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凡就毫无挣扎的放下工作,连家都没回,就跟他去了机场。
几经辗转,两人来到了西部的一座名山。
小凡有些诧异,明明是旺季,怎么山上就他们两人,其他游客一个也看不到?难道……这山被他承包了?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囧了一下。
山很青翠,很幽静,石头小径旁的崖壁长满植物,空气清新又湿润。
因为毫无准备就来,小凡穿的是尖头高跟鞋,走在雨后的山间,很担心会一下子滑倒。
谢隽奇似乎看出她的紧张,放慢了脚步,拉着她的手,稳稳的往前走。
虽然小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来山上治疗,但被谢隽奇扶着的她,无比安心,仿佛只要跟着他,不管去哪儿都可以。
走着走着,谢隽奇忽然停下来。
“到了。”他说。
小凡有点诧异,这里依然是山路中的一段,毫不出奇,前面没有寺院,后面没有道观——她都脑补这次治疗是因为回天乏力、只得求神拜佛了……
“这里。”谢隽奇的手指向他们身旁山崖上的某处。
小凡顺着看过去,只见在他们头顶上方,从崖缝中伸出了一株幼细的植物,翠绿的叶子,金黄的花芯。
最别致的是那两瓣粉红色的小花骨朵,不同于一般的花,却是向下垂着、微微绽放,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小凡被这极容易忽视的小花吸引住,却不明白这跟她的治疗有何关系。
“这是滴水海棠,”谢隽奇说,“全世界的滴水海棠里面,数这座山上的最灵——它滴下来的露水,胜过不少灵丹妙药。”
这句话如果是别人来说,小凡肯定会哈哈大笑、嗤之以鼻,果断把他归为神棍唬烂之流。
但是由谢隽奇说出口,小凡却毫不怀疑。
“来试一下。”谢隽奇拉了小凡一把,让她刚好站在那株滴水海棠下面。
粉嫩花瓣上的一滴水越聚越大,眼看就要掉下来,小凡闭上眼睛,仰面接住。
她听到露水轻轻滴在嘴唇上的声音。
一滴,两滴,三滴。
渐渐的,不只是声音了。
她甚至有了真切的感觉。
来自麻痹已久的左下唇。
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真的?
这圣水真能唤醒她沉睡已久的神经细胞?
啪。啪。啪。
越发真实的感觉让她睁开眼。
咦,怎么是黑漆漆的一片?
哪里有海棠,哪里有山,哪里有谢医生?
看着黑暗中的轮廓,她才明白,不过是个梦。
此刻的她,还好端端的躺在自家床上,并不在千里之外的山上。
那山、那人、那花,都是梦中的幻影。
她不禁笑起来。
是啊,就算再怎么冲动,她也不可能扔下工作、踩着高跟鞋,就跟谢隽奇飞去天涯海角吧。
还有,圣水什么的,她不会真的蠢到相信这种话。
难道这是一个预警?
想起下班时遇到的高律师,尽管她当时断然驳回,但也不免自省,是否对谢隽奇太过言听计从、甚至变成了外人眼中自取灭亡的邪教粉丝?
这个梦,是专门来敲醒她么?
但梦中的感觉还在,露水仿佛还滴在唇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小凡忽然睡意全无,坐起来开灯。
啪。啪。啪。
不是做梦。
她好像意识到了来自左下唇的感觉。
小凡一惊,跳下床站在穿衣镜前。
左边、右边、左边、右边。
对,是左边。
那种感觉,比露水滴下来要锐利一些,更像是……轻轻的针刺。
小凡缓缓的伸手去摸。
自从麻木以后,就像是摸头发,手有感觉,头发没感觉。
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她以为“死去”的那块皮肤,好像不那么“死”了。
原来那个梦不是预言,只是对生理的扭曲反映。
——因为睡觉的时候嘴唇出现了针刺感,所以她会梦到与谢隽奇爬山滴“圣水”。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小凡有些心慌意乱。
难道是……回光返照?
她立刻洗把脸,打开台灯去翻那几本书,专门看从前被她刻意跳过的段落。
书上这部分也语焉不详。
小凡睡意全无,打开电脑搜索。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从为数不多的几篇论文中,扒到了零星的语句——
“……在感觉恢复过程中,麻木区域会逐渐缩小,部分患者有针刺感,后来的结果证明这是神经即将康复的前兆……”
小凡看着镜中的嘴唇。
那种刺刺的过电感,时有时无,有时是一两下,有时是十几下。
——她应该感到高兴。
因为这证明,有些东西,她即将失而复得。
小凡心想,她应该高兴。
她应该。
但镜中的自己,眼里却并无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