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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影响班子团结的事情不能办 (1)

清晨,紫苑路三号大院门口摆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献爱心捐资助学,你的每一分钱都能成就一位大学生的人生梦想。下面还有小字写着说明:一个可怜的孩子,父亲是一个负心汉,十年前抛弃了他们母子。经过十年寒窗,他终于考上了大学,可是,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又下岗失业,面对昂贵的学费,母子俩陷入了绝望之中。让我们每一个有爱心和良知的善良的人都行动起来,一万块钱不嫌多,一分钱也不嫌少,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支撑起这对母子的生活信心。牌子前面放着一个纸箱子,上面用毛笔写了四个大大的字:爱心捐款。陶仁贤站在那里正在对围观的人做说服工作:“各位同志、大哥、大姐、大爷、大妈,请把你们的爱心奉献出来,用我们的爱心点燃这对母子的希望之火……”

鼠目穿着运动服从这里经过,看到这情景,好奇地问:“陶大姐,您这是干吗呢?”

“你还不清楚,周文魁作的孽,我在帮他的大老婆跟儿子募捐呢。”

“你不是说让你们家钱市长帮他们找工作吗?怎么,钱市长不肯帮忙?”

“《国际歌》唱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全靠我们自己。”

“好,陶大姐,我支持你,我捐一百块。”

说着就要掏钱,却没掏出来,“对不起,陶大姐,不好意思,我没穿外衣,钱包没带,我认捐一百块,一会儿给你送过来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我代表这对母子先谢谢你了。”

钱向阳的车过来,他看到了站在大院门口正在募捐的陶仁贤,急忙叫司机停车,下车后二话不说抢过那块牌子,钻进车里吩咐司机:“快走。”

司机急忙把车开跑了。车子开上了公路,司机好奇地问:“钱市长,怎么回事?”

钱向阳心烦意乱:“别问了,这回我可把周主席得罪到根子上了,等着老周来兴师问罪吧。”

陶仁贤反应过来时车已经跑远了,愣了一阵儿,她哭笑不得地拎起捐款箱,唠唠叨叨地往回走:“偷偷摸摸趁人不防抢牌子,哪像个市长。不就是块牌子吗?我再写,有本事你今天别上班,就在家等着抢我的牌子。”

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手叉着腰堵住了她的去路:“哎哟,市长夫人一大早这么辛苦地干吗呢?让我看看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爱心捐款,捐了多少钱了?这倒是一条快速致富的路子,是不是接着要上银行存钱了?存活期还是定期的?”

陶仁贤哪里是吃亏的人,马上回嘴:“哎哟,是主席夫人啊,对了,是主席的二夫人,我这是帮周主席给他大老婆和他儿子捐款去了,你是不是也要捐一点儿?”

堵住她去路的正是政协主席周文魁的现任妻子吴敏。“说得好听,帮人家捐款,谁知道你是捐款还是趁火打劫、借机发财。真是名副其实的手扶拖拉机,到处乱突突,什么事都怕把你漏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干预别人家的事?你有本事就把她们接到你们家里供起来,那才真算你有爱心。”

陶仁贤也翻脸了:“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把人家老公抢了,总不能让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缺德,眼看着人家孤儿寡母没有活路吧?你别说,真把我惹急眼了,我就把那娘俩接到我们家里来,让他们找周文魁更方便。”

“那好啊,你就接来吧,不然你鼻子下面长的就不是嘴。我怕什么,明媒正娶,名正言顺。”

陶仁贤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把周文魁的前妻跟儿子接到自己家里来,刚才的话说得太满,这会儿让对方用话挤对得下不来台,憋得脸红脖子粗,也就不管不顾,什么痛快说什么了:“呸,臭不要脸,什么明媒正娶,名正言顺,说到头来就是个小老婆,捡人茶根子的货。你破坏了人家的家庭,报应就在眼前,你那个拖油瓶的儿子抽大烟,你还在人面前装什么洋葱,跟你这样的人我根本不值得说话。”

“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别人为啥都管你叫手扶拖拉机?什么是手扶拖拉机?谁都能开谁都能上的破货,装什么官太太……”

“我怎么破了,什么地方破了?你今天不说个明白我就撕破你的……”

两个女人吵架到这个份儿上就已经不会再顾及“道理”

两个字了,情绪激动,口沫横飞,距离也越来越近,脸贴着脸,嘴对着嘴,再近就不是吵架而是接吻了。放在一般场合,吵架到了这个份儿上就该动手了撕扯起来了,可是,陶仁贤跟吴敏仍然坚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传统,因为她们都知道,真动手打起来了,人脑子打成猪脑子也没人来拉架。两个女人在这儿吵得热闹,没有一个人凑过来劝架,这也是常委大院的特点,即便有人闹翻天了,也不会有人就近围观。当然,听到的人谁也不会省下这场热闹,有的躲得远远观望,有的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就是不出面劝架。这里面的道理不言而喻:都在一个大院里住着,都是领导干部或者领导干部的家属,对这种事情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索性躲得远远地装聋作哑。

这种微妙的局势也正是陶仁贤和吴敏这两个女人保持动口不动手的低程度冲突的决定性因素,因为她们自己也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了,八成没人会出面拉架,大不了有人给门岗的武警打电话,让武警战士来拉架,八成武警战士也不会出面给他们拉架,因为门岗有严格规定:不准参与大院内的任何事务。在这种情况下,陶仁贤跟周文魁的老婆两个人的局面都挺尴尬,两个人谁也不会退让,却谁也不敢轻易让战争升级,只好你来我往地干吵,吵得口干舌燥,有时候连词儿都想不出来,只能反复骂着同一句话,她们自己也不清楚要吵骂到什么时候才能歇一会儿。两个人正无法下台的时候,终于有人出面劝架了:“陶姨,周婶,暂停,打住,谁也不准再说了。”

两个女人听话地暂停,扭头一看劝架的只不过是赵吉乐,便又开始继续战斗:“臭不要脸……”

“小老婆、二茬货……”

“拖拉机没带拖斗……”

显然,赵吉乐的分量在这两个女人眼里太轻,根本不足以制止这场马拉松式的争吵。赵吉乐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谁再吵谁就是妨碍公务。陶姨,你跟我走,我有话问你。周婶,你不准再纠缠了,我要调查案子。”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赵吉乐穿了一身警服,谁也弄不清赵吉乐这是为了劝架还是真的有什么公务。赵吉乐也不等他们明白,拉了陶仁贤就走。吴敏马上宣告:“看看,什么募捐,明明是诈骗,市长家的手扶拖拉机让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陶仁贤听她这么一喊,顿时不干了,挣脱赵吉乐返身扑了回去:“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同归于尽,你这是造谣诬蔑,我要告你毁谤罪……”

赵吉乐返过身来拉她,陶仁贤便朝赵吉乐发火:“你干吗你,你怎么光拉我不管她,你听听她说啥呢,你再拉偏架我跟你翻脸了。”

赵吉乐只好对周文魁的老婆吴敏厉声呵斥:“住嘴,我在执行公务,告诉你们,别看你们都是领导老婆,我可不吃这一套,你们再吵我就拘留你们,让政协主席跟市长到拘留所给你们送饭去。”

赵吉乐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起哄:“好,政协主席和市长的老婆在常委大院里破口大骂、大打出手,市委书记的儿子把政协主席跟市长的老婆都拘留了,真是让老百姓看了哈哈大笑的好新闻。”

起哄的是鼠目,他不常在常委大院住,当然不明白这个大院里的人一些行为规则,听到有人吵架就凑过来看热闹,如果符合条件还打算做做和事老,刚好碰上赵吉乐出面劝架,就在旁边起哄。赵吉乐抓紧时机对陶仁贤说:“陶姨,我真的找你调查案子,你别吵了,堂堂市长夫人跟人家在大院里这么吵,失身份、丢面子。”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陶仁贤就走。陶仁贤一个妇道人家,吵架嘴上的劲头足,体力却不是赵吉乐的对手,加上也想就坡下驴,只好半推半就地跟赵吉乐回家了。好在吴敏也算识相,没有再纠缠谩骂,这一场市领导老婆之间的战斗总算结束了。2赵吉乐拉着陶仁贤回到了他们家,陶仁贤挣脱了赵吉乐的手:“你松手,我不再跟她吵了,啥事?”

“你先喝口水,你嘴角都出白沫子了,喝口水润润嗓子我再跟你说。”

这时候有人敲门,赵吉了过去开门,一看是鼠目,便问他:“你干吗?不上班在院儿里乱窜啥?”

“我来看看陶大姐,你不是也没上班吗?你凭什么管我?”

“我现在就是上班,我找陶姨有事谈。”

“我现在也是上班,我找陶大姐也有事谈。”

赵吉乐把他朝门外推:“你等等吧,排队,我跟陶姨谈完以后你想谈什么就谈什么,想谈多久就谈多久。”

“凭什么你先谈?你等我谈完了你再谈。”

“凭我是警察,凭我在履行公务,你赶快走吧,别耽误我的正经事。”

说着,赵吉乐把鼠目推出去关上了门。赵吉乐回过头来,陶仁贤愣怔怔地看着他问:“吉乐,你们甥舅俩这是干什么?”

“我舅舅那个人就是那么个德行,当记者的职业病,好事,你可得小心,说不定哪句话让他抓住了明天就给你上报。陶阿姨,刚才我听你说周主席家的老儿子怎么回事儿,抽大烟?”

陶仁贤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急着把自己拉回家,原来是要追究这句话。陶仁贤不是糊涂人,她知道,吵架归吵架,正式向警察作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便谨慎地反问:“你问这事干吗?”

“也不干吗,你怎么知道他儿子抽大烟?”

“嗨,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大院里的人都这么说,我吵架急眼了就骂了出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陶姨,你别有什么顾虑,我这就是一般性的调查,如果真有那么回事儿,我们也得有个准备。你也知道,吸毒的人毒瘾犯了的时候,为了钱啥事都干得出来。你今天又跟她妈吵了一架,万一他对你有什么不利,我们也好事先有个准备。”

“我真的是听别人说的,你也不想一想,吸毒那种事都是背人干的,别说我了,就是他亲爹亲妈也不见得能看见。对了,你亲眼看看周文魁的儿子就知道了,那种人脸色、精神都怪得很,跟正常人不一样。”

“我上了几年大学,回来后分到公安局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在这院里待的时间太少,还真没见过周主席小儿子几面。周主席的这个小儿子是怎么回事儿?是他亲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