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
黑夜,犹如一只藏满了心事的眼睛。
你的眼睛睡着的时候,它便睁开了,透过你的心事钻进你的心里。
你的心事在它的面前无处可藏。
明天颜鸽飞就要到了,她要去接他,然后他们一起回她家。
这次颜鸽飞休假过来,他俩结婚的事必须有一个结果了。
夜深雾浓。
月光像一条冰凉的小河水,缓缓流进梅淑的梦里。
梅淑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钟至善抓着她的胳膊问她:“二妹,你想好了吗?你选我,还是选他?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跟他才认识几年!”
表妹凌慧死死拽住颜鸽飞的胳膊,梅淑站在他旁边,凌慧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发疯一样地问他:“颜鸽飞,你是娶我还是娶她做你的妻子,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否则,我肚子里的可不等人!”
梅淑打了一个冷颤,就被这梦惊醒了。
她侧了侧身,看了一下表,刚过了凌晨两点。
她坐起来,披上衣服下地,走到窗口掀起窗帘看了看外头的夜色,心事像蛛网一样纵横交织着。
月亮已经躲进了云里。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亲如姊妹的表妹凌慧,和忠厚仁义的邻家二哥,钟至善了。
他们现在正在外面的某个城市漂泊吧?
但不见面不表示不存在。
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还没到时间。
一切事,到了它该出场的时间,它都要粉墨登场,演绎一段千回百转的故事。
昨夜,小城倾城的下了霜。这一层白沙似的霜柔情似水的,却是凉丁丁的。
梅淑的心里也倾心地下了霜,她这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跟谁倾诉,给积压在厚厚的冰霜底下。
班车窗玻璃上结着一层厚霜花,梅淑的额头侧抵住冰凉的窗框,眼睛望着车窗外倏倏流走的风景,望的呆住了。
颜鸽飞在她旁边沉沉睡着。
一个月的演习叫这个中尉瞧上去整整瘦掉一大圈,下巴尖凸出来,古铜色的脸堂,两个腮凹回去浅浅地洞,颧骨上晒出几粒淡淡的晒斑,一张脸廓被雕刻的棱棱角角的。荷叶绿的军装和蜜黄的肩章,倒映在窗上森森的玉霜丛中。
班车一个急转弯,颜鸽飞猛然惊醒,他看了一眼边上的梅淑。
梅淑正侧着身用手指甲在车玻璃上剔着,霜花白菊一样地积成一簇一簇的,她把宽白的额头贴在车窗寒得彻骨的白菊上。
颜鸽飞记得刚上车时,他把身上的军大衣给梅淑披上的,此刻它又在自己身上盖着,大衣低下的腿和膝盖热乎乎的,浑身也是热的。
他把军大衣敞开往梅淑膝盖上一遮,重新扣住她的手,慢吞吞凑过来问:“你的手总是冰的,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