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上怎么没来练习?”
沈迎心神色平淡,跟往日没什么两样。她一手搭在榻前的小圆桌上,一手招呼她过去坐。云菲坐过去,道:“弟子担心师父的身体,不敢再多打扰。”
沈迎心欣慰一笑:“无妨,你能来我才高兴。”
“是。”她顺从地答应了,正想着该如何劝一劝她,低首看见圆桌上沈迎心随手搁置的那枚坠饰。心里越发觉得熟悉,那似乎是属于男子类型的佩饰,风格狂放张扬却不失贵重精致:虬形盘错的底纹,雕琢着一头喷云吐雾的麒麟,麒麟嘴处像一颗滴血似的宝珠,乍一看宛如麒麟吐珠,寓意祥和。因为佩饰的雕纹精致而且奇特,所以云菲对它的印象特别深刻,她一时忘形,竟然说了出来:“这不是那位公子身上的么?”
沈迎心乐了:“你倒是好记性。一眼就瞧出来了。”
云菲腼腆道:“弟子只是觉得它的花样新奇,所以就多看了两眼。方才我在门外看见师父对着这佩饰叹气,难道是担心那位公子的来历么?”
沈迎心摇摇头:“倒也不是,”她遥望着药方院子外新开的满园金菊,一时贪看,连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
云菲听得不太真切,也不敢揣测,岔开话题问:“师父,您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一些小事就交给我们去做吧。”
沈迎心浅笑着,她的目光柔和而慈祥,她逆着光坐在桌子的一遍,仿佛周身散发着一种祥和之气,一生行医,让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医者的怜悯之心。
“我知道,你们总是这样那样的提醒我,想不注意都不行啊。”
云菲一时被她过于宠溺的目光盯住,不觉脸颊红热,喃喃道:“弟子们关心师父康健是应该的,没有师父,就不会云菲的今日···”说到这里,云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连语气都变得暗淡下来。
沈迎心轻轻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
云菲点点头,她温顺地站起来:“师父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弟子就去练习了。”
“嗯。”
云菲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沈迎心,她安静地坐着,目光一直停留在桌上的那枚佩饰上,思绪又不知去了哪里。很少见师父这般模样,她的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没了什么似的,师父的侧脸看上去总是很像一个人,仔细想来却又不知道像谁。师父的眼神总是冷漠而疏离的,她从未见师父真正开怀地笑过。师父的心里,也一定很苦吧?
门渐渐掩上,遮住了一片思绪。
庭院金菊黄灿灿一片,映的人眼睛都有些发晃,盛暑之气已经过去,而花香依旧。沉医谷中很难有四季的明显变化,但谷中婢子总会和着节气之中不同的鲜花以表示四季的更替。只可惜有些花并不适宜太过温暖的气候,反而失去了自己的那一份气质,变得有些不伦不类。就比如那紫菀花,或许谷主不许它被种植在谷内,就是不想它受谷内温和气候的影响而改变自身的品质吧。
人总是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然后慢慢融进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模式里生活,慢慢习惯平淡的日子,就如同这满园金菊,再美丽,也终究是一盆好看的菊花,是入不得药理了。它失去本质的东西,美德太过精致,倒不如谷外那一簇簇生性自然,随花期盛放的紫菀来的自在吧。
云菲静静地在庭院中站了很久,才慢慢去了隔壁的屋子。
不一会,沈迎心从屋子里出来。她经过云菲练功的门口,停了下来。手搭在门沿上,却没有将门推开。
“谷主,”院外弱弱的一声呼唤,沈迎心回过神,走到门口:“什么事。”
来人是派给冷冰卿的婢子,叫做竹茹,只见她小心翼翼道:“冰姑娘让我过来请示谷主,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能不能出谷去。”
沈迎心就知道依着冷冰卿的性子,这些天憋在屋子里一定闷坏了,她一直忙着别院那两位病人的事情,一时倒把这个小姑娘给忘记了。一想起她身上怀揣着的那半卷龙神乾坤图,她就不由的眉头紧蹙。
最近似乎有很多事还未理出头绪啊,太子、冷冰卿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都会有这样一件物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