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混沌不知朋友是什么概念,直到我身陷泥沼,才明白,在你笑的时候你是不知道谁是你的朋友的,只有当你哭的时候无助的时候绝望的时候,你才能知道你的朋友是谁。历经人生磨难仍然陪在身边的爱人和朋友,才值得用生命去珍惜,因为人的感情实在太珍贵太脆弱太有限了,无必要浪费在无关痛痒的人身上。只可惜,当我明白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还遗憾,我没有遇到那样一个与我同患难共风雨的爱人,我很羡慕你和颜鸽飞,你们一定要幸福。如果此时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唯有你。听到我这个感伤的人说这些悲观的话,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会活着,为爱我的人好好活着。假如这个世界已经放弃了爱我,我还有一个朋友爱着我,就算我自己已不爱我自己了,我仍然要为了你爱我而活着。
我走了,亲爱的,祝我一路顺风吧,其实,我的心已经留在这个城市陪着你了。
爱你的坏女人……安莲
清晨。书于尔枕侧
梅淑看完赵安莲的信,还是掉了眼泪。明亮的一线暖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梅淑坐起来伸出手去握住那束光,在心里面说:暖光啊,请你温暖她。
梅淑赶着时间上班去,起来一阵乱忙,她一把拉开窗帘,看到窗底下几个结伴的中学女同学背着书包一路说笑着去上学,想来她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表妹了。
凌慧周末很少回家,回去也是待一下,拿点吃喝或衣物就回学校去。梅淑会给她腌一点水萝卜老咸菜带上,她只会做这一样咸菜,是大学期间有一年暑假在家跟母亲学的。要是来不及腌制,她就跑去周嫂的小超市里称一点周嫂腌制的黄瓜条和土豆条老咸菜,周嫂的手艺也是很美味的。
也因为梅淑在公司吃午饭,凌慧不想撞见她,因此,她中午回去的多。
梅淑最近在做新贷款产品的调查和宣传,因此周末也没有休息过,也就没有时间去学校看凌慧了。
课间十分钟,凌慧抱着一本书在教室外楼道的栏杆上,望楼底下高二学生排队去实验楼上物理实验课,有个瘦高个子的男物理课代表带队。凌慧觉得她好像看到了赵树森学生时代的样子,她想起赵树森从新疆的新兵连里寄来的那些信,牛皮信封的右角上面盖着木棉红的八一三角邮戳。
这个,她在哪里见过的。
那一夜,她夜宿在她表姐梅淑的政府单身宿舍里,在她的床垫底下见过的。那么厚,一封一封却全是颜鸽飞写给她表姐的。
她讨厌见到那样扎眼的信封,使她想起的尽是不愉快来。
想着想着,怎么又想到颜鸽飞那里去了呢?她背贴到墙上,用支着脑袋的手锤了两下脑袋,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在她弯腰捡书的时候,谁知衣服口袋里装着的颜鸽飞的那张免冠相,像树叶一样飞了出来,落到一个穿着红皮鞋的女孩子的脚边。
她是凌慧的新同班同学,叫雪子。雪子弯腰拾起这张小相,挥着手笑问她:“这就是你新疆那个当兵的男同学啊,还是个军官呢,穿军装多帅气啊,慧慧,有全身照吗,给我瞧瞧,我拿东西跟你换,怎么样?不过我瞧着这个军官,怎么还有点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只当是凌慧的男朋友。
这时,身后的一个女同学捧腹笑起来:“雪子,你看见哪个帅哥不眼熟呢?都好像在哪里见过!说不好是上辈子见过呢!哈哈!”雪子回头瞪了她一眼,说:“去,上辈子的事谁记得,这个军官我的记忆里的确是有印象的。”又问凌慧:“凌慧,有全身照吗?”
“有,但是你拿什么跟我换?”凌慧冷笑道。
雪子说:“你先答应给我看,我就给你这个。”说着,她把藏在身后的一张贺卡拿了出来,举着高高的,又说:“这个,可是他给你寄回来的,你要不要?你不要可就归我了噢。”
“他的照片还在家,改天拿来给你看,我答应你的绝对算数,你先给我贺卡好不好?”凌慧将错就错,不然她要跟同学怎么解释?说是姐夫,却把他的相片随身携带?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此还不如不作解释。
“那么,贺卡给你,这张照片我先扣着,等你拿来照片我再还给你。”雪子笑着将贺卡递过来。
凌慧握着未署名的贺卡,想着是谁给她寄来的呢?贴邮票的地方,依然是一团木棉红的八一三角邮戳。
雪子早跑回教室,传阅那张小相了。其中一个男同学拿着照片,叫起来:“哎?这个军官不是咱们市郊那个部队的?我家就在那附近,他外出的时候我见过他。”
“不是,他是凌慧的男朋友,现在在新疆当兵。”雪子争道。“就是他,绝对是他,我敢保证!”男同学指着照片说。“你认错人了吧?咱们问问凌慧不就知道了吗?”雪子一把抢过照片,说。
凌慧跑进教室去抢颜鸽飞的照片,雪子把照片藏在背后,问她:“凌慧,你的男朋友到底在哪当兵呢?李孝飞说他在咱们市里那个部队见过你男朋友,你来告诉他到底怎么个情况。”
“李孝飞说得对,他是我表姐夫,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的?”凌慧对雪子说。这时候,上课音乐唱了起来,雪子把照片还给同桌凌慧,低声问:“你爱上你表姐夫了?要不,怎么把他的照片装在自己身上?”凌慧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她,再看贺卡,想是赵树森寄来的,但是字迹又不像是他本人,或许是代寄吧。那个地方,只有他知道她的地址。贺卡上的这个哨卡是孤零零的盖在雪山顶上的,仿佛遗世独立。
难道这就是赵树森现在所在的地方吗?这么危险?通往哨卡的路那么窄那么陡,像是轻轻画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条线。在最高的崖边,盛放着一朵血红色的雪莲花,这景致里面它尤其惊艳,它美的有一点儿悲壮和不真实。这朵雪莲花是代表赵树森的爱情吗?他也算是对她有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关于爱情,她没办法违背她自己的心。
凌慧忽然想给赵树森打一个电话,她记得赵树森给她留过一个电话号码的,她记得当时她随手写在了一个废的数学卷纸上,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在哪。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是一位聪明“绝顶”的年轻男老师,听过才三十岁。虽然他讲课口齿不清,但是思路极清晰的,他讲的圆锥曲线知识点,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给他一讲,忽然,统统茅塞顿开了。
梅淑一伙新员工,跟随业务主管来到市中心的商业一条街。他们穿着公司统一发的玫红制服,配一双黑色高跟皮鞋。梅淑蹬着她十公分高的鞋跟,沿着街南二十号到三十号商铺进去发宣传单,并一一解答客户的疑问。梅淑从一个卖陶瓷的商铺出来,戴上手套暖了暖冰手,继续走向下一个商铺,一个家具城。铺门前竖着奶绿色的广告牌子,清新悦目。
实际上,她已经脚疼腿乏,口干舌燥,身上的西装在这个季节也有些凉薄,脚趾头都冻麻了,脚底像光脚贴着地。
梅淑跺了跺脚,又把手套摘下来塞进格格皮包里,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家具城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