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生与陈卫星双双回到戚卫镇,只不过胡海生早了小半天,当他的推销故事还没讲完,陈卫星就后脚跟着回厂了。
陈卫星原本打算回来以后,好好地吹牛一番,长自已的形象。他推开厂门,一眼就看到胡海生在机器旁边忙着整理货物,不觉一惊,道:“胡海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中午回来!”胡海生忙起身,“你推销也这么顺利啊”。
孙茹花与鲍海棠也同时从机器后边站起来,她们正念叨着这位平时爱吹牛的陈卫星怎么还没回来,这不正想着,他就回来了。
“唉,很顺利吧!”孙茹花带着惊喜,杏眼里带着无限的热情。
为避免推销的故事被生产的工人听到,几个人回到宿舍,互相把做推销故事又说了一遍。
陈卫星羡慕地道:“海生,想不到你往北,这块地肥啊,水网纵横原来跟我们江南垟差不离,看来这后续的生意,好做得很!”
“要说嘛,你还是比我历害,在山区里,居然能把这事给摆平了,找到了一条新路,这真是绝了!”胡海生对见机行事的陈卫星佩服不已,居然通过麦牙糖厂的货郎担,把铅笔盒给卖出去了。
四位厂长都为能打开市场,旗开得胜,开了一瓶啤酒,当即一人一杯,庆祝了一番。
孙茹花说:“按这种推销法,我们文具厂不但停不下来,还得扩充机器生产!我估计那些个南方的货郎担,那些个北方的船运货主,他们尝到了甜头,一定会联系我们。”
鲍海棠也说:“是啊,这零卖的利润挺大的,对半赚嘛!比起种地,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啊。”
几个人正说着话,厂院外突然有人敲门。陈卫星反应快,一纵身就跑到院里去。只见一个阿姨模样的人,对着厂里叫唤:“有电话来啦,找胡海生的。”
胡海生忙着跑出去,大家认得她是电话亭的陈阿姨。文具厂没装电话,平时要打电话,他们就到正街上的陈阿姨电话亭去打。这个电话亭是邮局的,在这片区域装个公共电话,方便居民们付费打电话用。
几个人一起跑到陈阿姨的电话亭。对方电话已经挂了,不过留下了电话号码与姓名。胡海生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问道:“祝大生同志在不在,找他有事。”
胡海生听到对方立即有人转交电话,说着:“电话来了,快接!”
“喂,我是祝大生,请问你是戚卫镇文具厂的胡厂长吧!”
“对对,我是胡厂长,你是哪位?!”
“我就是瞿水市南码头的祝老大啊,上次买了你二十盒的铅笔盒,早就卖光了。你有货吧,我要个一百盒。”
“有货啊,一百盒立即就有货。你要一千盒都没问题,我可以给你生产的嘛!”
“还是那个价格吧,我就从邮局给你汇款啊,马上汇!”
“好,还是原来的价格,我负责给你打包寄货。那就说定了,款到立即发货!”
胡海生挂了电话,道:“走走,我们回厂里准备货物先。”
陈卫星说:“有人订货啦,这么快啊!还要直接邮局汇款过来,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陈卫星,你能不能说点好话,第一笔外来的订单,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要不在厂门口挂两个大红灯笼?”鲍海棠自是兴奋不已,这种情况,就是天上掉馅饼,一点都没错的,“这在以前,我听过邮局汇款,邮局寄包裹的事,但那只是传说,想不到现在,我们真的遇上啦!”
陈卫星没声好气地道:“唉,鲍海棠,你不要这么农村味好不好,连个镇上邮局汇款,寄包裹这种镇里人最常用的事,你都才第一次遇上,亏你还当厂长,怪不得你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鲍海棠红了脸,狠狠瞪了陈卫星两眼,不再作声。
陈茹花道:“卫星,我们大家都是农村长大的,都是农村人,不要取笑别人。你笑鲍海棠,不就是笑话我嘛!”
“就是,镇里人又怎么啦!听孙建平说,到了市里,才知道市里的人管我们县里的人,都叫农村人呢,更不用说县下面小镇里的人了!”鲍海棠有了孙茹花的支撑,开始找到底气,开始反驳。
其实陈卫星担心的是,胡海生的订单来了,可是自已的订单呢,想想那些个货郎,肯定没有船码头的老大们有钱,估计订单的事,不可能有什么着落。想到这里,陈卫星又怪自已运气不好,偏要往南方的丘陵山区去。
回到厂里,胡海生立马开始装货打包。一百只铅笔盒,包不大,打好后就等着汇款通知单到来,然后发货。
陈卫星也不给胡海生帮忙,自顾自地跑回宿舍,关起门来,拿着放大镜研究墙上的地图。他觉得这第一趟外出寻城,自已肯定是输了,但第二趟,一定给扳回来。
不过这第二趟,要是说自已也要往北走,肯定会被胡海生他们笑话。如果是往南,那到底跑到哪里比较合适,他在地图上苦苦寻找。
戚卫镇往南,靠海一带,都是山区,是武夷大动脉。要找到稍大平原之地,那就得一直走到最靠南面的广厦市一带,只是路途遥遥,花费的时间太长,而且费用成本也太高昂。
是不是到了最南边就有生意可做,陈卫星认为不一定。听说那里的工业比较发达,而且他在地图上,终于找到了港台之地,传说中港台之地什么货品都有。他觉得离港台这么近,肯定不缺这些铅笔盒什么的,贸然前往广厦市,生意不一定有。
如果第二趟生意再失败,那真是没有脸面在这厂里混了,见到孙茹花自已都会觉得害臊,那擅长的吹牛,再也派不上用场,而且如果再吹,适得其反。陈卫星对这些心知肚明,他着急,有点发狂。
晚饭时间到了,工厂也停止了运行。隆隆的机床撞击声,一下安静了下来。八个工人也喧闹着离厂。
宿舍响起了敲门声,孙茹花、胡海生、鲍海棠三个人站在门外。孙茹花叫道:“卫星,开门,吃饭时间到啦!咱们今天庆祝一下,不在里面吃了,到街上小酒店里热闹热闹,晚上还要看电影去。”
陈卫星觉得孙茹花不能跟着胡海生去街上瞎混,虽然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去庆祝一下,但总也不能显得自已小气的样子。他挺了挺胸,拉开了门,嚷道:“研究了老半天的地图,原来往南就是个错误。胡海生,原来南面都是山区呀,你读书的时候比我好,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胡海生呵呵憨笑着,道:“我们读书那时候,哪有什么学习哦,整天在嚷口号,读语录。语录到现在我都可以背一摞子出来,这个地理嘛,真是不大明白啊。”
陈卫星不依不饶,盛气凌人,反手关了宿舍门,走到了三个人的前面,盯着胡海生,道:“下次,我往北,你往南,看你有没有好运气!”
鲍海棠道:“陈小二,谁不知道你比海生狡猾啊!你去了北边,横扫大码头,估计海生到了南边,只能晕在山坳里了!”
孙茹花也道:“卫星,这个呢,全是明摆在那儿的事实。海生到北边,用建平的方法能办好事,到南边就不一定能用得了你的方法,你还是让着海生。”
听了几个人都说好话,陈卫星觉得在她们眼里,自已尚且还没丢分,于是就走在前头带路,道:“晚上到哪家酒店吃一顿啊!要不要来点牛肉猪肉河鳗鱼吓蟹啊!”
“还没赚多少钱呢,你就想上凳上桌啊!”孙茹花对陈卫星的花花肠子,爱面子,耍钱子那是一清二楚。他对自已好,那也是清楚的。尽管如此明白,但也得压一压他的话头,让他好下台阶,让他仅只一说,别动真格,那就好了。
陈卫星见孙茹花开口,顺势道:“海生,这次算你请客了,就一碟花生,两个啤酒,一碗面得了,别浪费钱。”
胡海生正想搭话,巷弄口只见陈阿姨急匆匆转进来。她一照面,见正是要找的人,立马嚷道:“快快,胡海生,你的电话又来了,很急,说在等你。”
胡海生不知哪里来了劲,一冲就窜到了前面,飞跑起来。几个人跟着齐刷刷地挤进电话亭,挨在电话机旁。
一拨通电话,电话那头就迫不及待地说:“胡厂长啊,我们是瞿水市南大码头的船老大呀,你的铅笔盒还有没有货啊?我边上一共有五个人,都让我问问,每人都要五十只!总共是三百盒!另外价格怎么样啊?!”
“有货,价格还是原样!你们六个人,是分开发货,还是合在一起发货啊?!我要收到货款才能发货,你按我给你的纸条,从邮局汇款过来吧!”胡海生对着话筒头兴奋地嚷叫。
对方也很大声,叫着:“好好,明天一早,我们就打款,合在一起汇款给你,你打一个包裹,发一个地址就可以了,我们收到后自已再分。”
“好好,那就说定了!我先把货打包!等你们汇款哦!再会,下次生意啦!”胡海生满脸红光,底气足了十分。
又是一笔大生意,对胡海生来说是连中二元。陈卫星虽然挺着胸膛,可是心里着实失落,甚至有点灰溜溜的感觉,特别是在孙茹花面前,他尤其觉得难堪,恨不得电话机旁边有个地洞,他一脚踩空掉了进去,避开这恼人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