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渊不知道歃血是什么时候走了,心脏抽搐到无以复加,像是一只手掐在那里不放开,紧紧的攥着。
明明春如许,却是刺透骨髓的凉意,一点点都不暖。
空气中依旧是歃血没有消散的声音。
“你这幅模样这二十年我在空瓷身上看了千百遍,不过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当初神魔井之战你刺伤她害的她散形,可是我安然,蔓萝之根也并无损伤,她散落的一点星沙附着于你的衣袖之上被你带回魔影花园,莫罹代替了蔓萝给她渡了力量让她重生……她说了,因你而死,因你而生,于是再活一次就是注定了要还你的,也算是了结了。”
“……”
凉渊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几千万年来,毁天灭地一般的感觉,整个头皮都在颤动然后成了四肢百骸的麻木……整个世界都昏暗了,然后生命中那唯一的一道光亮也慢慢散去。
“阿秦……”
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唤着这个名字。
可是她怎么不应了呢?
“阿秦……”
“阿秦,我错了。”
不知所谓的凄苦无处排遣,积攒到一起却总没有个能够宣泄的出口……愈加浓烈和承受不住。
紫罗兰的眸子已染上猩红,手掌倏地往地上砸去,夹杂了蕴满全身的灵力,霎时尘沙飞扬四溅开来。
“轰轰——”
周围不远处……山崩地裂。
半晌,尘沙退去,露出中央那一点玄色,一旁,银夜突然晃了眼。
那人手掌已被鲜血漫染,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却……有什么晶莹正在安静的,一滴滴滚落。
凉渊……是在哭。
那样从来高高在上不容置疑和挑战的人,冷心冷眸,如今他为了空瓷在哭!
经历颇深,又是见了几世浩瀚变迁的落魄与繁华,当真没有一件如这般让银夜触动如斯,他自被空瓷召唤苏醒便是听着别人说起这两人之间的纠缠,自己也只是跟在空瓷身边看他为凉渊所做的一切,看她的心甘情愿……可如今,凉渊的眼泪落下,银夜才惊觉原来这两人早已令他动容。
歃血说的让身陷其中的凉渊悲痛至此,而他更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阿秦……我错了。”
不该在各界围攻魔域的时候选择保全魔域,让她承受那般的苦和疼痛的折磨。
银夜看着他微直起身子,脚步虚晃,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君皇,女神不会希望看到您这样子。”
“呵呵……”凉渊没有理会他,反而自嘲的笑了笑,瞧瞧他,这么失败。
保的了魔域,却没想到空瓷她非但没有恢复原来的生活还要为他奔波流离;全了自己身为魔皇的职责,却全不了自己的女人。
沥雪床上散尽灵息一同死去么……一想到这里,血气又涌到了喉头,哽在那里,想吞咽都不能。
人说欲望女神空瓷无情无欲,但如果有那么一个素来冷情的女人为你笑,为你伤,为你放弃女神之职,为你守护你所守护,明知付出而得不到回报,于是那个女人真的只是想守护你的性命而已。
她……真的只是想守着他而已。
可现在,所有人都告诉自己她不会回来了……叫他怎么甘心!
眼前一阵模糊。
多年前,镜屏殿上,魔域众灵之前,他曾说“今日,我凉渊以魔皇之尊,整个魔域江山为聘,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相约永世,与我共同担起魔域之荣,与魔域同殇?”
到头来,她是真的做到了与魔域一同经历困苦,却没有享受一天魔域里他该给她的荣华。
“君皇,女神当初将龙族所有的欲念给了我,这二十年来我也曾尾随女神去过无数个地方,只有虚境一直不得方位,跟踪都寻不得。”
这是银夜以前与他说的。
她早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二十年前就计划好了的。
离开他!
连一个缓冲都不施舍给自己!
偏过头去,凉渊妖媚的面容此刻一阵青筋鼓动,紫罗兰的眸子如一片深海汪洋,仿若下一瞬就要将人吸进去,浑身煞气尽显!叫银夜在一旁看的心惊。
俨然……疯魔!
……
虚境
鎏金的河岸边,成片成片茭白的花朵开的奔放,一个个鼓动着硕大的脑袋摇头晃脑着,倒是比之前开的更加茂盛。
欲念之河依旧汩汩的流着。
突然,河流中央悄悄的卷起了一个漩涡,鎏金的河水像是汇聚了满腹的星沙,晶晶闪闪的掺在里面,顺着水流的方向向着中央翻滚而去。
漩涡愈鼓愈大,慢慢的蔓延向欲念之河的两端尽头,整条欲念之河便加入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旋转之中……
倏地……一下子沉寂了。
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甚至整条河流都不见一丝的波动,连粼波都翻不起。
好半晌,某个部位突然沉了下去,一蹦一跳的,又逐渐慢慢恢复了形状,像是托举了什么东西……
本是静静柔柔的。
霎时——一抹红色在中央显现,丝绸随着水波摇曳披散开来,流水摇摇波动,女子的躯体在河水中央愈加清晰。
凑近来看,面容剔透莹白,脸颊处溢着丝丝缕缕的红润,眼眸紧闭,丹姿樱唇,仅睡着乍一看也是令人心醉的妩媚,倾容魅惑。额心一抹火焰微微跳跃着,焰心晃着人的视线左右游动,真真像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