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军见他又出风头,咬牙切齿的暗哼了一声,只是父亲都没吭声,他自然也不敢多话,只是想想这一两年前还在自己手下当个都尉的少年,一下子坐到自己头顶上,更是连诸校尉都要认真凝听其策的地步,简直就如同做梦一般。
董建明努了努嘴道:“你说来听听。”
沈辰便指着沙盘说道:“如今我军和敌人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兵力,一般来说,兵力上的弥补就是召集新兵,但如今时间仓促,召集来的新兵若未加筛选就投入战场,无异于让其白白丢了性命,徒增伤亡。既然无法改变兵力上的窘局,所以末将以为,不必坚守四县,放弃中间的‘青峰’,‘桃林’两县的防御。”
“什么?沈大人你没有开玩笑吧?敌人分四路大军而来,朝着我方四大重县,而四大重县乃是白水郡的最后一道防线,你放弃中间两县的防御,敌人的两路大军不就可以趁虚而入,攻打郡城了吗?”夏侯军听得认真,忍不住大声说道。
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想着或能让沈辰在众将面前出丑。
众将听得也是一头雾水,如此策略简直就象给敌人让路似的。
董建明似也疑惑,便问道:“沈辰你这策略让你如坠云里雾中,让开这两县防御,对我军莫非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沈辰便朗声说道:“如果我们要坚守四县,那也就意味着必须把三万人马划分下来,一个县平均只有七八千人,而敌人进攻一个县的兵力就有一万五千人。要防止敌人攻打郡城,就意味着四个县的战事就必须取得胜利,任何一个县失守,防线就溃散了,而要确保四县都能够坚守不败,难度太大。”
这自是大实话,早在刚才,便有不少将领都提出死守四县的策略,所依据的不过是县城的防御工事。但是青岚国可是连续攻下数郡,对攻城有着一套完整的策略,连郡城都无法防得下,又何况是区区县城那一圈土墙呢?
那七八千人守县城,那根本就是往死路上送,而且将所有兵力投放到四县,本身而言就太过冒险。
沈辰淡笑道:“或许诸位认为,放弃中间两县的防御,等于让敌人长驱直入,攻打郡城,但是却形成了敌人兵力的落差。这样一来,敌人两股兵力攻打白水郡西部的土城县和东部的石口县,另外两股兵力因为未受到干扰,直接前往郡城,这样一来,敌人四路兵马本来并行而相互呼应之势即被瓦解,被分为了三股距离较远的兵力。”
这一说,众人倒是若有所悟,青岚国四路兵马并行,除了人数众多令人忌惮之外,最令人担心的还是其相互之间的呼应,任何一股兵力若然遇到突发状况,其他路人马便可以增兵救援,也就是说,敌人四股兵力随时可以变化成三股两股甚至一股,因此突破县城防御拥有绝对优势。
“只是纵然如此,这对我们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可言?”重骑校尉韩殊忍不住又问道。
沈辰便道:“分散敌人的兵力乃是致敌于胜的关键一步,一旦敌人分成三股兵力,要对付起来就方便多了。其一,放弃了中间两座县城的防御,我军的三万兵力就不必分成四股,而是两股,这样一来,便和敌人进攻两县的一万五千兵力持平了。自然,若我们据县城而守,始终是被动挨打。因此,要想击溃敌人,仍然得采用伏击战!”
话到这里,他指着沙盘上四县说道:“诸位大人请看,四大重县以东西纵横一线来看,并非是在一条线上,中间的青峰和桃林两县距离我白水郡较远,这也就意味着,当敌人中间两股兵力抵达中间两县的时候,其他两股兵力尚未抵达土城和石口两县。为防止敌人识破我们的策略,中间两县的守军可在适当抵挡之后,装作不敌而后撤,分别赶往土城和石口两县。”
沈辰细说策略,如抽丝剥茧,令人不敢分心,而见到少年如此姿态,众校尉将领们都竖耳倾听,琢磨着这话中意思,似有玄机。
见诸将如此认真,夏侯军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只是却是有气无处使,这沈辰简直就是个怪胎,这天底下没有背景而有能耐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皆是有一身武艺而无用武之地,偏偏这小子屡屡立下卓越战功,其升官的速度比起世家嫡系还快,一不留神就已经坐到自己头上了。
只听沈辰继续道:“对方行军,为了达到四股兵力相互呼应的目的,所以兵力之间的距离是限定在一个范围内的,再加上行军的速度又要保持一致,又要尽量避开可能遭受伏击的险地,所以对方的行军路线就多少能够推断出来。”
话落下,他用手指在吉安郡和白水郡连同四县之间划出了四条蜿蜒的曲线,显然就是推断出的四路兵马的行进路线。
众人仔细一看,不由暗暗惊奇,确实这四条道路规避了大部分的险地,多是选择平坦宽阔之地行进,很符合大军行进的规则,同时也保持了四路人马之间的距离,同时亦好控制速度。
沈辰指着土城外一处大山说道:“这里是距离土城有三十里地的八面山,八面山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大山山面曲折,拐角甚多,山下修有大道,地面宽阔,适合行军,就算有滚石滑落,也有足够避闪的空间。不过,在我收集的情报中,得到了一些八面山不为人知的险恶之处,就在敌军行经的八面山东麓,有一片区域一到了冬天,八面山上开始结冰,一种名为花腹矛头蛇的蛇种就会大量聚集在东麓这一片地方,而且那个区域十分古怪的地方便是到了冬天地面上便会升起浓雾,虽然只是覆脚那么多,但足以遮盖视线,而那花腹矛头蛇极具攻击性,而且数量数以千计。这毒蛇在冬眠期间,极难被惊醒,所以正常情况下,行人通行也无碍,但是它们对气温和地质的变化却极为敏锐,一旦被惊动,就会向巢穴附近的敌人发起致命的进攻,被它咬上一口,无论人畜,必定倾刻间毙命!”
众将领都是初到白水郡,对这周边的事情自不甚了解,而沈辰先到数月,自然在这上面有发言权,而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萧峥便问道:“那如何才能惊动这些毒蛇呢?”
沈辰一笑道:“只需在临近它们冬眠的附近地穴中堆以柴火,提高地底温度,它们自然会受到影响,惊醒的毒蛇出巢,敌人不知其间厉害,在躲避过落石之后,依旧会继续前进,而雾浓遮脚,等到他们发现毒蛇踪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韩殊忍不住激动道:“若这毒蛇的数量真有如此庞大,那敌人一万五千人马至少也折损三成!”
沈辰微微一笑道:“敌人受袭,必定不会再朝前进,而是会返回山口,我们早一步潜伏在山口处,突然冲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一万五千人,折损三成的话,就只剩下一万出头,而我们则有着一万五千人马,摆好阵形,拼力压制,而他们后方有毒蛇群追击,如此一来,无论士气、心理上我们都占有绝对优势!”
诸将中派系分明,但如今生死存亡系于一线,自然没心思内斗,听到如此妙策,亦忍不住欣喜之极,直道这策略简单易行,杀伤力却是十足。
齐啸天眉头微微蹙了下,那么的不经意,却早被一直观察他的董建宏看在眼中。而这表情显然古怪而让人生疑,能够让敌人损失三成,那自是大好事,理应兴奋,他却蹙眉而有忧状,显然有悖于常理。
只是齐啸天为人也甚是老成,这表情也是一闪而过,若非董建宏一直观察,决然看不到这一幕,而看到这里,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数。
只听沈辰又说道:“至于敌人攻打石口县城的这一股兵力,咱们伏击的地点就在分水关。诸位大人请看,分水关者,乃是洗马河和诸条河流合流之后,又在这里分流的地方,就在这里的北山上修建有拦水堤,冬日河水本就本多,所以敌人必定不会考虑到拦水堤的问题。就算拦水堤被破坏,水量也增加不到哪里去。不过,恰恰白水郡这方地方山势极多,我在收集情报的时候意外发现有几条地下河水,就算冬日也是水量充足,只要暗中开凿,将其引至水堤处,待大军过河之时,碎堤放水,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洪水级的水量!”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振奋,那分水关的大桥很有一段长度,若如同洪水冲去,敌人连人带马都会冲下河中,而那洗马河合流之后的河水也并不浅,掉下去要想上来,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若是众人趁着敌人这乱象时,在从后方冲上,把敌人朝水里赶,那可谓大占上风。
就在这时,夏侯军突然说道:“按照沈大人的计策,确实可能消灭敌人的两股兵力,但沈大人可别忘了,重头戏在郡城这边,你若把三万人马全都派过去,拿什么来抵抗敌人另外一大股兵力三万人马的攻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