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宸抿唇不语,水幻继续道:“至于这镇南王,不管他是否还记得往事,今日你带宣儿来见他,总是没错的。”
夏侯宸点点头,水幻上前,一步一步走向这个身负传奇人生的夏侯血脉继承人。
多年前,第一次见夏侯晔,还是静香公主的冥寿忌辰上,那个时候她还是宫中瑜贵妃手下的一名侍女,负责操办莲花节。那是镇南王与王妃齐眉举案,双双出席酒宴,羡煞旁人。
如今旧人作古,她也曾听闻清水郡那件骇人听闻的盗国大案。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王爷多年来心中所念都只有月花轩那一人。
兰姬,正是这个传奇的女子,成就了夏侯晔问鼎帝位地势力;也正是因为她,使夏侯晔在最后关头惜败。或者说,王爷奋斗一生的夙愿,不过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去保护他心中所爱,可当那个人都已经不在,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对他而言也终是烟消云散。
而如今,这个曾经视夏侯宸为死敌地男子,此刻病容消瘦,形色沧桑。他安静地沉睡在病榻之上,全然不知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风风雨雨数十载,运筹帷幄,权倾一时,临到了也不过是化为一座黄土,消散于世间。
不知为何,水幻竟莫名觉得伤感,为这样一个曾经高贵骄傲的人感到惋惜。
“鸢尾儿?……”夏侯晔微微睁开眼,喘息呢喃。
水幻听闻不忍,他此刻神智未醒,可心里惦记着的还是那个叫做兰姬地女子。鸢尾儿,似乎便是她的曾用名吧。
“皇叔,宸儿来看你了。”夏侯宸轻声道。
夏侯晔的眸光渐渐清明,瞳孔中怅然失色,他嗯了一声。
“皇叔,朕将宣儿带来了。你……可要见他?”
夏侯晔微微闭眼,轻摇头道:
“我……从未尽到父王的责任……相见争如不见……陛下,臣自知大限将至,临死恳求陛下……一事,请务必答应……”
夏侯宸郑重道:“皇叔请说。”
“望陛下待臣身后,将臣的棺柩送往清水郡,还有沁兰的……臣想与她葬在一处。永生永世……”
夏侯宸皱眉道:“皇叔,这……”
“陛下……你我叔侄斗了这许多年……臣知道,陛下一定不会轻饶了……我。可是,我只求你看在这些许亲缘地份上,成全我这最后的心愿。”
“好……朕应你。”
“宣儿,望你能善待……他。告诉他,莫要学他父亲,执念太深,终究……害人害己。”
“王爷,你就打算这样把孩子托付了一走了之吗?”水幻忽然开口,道:
“你可知他也希望知道自己的父王是怎样的人,也希望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有人安慰、有人照顾!你怎么可以残忍到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他?”
夏侯晔弯唇,艰难道:
“有时候,希望比绝望更让人伤怀。短暂的相聚便是永别,我宁愿从未相见……”
他想起多年前于兰姬地最后一面,便是如此。
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兰姬便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永远都忘不了兰姬那个时候的眼神,忘不了她渐渐冰冷的身体。那样的绝望和痛苦他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也铭记一生。
“如今都是什么时节了,我感觉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
“三月上巳,暮春之初。”
夏侯晔微微叹一口气:“都已经春天了啊。我与沁兰似乎便是在春夜相识……”
一曲云水禅心,一首白首不相离,琴瑟相和,现世安稳。
“兰儿,等我从京都回来,我便娶你为妻。”
……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当空许。
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
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
映我长夜清寂。”
……
“晔郎……”
却不知是谁低眉轻唤,欲语还休。
刹那间,浮华芳逝,弹指岁月。
昔年闺楼少年郎,佳人婀娜慕情长。
鹊起相合连理结,南柯梦里梳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