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有此一问,自也是理所当然,以他和段玉山结成的良好关系,若然段玉山为皇,那和连山国结盟之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段玉山却是摇摇头道:“我生性不喜欢介入这皇族之争,否则的话,当年便会和陛下一争皇位呀。”
见段玉山无心为皇,沈辰却说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正因为殿下不争名利,不图霸权,反倒成为一国之皇的最佳人选呐。我心知殿下的意思,不想与皇族争斗,但是,殿下却应该再清楚不过,无论下一任皇帝是段丰台还是段玉澜,只怕都会惹来生灵涂炭之祸。殿下不争皇位,乃是高风亮节,但是,如今若要力挽狂澜,救百姓于水火中,却唯有殿下而已呀!”
这一席话说得段玉山眉头一皱,沉默良久才道:“此事我从未想过,殿下可容给我一些时间。”
“那本殿就先告辞了,请龙台王深思。”
沈辰也知道要他一时下决定只怕不容易,便起身退去,段青霓亦知道父亲的习惯,独思时不喜人打扰,便也跟了出来。
待出了院子,二人默默前行,谁也没说话,或是皆有所想,倩儿一路跟着,因为她不知道屋中谈话,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敢去插嘴发问。
一直到了庭院外的小河旁,沈辰才停了下来,轻叹一声道:“没想到我这一行过来,遇到如此多事,贵国陛下竟然重病染身,实在出乎预料。”
段青霓真切的说道:“殿下不必多想,至少我绝不会相信是你影响了我国国运这种荒唐之事。”
见这女子一脸真挚之态,沈辰微微一笑,感激道:“多谢郡主信任。”
段青霓目落到这小河流水之上,轻声说道:“殿下真想促成爹爹成为下任皇帝么?”
沈辰正色点头道:“这件事情我承认也有我的私心,但是,我绝不会因为我的私心就将你父王拖入这滩浑水中,更不会因此陷贵国百姓于灾难之中。这大局的情形其实殿下清楚无比,无论这二人中哪人继位,对于都并非好事。毕竟,若然这二人真个有成为皇帝的资质,那当初先皇就早应该慧眼视人才对。唯有殿下仁心德厚,为世人所称道,才是真正适合的人选。”
段青霓静静听着,轻叹道:“当初爹爹推辞皇位而远走,只怕对他而言,如今的选择也是相当艰难呀。”
沈辰听得她如此讲,便突而说道:“郡主既明白这个道理,可支持你父王成为皇帝?”
“这……这事情我一个女子岂能妄言?”段青霓为难的说道。
沈辰一笑道:“郡主过谦了,你一手主持三郡事务,如此能耐可谓多少男儿也望尘莫及,郡主的意见也必定明智而可信,本殿很想听听郡主的看法。”
听到十四皇子如此称赞,段青霓小脸微红,便肃然回道:“既然殿下想听,那小女子便说说,我倒并不反对爹爹成为皇帝,我深知爹爹的性情,必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而且,一定其他两人更加适合。只是,要成为皇帝并非是想想就行,我们多年未回皇城,在这里的根基根本没有其他两人牢固,而且,稍微露出一点迹象,必定会成为对方攻击的对象。”
沈辰正色说道:“为皇者,一步登天,要手掌一国之大权,担当再多的风险也是理所当然。殿下虽然时间来思考,但现在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机,所以,本殿想着,若是郡主真支持龙台王,不如便想想办法,先铺好路,一旦殿下决定下来,也不会为时过晚。”
段青霓能够一手主持三郡事务多年,其魄力比一般男儿更大,此时听得沈辰的话,索性把心一横道:“殿下所言极是,是该要先为爹爹铺路才行。”
沈辰便真挚的说道:“本殿愿助郡主一臂之力,就请郡主分析一下,我们要如何去帮龙台王。”
段青霓抬起头来,望着长空。这一抬首间,便让沈辰也不由得多看了这郡主几眼,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丽,相比起那绝色的容颜,那美眸中散发出的智慧光芒更引人注目。
这郡主本就娇柔而令人易生怜惜之感,但偏偏骨子里却有着不让须眉的坚韧和胆色,除此之外,更有着不可小窥的智慧,如此魅力便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略一沉吟,段青霓便说道:“在势力上,我们根本无法和其他二人争锋,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取得陛下的认同。”
沈辰倒是微微颔首,轻赞道:“郡主所言可谓一针见血,避其强处,而择其弱点。但是,相比起对段丰台的戒备而无奈将其留在皇城,贵国陛下将四皇兄留在皇城却是分明的器重,也就是说,相对起龙台王来,他更可能将皇位让给四皇兄。”
段青霓却摇摇头道:“我常听爹爹说起这些兄弟,对诸位皇叔自也很深的了解,陛下留下四皇叔确是器重,但是,他若对四皇叔足够了解,便知道四皇叔不堪大用,更会谨慎挑选继承人,若以我的看法,若从常理而言,很可能落到四皇叔的儿子身上。”
沈辰不由点点头,更多看了这女子一眼,要知道,沈辰智慧之高,向来无人能够和与之争锋,他的话几乎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这郡主却非一般,所看到的更有几分深入,让他亦有些钦佩,便说道:“那郡主又决定如何行事呢?”
段青霓便道:“能够影响陛下决定的人,并不算多,看来得去拜访一下太上皇才行了。”
所谓太上皇,自然就是当今皇帝段玉章和龙台王段玉山的父亲,上任皇帝段清山。沈辰自是眼一亮道:“确实,太上皇帝的影响力自是非同小可。”
段青霓轻声说道:“太上皇帝住在怡心殿,一向深居简出,小时候他对我甚是疼爱,我好几年没回来,去拜访一下应当不会引人怀疑。只是,我也想让殿下随我一同去。”
“我也去?”沈辰倒是愣了愣。
段青霓认真说道:“太上皇帝当年是有心想让父王登基的,只是父王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太上皇帝一直对此都是耿耿有怀,甚至父王几次回皇城拜访,皆是闭而不见。今次虽说事态重大,但太上皇帝会不会站在父王这边还是个未知数,太上皇帝要说什么话,是什么意思,我或不能完全理解,所以,殿下若在身边听到,提出些意见或是最好。”
沈辰便点点头道:“郡主既如此信任本殿,那本殿便装成侍卫随你入宫好了。”
段青霓柔情笑道:“即是如此,就有劳殿下走一趟了。明日清晨,我们趁早进宫。”
待二人分别,沈辰回到住所,便立刻叫来罗裁,让他去联络在皇城中埋下的探子,以收集情报。
这些探子都是沈辰在决定前往连山国之时精心挑选出来,尔后在自己出发前便先一步动身,经由两国之地赶往了皇城,算起来比沈辰早到了一两个月,足够有时间收集到必要的情报。
第二天清晨,沈辰扮成侍卫,随段青霓一道进了皇城,重重宫殿巍峨如山,沿途各宫门皆有侍卫层层把守。
不过,段青霓有着郡主的身份,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于是就这样一路深入,抵达了怡心殿外。
待经人通报之后,段青霓一行便经由大殿进入到了殿后的居住场所,随行侍卫有十几人,不过到了这里,仅有倩儿和沈辰跟着,一个侍卫,一个侍女,倒也不引人怀疑。
在宫人领路下,辗转一阵,便来到了后花园。
百花锦簇间,彩蝶翩翩,园中四门皆有侍卫宫女守卫,而在园中小亭内,坐着一个六旬老者,神色泰然,目光静谧,深邃似海,观其相貌,确实和段玉山有着几分相似,那就是这样简单一坐,便是一番皇者气度。
段清山是在四十岁出头的时候便让位给了儿子,这个决定也堪称魄力十足,毕竟就算是皇族,很多人都是贪念政权,一旦上位,不坐到老得走不动了,那都不会让权给自己的亲儿子,如此大的权力自也滋生着极大的贪欲。
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当年皇后之死,段清山和皇后感情深厚,皇后一死,似也失去了坐皇帝的意思,索性便退了位,大皇子段玉章上台之后,确也是明君表率,做了许多为人称道之事。
沈辰和倩儿都留在宫门附近,唯段青霓一人行去,待到亭前,微微行了一礼,轻声说道:“霓儿拜见爷爷。”
段清山打量了她一眼,露出难得的笑容道:“你这丫头,打小就你母亲,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就好似你母亲一个模子生出来的,真是令人感慨啊。”
说到最后,笑容收敛起来,便是一副追忆之态。
段玉山也和他一样,都是痛失爱人,段青霓自小母亲便得重病而死,从此被父亲一人养大,父子皆是如此,所以段清山看着她来了,自也不免想起悠悠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