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竟还是棋差一招,原本好生经营着的脆弱关系,又被暮澜修击得粉碎。
蒙雨再奉旨前来的时候,已然看见那二人面对面坐着,屋子里气氛难以言明的奇怪,没有浓烈的火药味道,倒是他二人间的目光,叫人难以捉摸。
只是,当蒙雨得到,要端来堕胎药时,他便清楚,他们之间,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他熬着药,想起了很多事情。所以,当在煎药之时,手心里忽地一抖,那味药便洒在了地上。他也不去理会,脚面一抬,立时将那药掩在了土灰里。
似乎早就准备好的一般,从怀里掏出另一位药来,小心翼翼地倾洒在药罐子力。蒙雨闻了闻药罐里的味儿,顿时眉间轻松了许多。赶紧拿过小扇子,小心煎药。
此时,他正端着被他改了方子的药,小心翼翼地端到秦卿的跟前,见她眸光凌厉,盯着自己。蒙雨心里一阵发虚,有些后悔自己改了药方,只是看着她倔强的面容,还是心软起来。
将药递与秦卿之时,不忘将碗底的纸塞给她。随即回身对君翊寒道:“这药下肚之后,约莫一个时辰便有效果……我须得守在她身边……”
“好。”君翊寒眸子深深。
秦卿在蒙雨说话之际,便扫了眼那碗底纸片上的字迹——留。
她心中一顿,眼见着回过身盯着自己的蒙雨,见他神色异常。不禁疑惑,难道蒙雨要帮她留下孩子?
不管是不是,她都得赌一把。在抬眼,便瞧见君翊寒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眸。
秦卿闭上眼,仰头饮尽那味苦到心底的药。才咽下,便使劲儿咳嗽起来。真是苦到心里去了,才喝下药,就不住的想要呕吐起来。
索性蒙雨在她身边,立时上前封住她颈部的穴位,只听蒙雨道:“我可费了好些时候熬制的药,你可不能吐出来!”
秦卿不去理会他,兀自擦了擦唇边,指尖微微颤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心中不免忐忑不安,蒙雨其人,阴晴不定,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帮她!
此时的蒙雨正盯着难过的秦卿,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看她喝下药的决意,便知道她是铁了心思要离开君翊寒了。
这般想着,蒙雨不禁又看了看那落寞之极的身影,不禁心疼起来。好不容易,可以对秦卿敞开心扉,说了好些自己的心事,如今竟还是被暮澜修小小的计策给打破。不对,这还得谢谢那位秦家二小姐,当真是祸不单行。只要少了一件事,他们二人兴许不至于落得如斯地步!
蒙雨小心为秦卿安抚着,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有我在,你便放宽了心。你这么年轻,以后……以后还是有机会……”
君翊寒忽地站起身,不去看她。转而面向屏风,只是那屏风上画着个样的百花争艳,他一眼便瞧见那含苞待放默然而立的蔷薇,在那华贵无比的牡丹衬托下,仍旧彰显着不浓不淡的美丽气息。高傲而独泠。
他低下眸子,袖口上的金丝刺痛了他的眼,他身上仍旧穿着喜服。难以想象,他愿意娶的女子,在大婚之日就要拱手让与他人。
他竟还是主谋。
不同于暮澜修,他似乎要更为可悲。天下人会如何说起这段事,说他留不住人?还是道她红颜祸水?
在回眸,只见秦卿额间全是细汗琳琳,她紧紧皱起眉头,却还在隐忍着小腹间阵阵的疼痛。她心里一阵刺痛,害怕恐惧——竟然还是错信了蒙雨,这药竟真是堕胎药!
蒙雨赶紧上前探着她的脉息,另一只手不觉间攀上她的暗穴,小心翼翼为她稳住脉息。见君翊寒眉间紧皱,颇是担忧的神色。蒙雨凑近了对她道:“再忍一忍便好。”
随即又看向君翊寒,道:“你是不是要待在这里?”
君翊寒一敛眉,看了一眼秦卿,便紧皱着眉头,缓缓出了门去,稍稍掩起房门,道:“我就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什么事,你唤一声便是。”
蒙雨为秦卿护着脉息,闻言笑道:“难得啊,随传随到么?”言罢,忽地低下身子,立时点住秦卿任督两个穴道,轻声叹息道:“这是我亲自熬制的保胎药,只是等会你还得配合一下……”
“保胎……”秦卿已然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也是有力无气,“有你这样保得吗,这次竟比上次还要疼……”
“不然能骗得了他?”蒙雨小心将秦卿抱上一旁的湘妃榻上,小心将绒裘褥子铺好,边护着她的脉息,边道:“你疼并不是因为胎儿有异,而是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如今我替你保住了他,日后他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什么意思?”秦卿不及多问,只是从小腹油然上升的剧烈疼痛的感觉,直冲人秦卿的脑门,顿时疼彻心扉,“啊!”
这一声尖叫,引得门外人急迫地推开门,赶紧来到她的身旁。君翊寒瞧着秦卿苍白的容颜,立时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蒙雨冷声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紧张什么?”
真是奇怪,人家夫妻俩,是老婆生孩子,丈夫紧张兮兮的;他们两个倒好,老婆小产,丈夫紧张兮兮得像是她要生产似的。
“她可好?”君翊寒看着昏睡过去的秦卿,眸光立时温柔起来。伸手细细抚上她的眉宇,为她擦拭着汗水。
“不好。”蒙雨看在眼里,只冷冷道:“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好?阿寒,你该全部告诉她!”
君翊寒跪在秦卿跟前,凝视着她的眉眼。真是可笑,唯有在这个时候,她的眉眼才是这般温柔的模样,全无凌厉之气息,好像不曾与他对峙过一般。
“也许,你们之间不会成为现在这般模样。”蒙雨叹道。
君翊寒苦笑一声,道:“告诉她?怎么告诉她,告诉她,你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自己血亲骨肉?告诉她,因为在她入通天阁之时,我便喂下那该死的毒药!她一直想要一个至亲血脉的孩子,可是我怎么能,断了她这么简单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