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众人都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小凡。
小凡的眼中只有那台泛着金属光泽的“测谎仪”,它安静的趴在治疗台上,像是无声的嘲笑她的处境。
家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小凡是在紧张,解释道,“别担心,这个是无创的……对了我导师还寄了视频,不然我找出来你看下?”
艾文迪默默止住她翻找的动作,表示并不是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谢隽奇问。
小凡浑身一凛。
虽然是个问句,但里面却不全是疑问的情绪。
邱思明吃过的盐比他们吃的饭多,见此情景,也将注意力从医学本身转移开来,打着圆场,“那个……如果状态不佳,也可以改期,没问题的,本来也不是急病。”
秦婉冷笑道,“岂止不是急病,根本就没病,她装出来骗人的。”
她万分庆幸自己多跑了这么一趟,拆穿眼中钉的假面目。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纪小凡不对劲,不像是那种纯粹的病人。
她知道自己有偏见,但就是忍不住。
手术之后小凡找上门来,说嘴巴麻了,她也是拒绝相信的,所以各种阻拦,不让谢隽奇得知。
当然后来纪小凡神通广大,居然抱上了名律师的大腿,传票寄到,拖无可拖,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隽奇跟小凡去法庭上对质。
——装个病能有多难,无非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可恨众人都被骗过,傻傻的以为那个小手术真的对纪小凡造成了身心的极大创伤,无限同情,予取予求。
在她看来,纪小凡这个医赖当的也算专业,恰恰挑到这么个病例,又好装,又有借口一直赖下去。
不就是有感觉装没感觉么?再说测试也不会真的让她有多痛,天知道她在家里对着镜子练过多少遍,不管睁眼闭眼都能说瞎话。
这种症状少则持续几天,多的几年几十年也好不了,其中有相当的余地,完全可以让纪小凡灵活把握。
——她八成是想靠着谢医生的良心,谎称一直好不了,借机让他负责,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再伪装一段恢复期,这样病也好了,人也到手了,多么便宜。
可是纪小凡到底低估了这门学科的专业度。
越洋而来的“测谎仪”,就连业内大咖也不见得有所了解,何况她这个所谓“久病成医”的路人了。
看吧,这下可不就现了原形。
她当然不敢硬着头皮坐上去接受测试。不然待会儿结果出来,每个细胞的神经电生理活动都完好无损,铁锤面前,她的脸要往哪儿搁?
——秦婉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当场抓获骗子,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此刻小凡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辩解不得,分明印证了她的话。
偏偏这时有个护士走到门口,不明状况的问,“邱医生,等会儿用环切刀还是普通刀片?”
她刚刚问出来,就感觉空气凝固了。
“手术取消,”说话的是谢隽奇,他转向邱思明,叹息一声,“老师,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邱思明连忙摇头。
家乐总算是找到一点节奏,对着几个茫然的小护士,“额,我们去那边,学习一下这台神经电测试仪的操作吧,如有必要,下半年我们也可以申请进一台——”
几个看热闹的人被她拉走。
邱思明和艾文迪也体贴的离开了,把场面留给他们。
纪小凡低下头,神经质的抓着包包的带子。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尴尬了。
比起来,从前的那些所谓尴尬,什么一头撞上玻璃门,踩空楼梯摔成狗吃屎,或是讲半天才发现认错人……那些都不叫尴尬。
真正的尴尬,势必要让你恨不得钻进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穴,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她能感到谢隽奇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
但她却无法抬头说话。
她要说什么呢?
不,秦婉说的不是真的,一开始她确实麻了,但后来,被他治好了,渐渐就不麻了,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她无法想象自己在谢隽奇心目中还有多少信用可言。
她的确不是那种纯粹的病人,几乎是从一开始,她就对他有着非分之想,想要接近……
而现在,她让他在老师同行面前如此……
小凡想不下去,扭头就走。
谢隽奇上前几步拦住她。
“——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眉头微皱,眼中积聚着复杂不明的情绪。
秦婉跟上来,幸灾乐祸的说,“谢医生,你就别逼她了吧,天知道她和她律师在搞什么——做手术、并发症、上法庭、调解、康复治疗……你不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阴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