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唐王朝建立后,由秦王李世民亲自挂帅出征,去讨伐那些胆敢同唐王朝逐鹿天的群雄。短短的六年时间,英明神武的秦王李世民,差不多将他们都一一剿灭。如今,一个庆州都督杨文干,形势所逼也要起兵,自然不是秦王的对手。李世民还没到庆州,杨文干的军队就已经大乱。应该说,杨文干是有能力的,也许能力并不比李世民差。可是在威望上,却不能与秦王相比。杨文干的将军们,听说是战无不胜的秦王领兵来伐,再没有勇气和胆量抗衡下去。大家一哄而上,杀了杨文干,大开庆州城门,迎接李世民的军队。
这是李世民领兵以来,最无须费力气的平叛,也是他首先就料到了的。因此,他不仅令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跟随,还带上了他万般喜欢而又敬重的长孙王妃。李世民带着他们,在杨文干手下将军士兵们的欢迎下,进驻庆州城。杨文干是个称职的都督,他的都督府,虽然没有一点豪华的气派,却给人一种威严、干净而又整洁的感觉。李世民授权长孙无忌、杜如晦和房玄龄,处理投降的叛军,及庆州官史安置,等有关事情。他自己,则忙里偷闲地让长孙王妃陪着,在都督府转了一转,然后来到那曾是杨文干安歇的内室。
李世民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相对坐下,侍从斟上茶来,他们细细地品着,相互深情地望着,不时把目光流览一下这新的环境。只见除了如外面一样的干净整洁之外,几副名家的字画和一张精致的古筝,又给这房间里凭添出不少高雅的韵味。
“没想到出征平叛,就是这样的?”长孙氏灿然地一笑,望着李世民说。
“对,就是这样的。”
“不假?”
“没有假。”
“真是这样,你就太无情意?”
“这话又怎么说起?”
“征战这么轻松惬意,你却把臣妾一个人留在家里,独守空房,为你担心,为你流泪。”
“你这个人,才真是无情,而且不能理解自己的夫君。”
“这话又从何说起?”
“你明明知道,征战从来就是残杀与鲜血……本王懒得说了。”
“臣妾感谢你,佩服你。”
“这又是从何说起?”
“臣妾感谢你有情有义,佩服你知己知彼。”长孙氏站起来,踱到李世民的身边,轻抚着他的肩膀,将脸贴在他的脸上。
“说明白一点。”李世民抚着他的玉笋般细嫩的手,轻轻地催促说。
“有这一点机会,你也不忘带上臣妾,这自然是对臣妾有情有义;你早就知道此次出征无需费半点力气,这自然是知己知彼。”
“我的爱妃,一切都瞒不过你。”李世民说着,一揽长孙氏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他热烈地亲吻她,她更热烈地回应,他们相互抚握对方,很快地都有了更强烈的要求。于是,高贵的秦王,象所有壮实的汉子那样,轻轻地抱起他心爱的女人,大步走近卧榻,将她轻轻地放下。当他们俩都一丝不挂的时候,没人能认出谁是叱咤风云的秦王,也没有能识得谁是高贵聪慧的王妃。他们,只是一双年轻的男女,忙里偷闲,极有情致地在做着男女之间最有趣的事情。他们一方是结实、心情又极好的壮汉,另一方是健康、情趣又极高的少妇,如青龙行雨,春花雨露,一次,一次,再一次。他们似乎没有倦时,一仍情泻千里,雨泼花芯。待他们沉沉地睡去,昨日西沉的太阳,早已直直地守护在庆州的当空。秦王凭自己的声威,赢得了一场兵不刃血的战争;秦王凭自己的智慧,能让自己在战场上如此快意销魂。这大千世上的快意人生,或许就只能在智者中存在。
醒了,高贵的秦王!这壮实的汉子,终于醒了!他睁开双眼,便看到长孙氏那张月亮般纯美的脸,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往上挑起,黑黑的眸子,正深情地瞅着自己。他情不自禁地又张开有力的双臂,将她抱紧。
“已经午时了,杜如晦他们在外面已经等了多时。”
“啊,良宵如梦,转眼即逝。真恨不得抛却这所有人间俗事,就与你,我们俩人在一起。”
“纵然你真有这样的心,秦王,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仆射,我的夫君,你有这么多的官衔,哪一职不是这普天之下最高的权利和最重的?天大的责任压着你,又怎能让你就这么守在臣妾的身边,做俗人俗事?!去吧,臣妾不怪你,只是为你自豪,为你骄傲,为你高兴!”
“可是,还是太委屈你,太委屈你,让你一人,长时独守空房,为……”
长孙氏伸出玉手,捂住李世民的嘴:“不要重复臣妾的话。其实你也知道:那么些话,只是臣妾故意激你。”
“可是,说的却都是实情。”
“不,你不在时,臣妾想着你也高兴。一个女人,能站在一个伟大的男人身后,为他祈祷,为他祝福,这是一种福气,臣妾已经知足了。”
“谢谢你。”
长孙氏抿嘴一笑:“快去吧,你的大臣在等着你。”说完,忙着给起身的李世民整理好衣衫,含情脉脉地要送他出去。
李世民却抓着长孙氏的玉手,凝视着她说:“让他们再等一等,我有句话,要问你。”
“什么话,臣妾一定知无不言。”
“你说,一个人在这世界上,什么人最亲?”
“对男人来说,最亲的应是他的父母。”
“然后呢?”
“兄弟或是朋友。”
“到底是兄弟还是朋友?”
“这要视情况而定。”
“视什么样的情况?”
“譬如,谁对他更能忘我,谁对他的事业更为有利。”
“说的真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我不愿意看到,你与大哥……太子相争。”
“不得不争呢?”
“你是臣妾的夫君,无论你做什么,臣妾只能向着你,支持你。因为对女人来说,夫君就是最亲的人。”
“胜过女人的父母。”
“是的,父母虽然生下女儿,但一个女人一辈子朝夕相处的,是她的夫君;一个女人的荣辱与富贫,也只能由她的夫君来决定;一个女人的幸与不幸,首先是因为她的夫君,然后才是她的父母和她的兄弟姐妹。如此一来,夫君自然就成了女人最亲的人,”
“谢谢你。”
“你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说谢谢,臣妾希望你不要说第三次。臣妾想听到的,是你说喜欢我。”
“本王记住了,本王知道该怎么做。我得去见我的大臣。我……喜欢你。”李世民说完,对长孙氏一笑,回身大步离去。
长孙氏高兴地追上前,冲着秦王的背影说:
“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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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他们都是何等的才干,要处理庆州的降将、官吏安置之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秦王刚与他的王妃鱼水之欢了十多个时晨,庆州所有的事情,都已被这三位能臣打理的清清楚楚。李世民出来,看到三张得意洋洋的脸,简直不想去过问。长孙无忌等三人见了他们的秦王,却也都不忙着开口说话,只把目光温和而又带些挑逗地望着他们的统帅。
“你们,怎么啦?”秦王终于抵不住他们三人的目光,只得故作威严地问道:“事情都办好啦?”
“差不多了。”长孙无忌老实地回答。
“差不多?差不多就来啦,为什么不把事情都办妥了再来?”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秦王做主。”
“什么事情,我不是说了,所有的降将、官吏安置,都由你们三人决定。”
“但在都督这个职位的人选上,我们三人有分歧。”
“怎么个分歧,把各自的理由说说。”
长孙无忌听了,把目光转向杜如晦与房玄龄:“你们先说。”
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摇摇头:“还是侯爷先说。”
长孙无忌见了,只得开口说道:“我认为,庆州都督一职,最好由田云勇来出任。他追随秦王多年,对秦王忠心耿耿,才华横溢,却一直在府中闲着,这次难得有庆州都督这样的职位由秦王来选人,不正好让田云勇这样的亲信来就任此职。”
李世民听了,脸上没有半点反应,只把目光投向杜如晦和房玄龄。只见他二人相互望着,都在用目光催促对方说话。房玄龄终抵不过杜如晦沉稳,开口说:
“我二人的意思是这样。庆州固然是一方天下,有秦王的亲信田云勇来任都督自然很好。可是,皇上目光何等犀利,眼下正注视着秦王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对庆州都督一职的按排,能没有他的想法?所以臣与杜如晦以为:庆州都督一职,秦王不如委派张叔万来就任。这张叔万是皇上张爱妃的表弟,与秦王毫无瓜葛,若委此人任庆州都督,皇上对秦王一定更加满意。”
李世民听了,点头说:“在此事上,你二人高瞻远瞩,说得很有道理。无忌大哥,我看就这么执行。”
“遵秦王之命。”长孙无忌恭敬地回答。
“好,这事就这么办。”李世民看着他仨人,果断地下达了命令。然后缓过声音,说:
“只是,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父皇对太子,现在只是一时恼怒;对本王,并不满意。本王于庆州都督位上不用亲信,他同样不会满意。”
看到三位勋臣露出惊疑之色,李世民继续说道:“在征讨杨文干之前,本王与父皇作了一次长谈,本王深深地感到,对于围困洛阳违旨不还兵之事,父皇还耿耿于心间。”
“可是,这都是为了我大唐之江山啊。”长孙无忌说。
“皇权大如天,皇帝的威严,不容侵犯!”李世民说:“本王却认为,这恰恰是皇帝的局限,也是皇帝的悲哀。如果本王做皇帝,只要是对江山有利的言行,本王都能充许其冒犯,哪怕是忤逆龙颜。”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感到有些失言,忙解释说:
“本王这也只是打个比方。”
“秦王所言甚是,如果我大唐江山能由秦王这样以天下为重,心胸广阔,海纳百川的贤士来继任,将是万民之福,臣子之福啊!”房玄龄望着李世民说。
李世民听了,心中一动,但立刻镇定下来,微微一笑,盯着房玄龄说:“这事不要再说,如今父皇对我兄弟俩都不满意,接下来的事情,当何处之?”
“依臣看来,皇上英明果断,凡事都能高瞻远瞩。事已如此,秦王只需冷静下来,以静止动,在太子私募兵勇的事上,不可再作攻击,最好还能在皇上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以示兄弟之情谊,使皇上能感受到秦王的重情重义。”
“你说呢?”秦王将目光转向杜如晦。
“臣完全同意玄龄的看法。臣以为,皇上对太子与秦王,都一样地充满感情。皇上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秦王与太子都能以兄弟之情义为重,捐弃前嫌,和睦相处。因此,眼前无论是谁先挑起兄弟之争,皇上都会迁怒谁。这一次,太子私自募兵,皇上不可能相信他是要谋反,却很清楚他是针对秦王日益隆起的声威。秦王的声威是因为秦王的赫赫战功,太子为此私自募兵,是太子在挑起兄弟间的争执。这一步棋,太子已经输了。皇上要原谅他这一次,秦王就也要原谅他这一次,甚至在皇上面前去为他求情,与皇上保持一致。只是,秦王也要尽量利用这次机会,进一步铲除太子的势力,使他偷鸡不得,反蚀一把米。”
“怎么个铲除法?先铲除谁?还请先生明言。”李世民认真地听着杜如晦的话,催着让他快讲下去。
“臣审问了杨文干的几个部将,纷纷都说王圭、韦挺经常来这里与杨文干密谈。王圭、韦挺,均是太子的智囊,又是太子非常信任的亲信。他们俩人,犹如太子的左右臂。借此除了他们,可丧太子元气。”
李世民听了,连连点头说:“好,此事就这么办理。先生可去召了杨文干手下的那几个部将,随我们一同进京。到时候,见过皇上,让他们自个儿将此事言明。王圭、韦挺做了太子的替罪糕羊,也不枉我等的一番辛苦,远道!庆州,花这么大的力气,剿灭叛乱……”说到这儿,李世民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杜如晦也跟着哈哈大笑。
11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在。”李渊虽已年近花甲,若无眼前这么些烦心事,倒也颇能云雨一番,特别是在清晨醒来之后,常常不会让身旁的张妃或尹妃还是其他什么妃子失望。可是,如今睁开眼来,眼前晃动的不是铁石屋里的太子,便是洋洋得意前去征讨叛逆的秦王。
在李渊看来,太子固然令他恼怒,秦王也不让他省心。以前,秦王既然可以违背他的圣旨,继续围攻洛阳;先在,当然也可以违背他的意志,取太子而代之。果真如此,事情就太可怕了。虽然李渊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但他还是不愿去相信。李渊还要进一步探明,他的二郎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心中有了这些疑问,他甚至不去看身边的绝世丽人,自个儿起来,穿上衣衫,走出内室,穿过千回廊,来到御书房:
“快,宣史部侍郎殷开山来见朕。”他朝常侍挥挥手,然后坐在书案前,双手放在案桌上,仰起头来,闭目养神。
他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正猜该是谁来,就听到侍从的通报:
“齐王到。”
齐王!李元吉来做什么?李渊心中有些不高兴。对于他与窦氏生的这第四个儿子,李渊不太喜欢。比较他的哥哥们而言,这齐王不仅是能力确实是差了一点,最让李渊看不起的,是这儿子很少有他李氏家族那种临危不惧的风范。早年让他留守太原,敌人兵到,他竟骗司马德威率老弱残兵留下守城,自己却领精兵弃了他的将军,弃了他的臣民,悄悄地逃回京城。后来,李元吉在对薛仁杲的战事中,再一次弃了部下,逃回长安城……这样的儿子,那里是李家的后代?李渊想起这李元吉,就禁不住会摇起头来。
随着通报声,李元吉来到他的父皇跟前。他不解地望着李渊,不知他为何会一人闭了眼摇头。
“儿臣参见父皇。”李元吉跪倒在地。
“是齐王,这么一大早,来见朕有何事?”李渊问道,仍然懒得睁开双眼。
“儿臣听说太子被囚,来求父皇,恩准儿臣去见他一面。他是儿臣的亲哥哥,也是父皇的亲儿子,纵然有什么差错,也请父皇宽恕他。”
李渊听了,心中一热。他睁开眼来,静静地瞅着李元吉。直瞅得四郎浑身不自在,这才缓缓地开口说:
“你知道太子所犯何罪吗?”
“儿臣听说他违抗父皇圣喻,私自募兵。”
“这样的罪,能宽恕吗?”
“不能宽恕,只是……”
“只是什么?”
“儿臣还是恳请父皇原谅太子这一次,若太子再犯,儿臣愿与太子一同受罚。”
李渊突然睁大了眼睛,惊诧地望着这个他本来不太喜欢的儿子。此时此刻,就这么一句话,李渊心中竟动了真情。他双眼也湿润起来,温和地问道:
“齐王,你为何要如此?”
“太子,是儿臣的亲兄弟,倘若太子一人受罚,儿臣也不会开心。”
李渊点点头,擦了擦眼睛。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看见,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会流泪。
“朕要问你,太子与秦王,你更喜欢谁?”
“太子。”齐王脱口而出。
“为什么?”
“因为太子从没有轻视儿臣,秦王却一直看不起儿臣。”
“你去罢。”李渊垂下头来,挥了挥手:“朕允许你去看看太子。”
“儿臣谢过父皇。”
“你要好好地劝劝他,今后,再不要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有你,今后做任何事,都不可违抗朕的旨意。”
“儿臣遵命,儿臣与太子,今后一定不会有一点违抗父皇的旨意。”
“去罢。”李渊再次挥挥手,陷入了沉思。
秦王,固然神勇。可太子与齐王,对朕更服贴。看来,该宽恕太子,放他回长安,还做他的太子!想到这里,李渊顿时轻松许多,喝道:
“宣相国裴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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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进来,担心地看了李渊一眼,只见他正神闲气定地坐在书案后方,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裴寂知道,皇上能如此,定是对太子的事已经有了处理的意见,而且绝对是已经宽恕了太子。于是,行过君臣之礼后,便微微地垂了头,恭恭敬敬地站在李渊面前,等候李渊的圣喻。
“你去安排一下,朕要立即回长安。”李渊说。
“遵命!”裴寂温顺地回答,抬眼望着李渊。那目光的意思很分明:你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君臣相交了这么些年,许多事情,彼此都很能理解。李渊自然知道裴寂目光的意思,便逼视着他的目光,缓缓地问道:
“太子一事,当如何处理?”
“臣正在等待皇上的圣喻。”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太子之事,只能听皇上的圣喻。”
“还是让他回长安,继续做他的太子?”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