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的时候,镖局门口已经排满了马车。王承递给我一本册子,让我去点点货。我也很奇怪是怎样贵重的货物,会用载人的马车搭载。我掀开马车的帘子,看见了令人吃惊的一幕:马车里是六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他们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王镖师,我们的货呢?”
“车里就是。”
“你是说她们……”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所谓的货物竟然是这群女孩子。我看着花名册,上面有她们的名字和年龄,她们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岁。看着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难免就生出了恻隐之心。
“林镖师,我还是那句话,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你有管不完的闲事!”王承接过花名册:“这些姑娘还算好的,只是被卖到洛阳下辖的一个县城里当丫鬟,总比留在翠香楼沉沦的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虽然自己只是一个“送货”的,但还是有种负罪感,我觉得镖局不应该接这种生意。
“这就对了。初来的新人大多年轻气盛,嫉恶如仇,会觉得镖局不应该接这种买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买卖,你不接就会有别人接,而别人接了说不定就没有我们做的好,至少我们不会在半路虐待这些可怜的女孩。”王承继续说道:“所以你能做的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做好分内的事情。”
听了王承的这番话,我平静了很多。那些年少时听过的劫富济贫,想过的行侠仗义,都在这一刻让我生出了质疑,因为我并不能乱来。我不知道所谓的侠客们,在“伸向正义”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顾忌。假如我们半路遇到了某位武功高强的侠士,他放走了这群女孩子,那么他的义举将被人称道。可是他留下的乱摊子,该怎么收场?我们镖局,乃至我个人都会为此事承担代价,而我们不是坏人,也是可怜人。
王承是这次押镖的负责人,我为副手,另外带了十五个趟子手。我们的任务就是护送这六十个女孩子,随行的是翠香楼的一个王姓管事,还有他的一个随从。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便出城了,一路向南。
因为有马车,所以行进的速度也就快了许多,若是用的独轮车,那速度真可以用龟速来形容。天黑之前,我们已经离开洛阳四十里,王承决定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次日再出发。
王承选了一处空旷地,作为安营扎寨的场所,远离了官道。按他的话说,因为铸剑世家的后裔要回洛阳,査家留下的那个神秘宝箱,会吸引很多人来洛阳,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洛阳城将会鱼龙混杂。尽管天策府治下相对太平,但是鸟多了林子也会不太平,虽然断背山的那伙山贼在城西,但也不得不防。我看得出王承眼里的异色,提到天策府的时候似乎有些不满,安世公在洛阳城西二十里被人劫镖,这是天策府的失职。
我也对天策府没什么好感,因为李弦风。
王承带了三个趟子手,去安排暗哨,他觉得这样很有必要。我则要看着这群女孩子,马车规矩的围城了一个圈,那些个女孩子则被围在了圈里,如同牲畜。我特别注意了一下李弦风的妹妹,她叫李弦音,她和其他女孩一样,被捆住了双手,缚住双脚。
“想吃吗?”
翠香楼的那个姓王的管事,正在人群中吃着食物,他手里拿着卤鸡腿,嘴上还沾着油渍,一群饥肠辘辘的女孩眼巴巴的看着他,就连他身旁的那名随从都咽了咽口水。王管事又咬了一口鸡腿,津津有味的咀嚼着,然后把手里的鸡腿递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姑娘嘴边,说道:“小丫头,想吃吗?”
那个小姑娘眼睛一直盯着那只鸡腿,听到王管事的话之后,就情不自禁的想去咬一口。王管事一缩手,女孩手脚都被拴住,自然行动不便,一嘴落了空。
“再来!碰到就是你的了!”王管事哈哈大笑,唾沫星子飞溅,乐在其中,而那女孩自然一直没能碰到鸡腿。
“哎呀!”王管事叫了一声,鸡腿落到了地上,他似乎没了兴致,说道“真是扫兴,鸡腿是你的了,自己爬过来吃!”
那女孩大喜过望,刚刚爬过去,那王管事一脚踩到鸡腿上,然后还在上面跐了两下才拿开脚,笑哈哈的说道:“行了,喂鸡啦,给她们开饭!”
王管事话音未落,他那随从,便打开一个包裹,包裹里尽是馒头,撒落一地。这些饥饿的女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地上的馒头,可是她们无法使用手脚,只能匍匐在地,用嘴去叼地上的馒头。王管事很享受这种感觉,眼神环绕四周,看着地上趴着的女孩子们,满意的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僵住,变成了愤怒。因为有两个人没有趴下,一个是李弦音,另一个叫舞风。
“你们两个怎么不吃!”
王管事边说话,边掏出腰间的皮鞭,一步一步的走到李弦音身旁。李弦音也不说话,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王管事,没错就是瞪着。王管事本来只想吓吓她,可是根本吓不住,反倒是被李弦音的眼神震住,于是就直接挥起皮鞭,朝着李弦音抽去。
我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纵身一跃挡在了李弦音的面前,伸手拉住了王管事抽出去的皮鞭,用力一拉,那姓王的力气不大,便向前来了两步。
“你……你想做什么!”王管事看见我突然出现,有些惊讶。
“你为什么打她?”我淡淡的问道。
“这些都是奴才,爷想打谁就打谁,犯不着要理由!”王管事并无怯意:“再说了,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既然请了我们来,那么我就有义务保证她们的安全,就算是你想要伤害她们,也得问问我手里的剑!”我瞪着王管事说道。
王管事见我没有退让的意思,就使了一个眼神,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那个随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我一把拽过鞭子,连同那王管事一起拽了过来,然后一提腿,膝盖顶到他的裆部,他面色潮红,紧握皮鞭的手也松了开,捂住了裤裆,跪在地上。此时背后拳风袭来,我急忙躲闪,王管事的随从一拳落空。我看着这名随从,一路上表现平平,沉默少语,没想到却是个练家子。
“你还愣着干嘛!给爷教训她一顿!”王管事气急败坏的说道,脸上净是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