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一双眸子蓦然浮起了潮润。
是呀,确实是这样子的。
那一年春天,那个桃花树下的读书人,让自己看花了眼,沉迷了心。
喜欢他,因为他的才情,因为他的清名。
可是,都是假的,假的——
她这个顾家女儿因为私情,被放逐在这里,却死咬不肯说出温知的名字。
最后自己这一双手,甚至也是沾染了鲜血。
温知已经让她骄傲尽消,甚至愿意为妾,可是想不到这并非最坏的结果。
顾贞颓然的坐下来。
她流泪了,丝丝泪水滑过了她的脸颊,轻盈的滴落在手背之上。
“乔莲,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嫉妒她,可怜她。可我没想到,她居然是一个祭品。”
“我知道,程雪娇私下经常来找温知,本来我怀疑他们之间有私情,可是又不像。每次两个人秘密约会,都在我所在的庵堂小院。那里很荒芜,很清静。有时候,我觉得程雪娇看我眼神很轻视、厌恶。”
“我也并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打算什么,只莫名觉得,觉得有些害怕。直到有一天,徽州府传来了程雪娇的死讯,可是程雪娇却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她笑着告诉我,死的是乔莲,从今以后,她会以乔莲的身份活下去。所以宋嫂要死,小兰要死,不过我被温知保下来,她会赏赐我个妾当当。”
“可是我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她说的是假话。她说的话儿,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她连个妾都是容不得我,她所有一切我都知道,她会杀了我灭口的。”
“她说她以后会是温夫人,而我是温家的妾。我不相信,她让我去问温知。我没有问,心里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程雪娇的眼睛,她虽然说会放过我,可是我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程雪娇会杀了我,一定会杀了我。”
“我不是为了乔莲报仇,而是我害怕,我讨厌这个女人。自从到了宁国府,我夜不能寐,会用一点帮助睡眠的药。我将药放在了程雪娇的茶水里,如果不是没带毒药,我是会直接毒死乔莲的。”
“那天,我看着睡着的程雪娇,我迟疑了很久。我还没杀过人,真的很怕。可是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一定不会。”
“我举起匕首,很是犹豫。我怕血的味道,我害怕杀人。”
“后来,我在房间里烧炭,关上了门。两个时辰后,我回到房间,程雪娇已经死了。”
玉倩也是表示了理解,程雪娇以前没杀过人,所以第一次她会选择温和一些的杀人方法。
“我不知道怎么办,天那么黑,夜晚又是那么的冷——”
“然后,我去找温知,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他看着我,眼神很古怪。也是,他不是那个桃花树下的少年郎,我也不是温婉的顾贞。最后他用力的抱着我,抱得很久,很久——”
“后来,他就让莺莺过来,处置了程雪娇的尸体。程雪娇想要成为了乔莲,她就真的成为了乔莲了。”
顾贞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可是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变了,我也变了。杀了程雪娇,我还杀了莺莺。”
玉倩打断了顾贞的话:“你发觉莺莺是威胁,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温知暗示了你这一点?”
顾贞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喃喃说道:“是他跟我说,莺莺会被侯爷找到,信不过。”
“莺莺是青楼女子,温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那种下层脂粉,连服侍他的机会都没有。你觉得,他找到莺莺会不会是早有预谋?”
那个宋嫂曾经得意过,说温知对乔莲动心过,玉倩原本觉得是温知一种笼络乔莲的手段而已。
那个卑微,忧郁的庶女,全心全意的爱,可能也是打动了温知。
见多了复杂,他还是更喜爱全心依赖的一抹单纯。
可是这些分析,玉倩没有说出口,至少对于顾贞,这是有些伤及自尊和残忍的。
“而且莺莺住在那种地方,女人去原本不合适,可是温知爱惜羽毛,反而让你女扮男装去寻莺莺。不但如此,收买李大夫的事情,也是你经手。所以,我们才没有半点证据。”
可能只是一个拥抱,都能让女人感动,原谅温知所有的不好。
顾贞惨淡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帕,上面有一对鸳鸯,十分亲好。当初自己也是有份心思,所以好好做这个刺绣。
可是到后来,什么都变了。
“其实我知道的,可是却不愿意承认。最初,是我劝温知去亲近乔莲的,可是后来,他倒是真上心了。”
“乔莲什么都不懂,可是温知会陪她很晚,很久——”
“他说乔莲什么都不懂,很单纯,真的很难得。”
“他说乔莲离开了他,恐怕活不下去,感慨说怎么这么傻。”
而自己总是静静的听着,装聋作哑,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假装温知这样子做事为了自己。
假装视而不见,那个男人变了心——
最后自己却出卖了他。
玉倩接口:“所以他挑了一个莺莺吧。就算乔莲不必死,可是他不介意牺牲另外一个女子。更何况,莺莺如果死了,没人会多留意一个卑微的青楼女子的死。”
顾贞脸上泛起了讽刺:“可是程雪娇却不想化身青楼女子,她想要的是做温夫人,做知府大人的填房。”
玉倩默然,这几个女子和温知的纠缠,算不算孽缘?
“所以,其实温知厌恶程雪娇,但凡男人是绝不会喜欢一个满手血腥的女人。你除掉了程雪娇,温知正好是顺水推舟。”
整个事件中,温知都是表现得相当懦弱,甚至事事都推给了顾贞。
双手染血,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