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头在分发包裹的时候,对每个人都嘱咐了一句,说是如果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找不到队伍了,只要把东西送到洛阳城里的东都镖局,就可以领到余下的赏钱。很多人就纳闷了,不就是一点布匹茶叶嘛,犯得着如此大费周折么?我掂量了下包裹,这根本不是茶叶布匹该有的重量,倒像是装着块石头。我突然意识到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真要是运些土特产什么的,直接找个普通商队直接带到洛阳就好,根本犯不着联系镖局,更不用找我们这么一批江湖中人跟着。恐怕光是雇佣我们的费用,就比这些土特产贵的多。虽然好奇,却没敢拆开包裹看也不敢问,唯恐自己做了出头鸟又被别人笑话。就这么安静的过了两天,没有再发生什么失火事件,船在中途停过两次,下去过一些人,也上来了一些人。我们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都很少独自去其他地方溜达。可是如果意外都让你预见了,就不叫意外了,第五天的早上,船触礁了。
没有人会料到,船在运河上航行都能触礁,所以这就是意外。其实也不一定是触礁,可水下的事情谁也看不见,总之船底破了个大窟窿,又不知道是怎么破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触礁。开始的时候有些人还在睡梦中,等所有人醒过来的时候,甲板上就站满了人,船一下子头重脚轻,眼看就要沉了。这时候有个人掉进了河里,我亲眼看见他是被后面的人推下去的,然后接二连三的有人跳河,似乎觉得跳下去会比呆在船上安全。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多少都懂些水性,就连我小时候也下过水。我觉得一般的河里湖里都淹不死自己,所以我也跳了。运河水流不急,河也不宽,我带的东西也不重,几个呼吸就能上岸。眼看就要上岸了,突然一阵吃力,几乎是游不动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腿!听人说,前朝为了修这条运河,死了许多苦役,运河注水之后,总有水鬼作祟,溺死敢于戏水的人。我心说不好,这水鬼莫不是盯上我了,要拉我做替死鬼,他自己好去投胎?离河岸已经很近了,偏偏这个时候被水鬼缠住,真是让人绝望。?
我想到这里,全身都是一阵寒意。真刀真枪的比划我不怕,碰到鬼这东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双手本能的划着水,保持自己露出头,腿也没闲着在不停的蹬,还试图蹬开下面的东西。我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在往上爬,顺着我的腿一点一点的爬,蹬也蹬不开。很快那东西的手就伸出来,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还是拼命的想要往岸边游,我并不想就这么死了,死的太窝囊。也亏的我是练武之人,体力好,最后离岸不过一丈的时候,那水鬼露出了头,我看着他煞白的手,不敢去看他的脸,那股冰凉透心而来。我瞬间就瘫软了,放弃了挣扎,要沉入水里了,要死了。就在我沉入水里的那一刻,我被那双手提了起来,没错是提起来,果然在水里还是水鬼的力气大。可他为什么要提我起来,提我起来我就可以呼吸,难道这鬼东西害人之前,还有什么套路仪式?比如他不是想溺死我,而是想吓死我?我闭着眼睛不敢看,生怕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东西吓破了胆,只听那东西结结巴巴的说了几个字,我也没听清他说什么。感觉他松了手,我的身体又不由自主的发软,又要沉入水底。然后又被提起来,这时候那东西又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颤抖,“你……站好,这里水……已经很浅了。”我听了他的话,硬起了双腿,我看着眼前的一张脸,脸上有些青紫,似乎是我刚才用脚蹬的,他也看着我。水真的不深,如果岸上有人就只能看到水里的两个人头,像是浮在那一动不动。
四目对视很久很久,我最先反应过来,扇了对方一巴掌。我认出了他,他就是那个小混蛋。他也认出了我,皮笑肉不笑的转移开了话题,说我们还是上岸吧。我简直快要气炸了,解开背上的包裹,一甩手把它扔到岸上,这东西沾了水越来越沉。那小混蛋一溜烟跑上岸,生怕我在水里又揍他。我们上岸之后,发现岸上有两个人举着火把,我以为他们是来营救落水人的,还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仔细打量了我和小混蛋两个人,嘀咕了两句就走了,好像说什么“他们不是……没背东西。”
我心想可能是其他落水者的家属吧。我捡回扔上岸的包裹,重新背起来,这东西我不能丢,还指望着靠它领点赏钱呢。我问小混蛋要去哪,他说他去洛阳,我没理会他,做了个告辞的动作就此别过。我无论如何也救了他一命,不苛求他报答什么的,离我远点就好,他一出现我就倒霉。我走了两步,突然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也不知道洛阳在哪个方向,更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小混蛋在背后喊了一句“你不是也要去洛阳吗,我们一起吧!”我回头了问他怎么知道的,他笑嘻嘻的说他猜的,然后也跟了上来。
我问小混蛋是不是知道路,他白了我一眼,说以后别叫他小混蛋,他有名字。我说我问你知不知道路,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是顺着运河走,走到有人的地方一问就知道了。我奇怪这小混蛋怎么没跟白箫一起,就问他那个白衣大叔呢,是不是淹死了?他迟疑了一会儿,说白叔在船沉之前就不见了。
我们顺着河堤走,路上时不时的会有几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可惜我不认识。走着走着,看见前面好像发生了冲突,有人在抢夺落水者的行李。趁火打劫这种事,我最看不惯。我把包裹丢给小混蛋,一个箭步就上了前,刚想大喊一声引起那群人的注意,却发现这两边的人都是熟面孔。被攻击的是镖局的三个人,攻击他们的人里,有两个正是刚刚我们上岸时碰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