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沈辰的上位之策便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算计再好,只要夏侯军不放军权,他也只有干瞪眼,这样一来,文官们倒不由得心里松了口气。
周泰眉头也是一皱,虽然明白夏侯军的打算,但他也无法去插手军方的事情,只得暗叹看来要入军伍确实还是不能够得罪夏侯军才是,沈辰虽然逞了一时威风,但却是后患无穷啊。
而众人本以为事情就如此尘埃落定之时,却听沈辰突而说道:“大人,下官以为,六尉虽已分担了事务,但仍有一些重中之重的事情需要人来处理。”
“什么重中之重?”夏侯军横了他一眼,冷冷问道。
沈辰嘴角一勾,一字一句的回道:“比如说:千礁岛水寨。”
话一落下,无论文官武将,无论周泰还是夏侯军,脸色皆由之一变,尤其是漕都尉钟汉,更是浑身不由得一震。
秋阳郡外有北方而来的三条江流,汇聚而成一条大江,名为瞿江。
瞿江江流宽阔,早在上古时代便是漕运要道,自秋阳郡建立之后,自然也成为重要的运输枢纽。
而有水在,自有水贼而生,在瞿江沿途之地,但凡地势险恶或者芦苇成群之地,总有水贼行盗匪之事,不过一直以来难成大气,皆是小股小股,只是灭之又生,难以杜绝,但无碍秋阳郡的繁荣。
在距离秋阳郡百里之地,在瞿江之内有一片零星散落的岛屿,露出江面最高者也不过几丈,虽然范围极大,但并未引起重视,仅仅只是一些水贼落脚藏匿之地。
就在十年前,三条江流中的西江突然枯竭,导致整个瞿江的水位大幅度下降,使得这一片岛屿开始浮出水面,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这些零星散落的十几个岛屿竟是一体的,而随着岛屿浮出的,还有在岛屿周边数以千计的大小礁石,于是这岛屿便被人称为了千礁岛。
在千礁岛现世后仅仅半月,便有好几拨水贼想占其为巢,因而大打出手,最后被一伙实力最大的水贼成功占领,尔后招兵买马,短短时间内便蓄积了七八百人的兵力,成立了千岛寨。
水贼们以千岛寨为老巢,向过往的船支收取过路费,更屡有发生抢劫勒索,甚至是掠走妇女之事,官府屡次派兵攻打,皆因那里的水况十分复杂,礁石成群,而难以靠近,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如此一过便是十年,如今千岛寨据说已是拥兵两千之众,而除了千岛寨本身之外,还有着大量小股的水贼团伙和山间盗贼环绕在其周边江面大山之中,成为秋阳郡版图上的一颗毒瘤。
过往船支要想从北方过来秋阳郡,无非就是这水陆两途,一些商人选择在到达千礁岛之前就先行上岸,转为陆上车辆运送,待绕过千礁岛后便上船,如此绕道之下不仅费时费力,更有遇到山贼的危险,所以大部分商人宁愿交纳过路费,经由江面直接前往秋阳郡。
水贼不灭,身为漕都尉的钟汉自是脸上无光,而除了漕都尉外,其实八曹监和各都尉也没在这水贼之事上少下工夫,只是成效甚微,如今沈辰提起这事情,自是让众人觉得有几分难堪。
夏侯军一声冷笑道:“怎么,你莫不成还想去对付千岛寨?”
沈辰一拱手,正色回道:“正是,相必夏侯大人也知道,三年前下官便平了青川三寨,所以,对这剿灭盗贼一事倒也有几分心得。”
这话一说,众武将都不由得面带冷笑,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言,剿灭青川匪患确有值得骄傲的本钱,但是青川三寨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之数,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千岛寨可是拥兵两千,而且要想进攻首先得穿过重重礁石,这两者之间根本就不能够等同而论。
夏侯军便嗤笑一声道:“好啊,既然你有此胆识,那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该知道,本官虽然给了你官位,但一切可还是得照规矩来办。”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沈辰如今只是试官之职,若是行事上有任何纰漏,显示他不适合担当这官职,那夏侯军便可以此为借口将他降职甚至是除官。
这也是在象沈辰彰显他夏侯军手握着生杀大权,要沈辰乖乖听话,同时又恼怒于沈辰的狂妄,不自量力的想要对付什么千岛寨。
毕竟,夏侯军也曾亲自乘船督战,但最后却是连千礁岛都没上去过。
只是沈辰对这警告置若罔闻,大声说道:“下官明白,特请大人批准,由下官招募四百兵士,以对付千岛寨!”
“四百人就想摆平千岛寨?你这小子也太过狂妄了!”漕都尉钟汉忍不住大声叱喝。
沈辰微微一笑道:“四百人自不足以攻下千岛寨,所以,到时候还请钟大人多多出力才是。”
钟汉冷笑一声,脸别到一边,哪有兴趣和他在这里磨嘴皮子。
见沈辰如此不识抬举,夏侯军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想要四百人就自己去招募,不过,本郡的兵马已达到编制上限,编制之外的人马,粮饷物资就要靠你自己去办了。”
众武将都不由冷笑连连,夏侯军这话说是刁难也罢,但却也是律法中所规定的,每个州郡根据其大小都有兵马人数的限制,当然也允许一定数量的编制外人员存在,只不过这编制外的人马上面是不会发粮饷下来,必须自己自足。
四百人的粮饷并不是一个小数目,除去口粮不说,普通士兵一个月的饷银怎么也得一两半两,伍长什长之类更不消说,那么光是饷银一个月就要四百多两,再加上口粮、物资等等各种东西加在一起,一个月只怕要耗费七八百两,若要计算上武器装备等等,那耗费的银两就更多了。
在众人看来,这已经超出了沈家能够承受的范围,以区区一个文官世家来养四百士兵,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沈辰却似乎未曾想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大喜道:“多谢大人成全,那下官这手下的官员是否也可以任下官自行挑选。”
“哼,随便你。”夏侯军已是懒得再和沈辰多讲,只等看他闹出什么笑话。
而沈辰等的便是他这句话,而见到沈辰一笑,李剑顿时恍然大悟,若是夏侯军让沈辰全权挑选下属官员这事情,那沈辰便可以将袁铁调回郡城,给个佐事官的位置坐坐,到时候就算夏侯军知道这事情,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已经把权力全部下放给了沈辰,以都尉之职要调个县尉到军中,这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夏侯军站起身来,朝着周泰说道:“大人,本官还有公务在身,这饭嘛就不吃了。”
说罢,也不管周泰是否同意,大步朝外行去,众武将自然跟随其后,很快便走得没了影。
见到夏侯军被气走,周泰反倒更高兴,大声说道:“夏侯大人有公务在身,本官就不留了。”尔后朝着众人说道,“走吧,看了一场好戏,也该吃饭了。”
沈辰收起矿魇,随沈绪元再回殿中,待众人坐下后,饭菜依次送上,周泰朝着沈辰望了一眼,一笑道:“沈辰,你来坐到本官身边如何?”
“多谢大人。”沈辰自不推辞,小吏则连忙移来凳子台案,放到周泰一侧之前。
“放那么远干嘛,放近来。”周泰皱了皱眉头,招呼道。
小吏便又将台案移后,直到和周泰的台案挨在一起,周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看这情形,众文官不由面面相觑,周泰对沈辰的器重已经超乎众人的想象,自周泰上台以来,这能够坐在他下方的唯有郡丞和长史二人,而且他对于上下官员之间的礼仪也是极为看重。
然而如今,他却让沈辰和他平起平坐,这台案都挨在了一起,如此恩惠可谓前所未有,但若是仔细一想,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周泰自任郡守以来一直被夏侯军压着,各武将各种不卖面子,如今沈辰大杀了诸武将的威风,更连夏侯军都被气走,而且,沈辰还稳稳坐上了都尉之职。
少年年纪轻轻,便能得如此高位,但凡有一点识人眼光的,都能够看到沈辰是前途无量,因此,说是器重也好,说是笼络也罢,沈辰毫无疑问的已经成为周泰身边的大红人,其影响力已是非同小可,而沈家自然也是一步登天,不再可能以县城世家的身份来看待,而沈绪元自然也是前程大好。
一席宴席下来,周泰笑声连连,不时和沈辰低语几句,尽显亲昵姿态,众官员各有所想,但脸上自都是陪着笑,八曹监各部自然也都巴结着沈绪元,或许他在这外甥面前说一句话,再传到郡守耳朵里,那前程就大不一样了。
而和沈辰有过节的耿复则是如坠地狱般,坐在这宴席里,食着美味也难以下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是该去巴结沈辰,还是日后见了他就绕道走,再不扯上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