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原本以为陈漫结婚后就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说真的,在听到她要结婚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情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动情,要洒脱,要随时能走,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深陷其中了,徐岩的好就像煮青蛙的温水,若是一直保持这个温度,对青蛙来说是极其舒适的,可是一旦到达沸点,青蛙就无处可逃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可生活总是充满了波折和磨难。
周六,原本该是一个惬意而轻松的晚上,饭后,徐岩带着乔夕颜在小区里散步。高档小区里,夜里也没什么人在外闲晃。
他们住的这个小区里一半业主都是买来投资的,现在的人不缺钱的太多,到处都是家。原本就有些冷清,再加上住进来的很多都是官商明星,习惯了隐匿,更加让人觉得这里大而空旷。
不过也有优点,比如很安静,比如没有人打扰。
他们沿着小区石子铺成的小路走着。黄昏很静,没有什么风,空气里还有太阳晒过一天的微熨,路两边是绿荫成林的树,不远处的池塘里种满了莲花,一方盛莲开的正好,香气怡人。徐岩牵着乔夕颜怕她摔倒,乔夕颜倒是没怎么在意,觉得他小题大做,她还不怎么显怀,穿着一件碎花及膝群,脚踏一双白色流苏软牛皮的豆豆鞋,很夏天的感觉。
一路上她都在和徐岩说话,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走了一会儿,乔夕颜感觉有些累了,暮色渐渐降临,本就有些浑浊的天空愈发昏暗,两人决定回家了。
乔夕颜心情很好,直到走到电梯口时,遇到一脸通红明显醉得有些人事不清的陈漫。
她整个人歪靠在电梯旁边的墙上,旁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手足无措的想扶又不敢扶。
那男生也有些急了,一直在轻轻的喊:“陈总?陈总?”
一件他们走进来,有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迎过来:“徐总,陈总有点醉,她要我送她来送喜帖……”
他话来没说完,就看到陈漫笑眯眯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精致的喜帖,浅粉底色,周边滚了粉金,一拿出来就有淡淡的玫瑰香味。
“徐岩!”她醉了,高声喊着徐岩的名字:“我还请你吃酒!”
“……”眼前的场面乔夕颜也是第一次见,她握紧了拳头,突然觉得很是不安,下意识的回头看着徐岩。
徐岩没有看她,他的视线淡淡的落在陈漫身上,什么都没说,走过来按开了电梯门,手一扯,将陈漫推了进去。
“先上去吧。”说完,对乔夕颜招手:“还不快进来?”
他还准备喊那个陪陈漫过来的小司机,不过那司机不上去,连连摆手:“我就在下面等吧,陈总谈事情从来不准我跟着的。”
徐岩也没有勉强,按下楼层,电梯上行。
光可鉴人的电梯里站着他们三个,陈漫窝在墙角,头发搭住了她的表情,空气中都是她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乔夕颜觉得这味有点刺鼻,怀孕后她对各种气味都很敏感。此刻她每一根神经都很紧绷,仿佛如临大敌。
回到家后,徐岩把陈漫搀进门,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她还是笑着,却似乎清醒了很多,乖乖的坐在沙发上。
乔夕颜皱着眉,心事重重的去倒了茶来,放在陈漫面前。她坐在徐岩旁边,三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陈漫喝了一口水,笑眯眯的看了看徐岩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来送张喜帖。”她把一直攥在手上的喜帖放在茶几上。徐岩看都没有看一眼,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漫双手放在大腿上,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却还强自镇定的说:“你们家真不错呢,很温馨的感觉。”声音里有明显的哽咽,乔夕颜听着有点刺耳。
乔夕颜的耐心只有这些了,她可不想一会儿陈漫在这借着酒醉大哭一场,她更不想看到徐岩因为她的眼泪心软什么的。
电视剧这东西电视上看看就行了,真实上演她只会想打人。此刻她对陈漫可没有一丁点的代入感。
“徐岩,我送陈小姐下楼,你去洗澡吧。”她用很礼貌的声音,温柔的下着逐客令。
陈漫有些尴尬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大腿说:“本来也没想上来的,乔小姐你别误会。”
“我……”
乔夕颜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岩温柔的打断了:“夕颜,你这几天每天守着的电视剧就要开始了,你进房去看电视好吗?”
乔夕颜一下就听出来了,徐岩这是要把她支开,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了,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我走开?”乔夕颜承认此刻的咄咄逼人很不可爱,她知道这时候一个聪明温柔的女人应该独自走开,给他们一些空间,把过去彻底打扫干净。
可她不敢,她不敢相信他们的十年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她不敢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不安极了。这段婚姻看似平静,其实随便变个天就能风起云涌。她一直都知道。
徐岩还是抬着头,耐心的哄着她:“我和陈漫有点事要谈,你先进去,谈完了我叫你。”
乔夕颜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方才的幸福安稳和笃定好像一瞬间就被摧毁了。她仰起头,很胡搅蛮缠很骄傲的说:“这是我的家,我爱在哪就在哪,我今天不想看电视了,不行吗?”
徐岩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和乔夕颜再纠缠,从一旁的桌上拿了钥匙说:“那我送陈漫下去。”
乔夕颜算是明白了。今天徐岩就是有话要说,而且一定要避着她。
如果是私底下说这些,她也许会听徐岩的话,乖乖的走开,即使她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她也会忍着,装装大度。
可是此刻,徐岩在陈漫面前如此搏她,她里子面子都受不了。
她以为徐岩这样的男人内敛,含蓄。可是骨子里,他一样用最温柔的方式表达了他的不容违抗,冷情,意寡。
前一刻还觉得会到永远的幸福彻底被碾压成齑粉。乔夕颜紧紧的握着拳头,全身的血液仿佛涌上脑门。
她如一阵风到门口,飞快穿上鞋子,“啪——”的一声关上家门,将徐岩和陈漫隔绝在里面。隔绝在“她”的家里。
冲进电梯的那一刻,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觉得委屈,可她却觉得这委屈是怎么都说不出的。
她死死的盯着电梯按钮的铁板,看着上面红色的数字光点不断的变动着。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从里面走出来。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电梯口,看着电梯一直停在一楼,整整五分钟,它一直没有动。
她终于死心,徐岩不会追上来,他有重要的话要对陈漫说,是不能让她乔夕颜知道的话,是他们十年的积累,十年的默契,十年的感情。
这一切,都和她这个外人,没有一点关系。
没有根基的感情就是如此,一丁点事就能引起巨大的信任危机,就能让乔夕颜急匆匆的想要把全部的感情都收回来。她比不上陈漫,十年的感情能让陈漫做什么都有几分笃信,她知道结婚的消息能让徐岩有反应,所以她拿着喜帖就来了。
而乔夕颜呢?她什么都没有,她爱上了徐岩,不能接受一丝一毫的摇摆和背叛,不能忍受自己被他推得远远的。就算是她双重标准,是她讨厌是她任性是她不懂事,可她一直是这样?徐岩不是都知道的吗?为什么在她最希望他能站在她这边的时候,他却把她推开了呢?她想不通,也不愿再想。
婚姻是一辆载满了人的列车,只有一个终点,却有非常多的站点,每个人初初上来的人都以为能一直坐到终点再下车,可每一次停靠,还是有非常多的人上下,每每从窗内望向站台,总是挤满了人,一张张生动的脸孔,有摩拳擦掌想要上车无知无畏的面孔,也有黯然下车伤心难掩的脸庞。
坐久了,每个列车上的人都如履薄冰,谁也不知道哪一站会下去,哪一站又会上来。
乔夕颜一路都在哭,眼泪像失了控制的水龙头,不住的冒着水汽,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红尘滚滚的世界,霓虹闪烁的夜空,这一切在她眼里全是一团混乱的光斑。她走出了小区,走上车来车往的街道。
城市这么大,却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真悲哀,比结婚前还惨。
气冲冲的出门,她手机没带,钱包没带,掏掏裙子的口袋,里面只有个零钱夹,是她散步的时候随手拿的,里面塞着几张她以前懒得整理随便塞进去的零钞,数一数,只有五十九块三毛钱。真惨,惨透了。
乔夕颜握着那把零钞,哭得更伤心了。
乔夕颜是想和徐岩走下去,她那颗不安如浮萍的心很想找一个家。她欢喜他宽大的胸怀,包容体贴的性格,他懂她的好,接受她的任性,给她一个如山坚定如海广博的家。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啊。现在呢……是一切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吗?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宁可永远的孑然一身,永远孤单永远狼狈。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