语,像一个静静的月光童话。夜色给这童话镶上幽深的边框,玉兰街灯又将它轻轻地收藏,就像大海收藏月亮无瑕的倒影,小心翼翼,无声无息。

玉兰街灯照亮了那段原本阴郁苍白透支了生命的日子。数着一天天走近的七月,她莫名的恐慌,她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灯光,那样的守望啊!她决定对他说些什么,至少是感谢之类的话,当然也要祝他好运,在那个黑色七月就要来临的时候。

那是最后一个晚自习,闷雷响了又响,没有下课就急雨如注了。她爱雨,可这一次她恨死了雨。爸爸还是开车来接她了,没有给她去车站说些什么的机会。车载着她缓缓地下坡,正像她满心的希望一点点坠落。转弯时,她老远就找到了淡淡的橙色灯盏下那个撑伞的人影。空荡荡的车站,夹风的狂雨,他钉子一样地立在那里。他一遍一遍回头,无数的雨点拖着长长的尾巴感叹号一样敲打着后车窗,雨幕里,那两盏注视过他们月光童话的玉兰街灯,像一双流泪的眼睛。月光下的童话是不是注定了捱不到天明?经过一个流火的七月,它便露珠一样地蒸发掉了,不留痕迹。可是当了大学生的她总是也忘不了,忘不了那段被玉兰街灯收藏的秘密。她为它悄悄地笑过,悄悄地哭过,像怀念童年那个最心爱的玩具。其实,有一种童话,因为没有结尾,所以最美。

如果还有记忆,就应该记住那些曾经的美好,即使不完美也不必太在意。年少的时光总是美好,很多年之后,当你闭上双眼,不经意之间想到那些人、那些事的时候,你还会发出会心的微笑吗?不论是欢笑还是泪水,只要经历的,都是幸福的,没有结尾的童话也许正是美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