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的内心翻江倒海,严局和武队的话让他难以承受,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责怪自己不该那样轻易就答应了孙月月的邀请,责怪自己内心还有太多的脆弱与软处,责怪自己不该在班里那样的出“风头”致使这无辜的姑娘被“卷”了进来以至于对自己撩动情扉,责怪自己的锋芒外露,更责怪自己除紧守“目标”外却横生出那样多的枝节……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短短的几周内“入戏”了,竟然把自己真的当成了一名高三的学生,竟然梦游般把自己带入了校园生活……可却恰恰疏忽了:你刘畅根本不是什么高中生,你是来执行任务的!别忘了——你是警察!你是警察!
对,我是警察!
刘畅被这强大的信念一下唤醒了,他坚决的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严局长、武大队,说道:“局长,武队,赵队,我知道我某些地方做错了,但请你们相信,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请您们放心,我不会再让其它因素干扰自己,并且会胜利完成这次任务。”
严局长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许多,“刘畅,你知道,因为你的……”她停了一下,有些词句并没说出口,但刘畅听得出严局话里的意思,“我本可以改变或打破原有的计划,甚至,取消此次任务的!”
刘畅心中一惊。
“但是,从行动开始到现在,你搜集到那么多有利线索,为侦破案件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我也知道,这行动是停不下来的。”严局的目光中充满信任,“因此,我们真心希望你能坚持到底,坚持到胜利与成功。”
“是!”刘畅答道。
坐在一旁半晌沉默不语的赵智忽然开口了,这个刘畅心中的偶像哥哥是推荐刘畅加入这次任务的“保人”,更是刘畅的良师益友,在他的眼中,刘畅是那样令他“宠”爱着,他料定这个年轻人是必成大器的合格警察,因此,他在刘畅面前,从没有沉过脸或加以训斥,此时,赵智仍旧以那种兄长般慈爱的口吻对刘畅说道:“畅子,说实在话,让你独自执行这次任务,我们的心里也有一丝愧疚,我们可以想象,这‘卧底’任务行动起来是多么的艰难,因为你不仅是作为一个警察,更是要当一个最成功的演员,尽管你的背后有我们作为你的坚强后盾,但那份孤独感,只有你自己能体会,这是我们完全理解的,”赵智的眼中充满了怜爱,“我们都知道,你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是个单身小伙儿,你把几乎全部热情与生命都投入到警察事业中来了,连给自己找个女朋友的心思与时间都没有,那时就常听你们派出所的同事聊到:‘刘畅这样优秀的小伙子,早晚会得到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的爱的。’——对于这点,我也确信无疑!”赵智说到这里,笑了笑,他望望严局和武队,他们也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智继续说道:“我们相信,并且也深深期盼,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份感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是说,至少在你身负任务的期间,我们希望你……”赵智说到这里,实在不知道该组织出什么样的词汇或语言来表达他的意思,但刘畅已完全明白了。
刘畅暗下决心,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说说,该怎么做?”
自习课上,女生崔媛指着课本上一道难解的题目,回头轻轻问坐在身后的孙月月,却发现孙月月正望向窗外,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根本没发现她的求助。
崔媛不禁感到很奇怪,孙月月平常不是这样啊!她不解地看着沉浸在凝思中的月月,又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孙月月的课桌,月月方才从思路中跳出,看到了面前正回头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崔媛,“啊?什么?”
崔媛夸张地翻了翻眼珠,轻声说:“哎呀,小才女儿,这可不像你呀!怎么?是被催眠了还是在梦游?要么,就是心被哪个帅哥靓仔吸引跑啦?”
月月脸一红,“去!别瞎说……”这才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课本,知道了人家的意图,于是两个人便一起低声研究起来……
月月的心的确跑了,跑得很远,也的确因为一个男孩。
连续好几天,刘畅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在班里,他不再过多参与进男生们的讨论话题、课内外活动、体育运动甚至“追跑打闹”,只是惟独对杜燃依旧“情有独衷”,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月月搞不明白,为什么曾对男生们“一视同仁”的刘畅,却一下变得“只取一瓢饮”了,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而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自从八大处归来,刘畅似乎有意地在疏远自己,除了不得不交流的学习上的事,再无它话;课堂上,两人偶尔的眼神相遇,刘畅都是马上将目光回避;校园内、楼道中的相遇,也只是得到他淡淡的一笑……似乎在他眼里,自己一下成了透明的!这段时间,刘畅几乎把月月当做了不熟识的“外人”!
刘畅的变化让月月不禁心烦意乱、心神不宁起来,班里眼尖的同学都发现,月月这几天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上课走神,下课发呆,这个班上的美丽才女似乎被什么“刺激”了似的……就连教语文的班主任聂老师,也发现了月月的问题,课堂上的开放讨论不再能见到她的身影与声音,偶尔的回答也常语无伦次,孙月月这是怎么了?
更让聂老师困惑的是,新来的“才子”刘畅,虽不像孙月月的“症状”那么严重,却也很少能见到他的精彩回答与独到见解,聂老师心里不禁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两个让自己颇为欣赏与骄傲的才女与才子,怎么都变了?
月月总想放学时能“堵”住刘畅,向他讨个明白,问个究竟,可这家伙竟像超人一般神速,往往一出教室,就再没有了影子。
刘畅是有意在躲自己。月月可以肯定。
讨论完问题的崔媛回过身去继续做习题,月月转头,目光越过一旁的杜燃,望向那一边的刘畅,刘畅也在“认真”地埋头读写,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月月复杂的目光……
最后一节下课的铃声响了。
对于首大附中这些勤奋学习的高三莘莘学子来说,很少有人会一放学就马上离开的,总要继续研习、探讨一阵后才会逐渐慢慢离开,他们很珍惜在学校的学习时光,但这些天,刘畅却一反常态地下了课便收拾东西第一个冲出教室,今天同样不例外,还没等月月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月月叹了口气,呆愣愣地坐在那里。
教室里开始热闹了起来,同学们开始收拾书本,这时,身旁的杜燃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看发呆的月月,站起身,走了过来,月月这几天的不正常他也看在眼里,同样感到很费解。
“月月,怎么了?”杜燃轻轻拍了拍月月的肩膀,“想什么呢?放学了,该走了。”
“哦……知道了……”月月看看杜燃,点点头,慢腾腾地开始收拾东西,不小心将笔袋掉到地上。
杜燃连忙弯腰捡了起来。
“哦,谢谢。”月月说道。
杜燃表情疑惑地看着她,“月月,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这可不像你啊!”
月月对杜燃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可能……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杜燃从月月并不自然的回答听得出,月月是在有意敷衍,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但自己又不好太多过问。他点点头:“没事就好,不过,月月,你要注意身体,的确,现在是咱们最紧张的时刻,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高考马上就要到了,在这个关键点上,我们可不能掉了链子,否则,会很麻烦的。”
“嗯,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月月说着用手将搭到前面的头发甩到脑后,在杜燃眼中,月月这个动作美极了,他喜欢看月月的一头黑黑的长发,“我不会耽误考试的,我们都要有信心考好!我们不都是准备考首大的么。”月月边收拾东西边有意无意地说着。
这后一句话,却让杜燃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做答,他又想起了不久前爸爸的那个惊天决定,尽管他到现在仍没有对父亲给出一个自己的确切决定,但他也知道,这一父命,是十之有九不可违抗的了……
杜燃表情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低头收拾书包的月月却并未发现,她抬起头,似乎随意地问道:“哎,对了,杜燃,我看你和刘畅每天‘如胶似漆’地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到底你们这两个男生都在聊些什么啊?”
杜燃还沉浸在刚刚的思路中,他虽然听清了月月的问题,但此时却没有心情顾及什么刘畅不刘畅,于是顺口说道:“嗨,还能说什么,就是没事聊天儿啊。”
“哦……”月月还想试图“探听”出什么,她装做闲聊的口吻说道:“这家伙也够怪的啊,这些天放学‘蹭’地一下儿就不见了,也不是忙什么去了,怪人!”
杜燃笑了一声,“其实一点也不怪,这你还想不到?”
月月一愣,“想不到?想不到什么?”
杜燃伸手从课桌上拿起书包,单肩背在肩上,向月月投来一个“坏坏”的笑,说道:“这你们女生就不懂了吧,这世界上,白马王子的心中,总也得有白雪公主啊!”
月月不明白杜燃的意思,她忙问道:“别卖关子,你要说什么啊?”
杜燃笑出了声,“哎呀,你这才女最近是真有点不对劲儿了,连这都看不出?——人家刘畅,准是去找他所爱的女孩儿去了!”
月月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别乱说,你怎么知道?”
杜燃颇为“得意”地说道:“嗨,你以为只有女生有‘闺中密友’,我们哥们间就不交流这些啦?人家刘畅早跟我说过了,他有自己的心上人!我想啊,这会儿,八成是直接去找他的公主了!”
这时,走到教室门口的陈雷在喊杜燃的名字,杜燃忙回头应答,然后转头对月月说道:“哎,真没辙,陈雷这小子又要‘蹭’我的车了,那我先走了啊,月月,你路上小心。”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杜燃却没有发现,此时的孙月月,竟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察觉杜燃已经走开了。
月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杜燃说的话,那最后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向月月,让她无法承受,月月的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身体几乎要倒下……
但她必须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月月不相信杜燃说的是真的!如果是,为什么他那么痛快地答应陪自己去八大处?为什么在自己对他表示了喜爱之情并接受了她的礼物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还有,那温暖的拥抱,那另人幸福的牵手而行……难道,这些都不是真的?难道是自己在做梦?
但月月马上又联想到刘畅几天来的反常举动,似乎又在证实着杜燃所说的“事实”……
是刘畅在装傻?还是他在有意对自己隐瞒着什么?还是……?这个搅乱了自己生活的人,他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月月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她竟然没有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月月趴在了课桌上。
我相信!我不相信!
我相信!我不相信!
我相信!我不相信……
“朋友你是否执著地相信,你心中那完美的感情的存在;你是否也还在执著的憧憬着,这冷漠世界中挚真挚美的最爱。
我们幻想着那乌托邦的完美,我们幻想着那柏拉图的浪漫;我们幻想着那诗与画的情节,我们无悔于那一生一世的等待。
你是否有过漫漫长夜的徘徊?你是否有过泪水和不安的无眠?你是否有过深情的初次的拥抱?却早已注定那是个最后的诀别。
你是否有过一次次苦苦的追恋?却得来那些更加伤痛的遗憾;你是否有过街边再次的相见?却是那物是人非行同陌路的无奈。
而就在这样不解真情的岁月里,那激情与年华就这样被带去;而那回忆和付出如同金黄色的细沙,被时光吹散在梦境的真空里。
我遇到了夏天飘雪却没有遇到你;我遇到冬天的台风却没有遇到你;我遇到了所有的所有的不平凡,却没有遇到一个最最平凡的你。
一切如同流水般的飞逝而去,孤独的人们在这城市中失之交臂,也许今生有缘注定相遇的人,却在荒谬的尘世中找不到彼岸。
有些感情如同大海巨浪的澎湃,有些感情就象鸟儿翅膀的节拍,如果上苍真有那神明的存在,能否给这些感情一个归宿的驿站。
我们还在继续地执著和等待,我们还在追逐爱的真理与洁白,或许谁也无法预知结局和未来,但青春的我们曾为真谛而呼喊。
其实爱恨情仇本都是真的,其实希望与绝望本都是生活。我期盼那世上最真挚的爱恋,不经意间在你的身边出现……”
刘畅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反复听着CD随身听播放着的这首名叫《向左向右》的说唱歌曲。他说不清为什么这几天总渴望听到这首歌。他是个喜爱音乐的人,但是警察职业的繁忙工作让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欣赏音乐。这首他曾非常喜欢的RAP歌曲,也被自己一度忘记在脑后了,若不是“开学”第一天那第一节课,若不是那个叫孙月月的女生在发言时的提起,他是不会想起的,但自从那天之后,他便每天都要听至少一遍,他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因为那女孩才再度喜欢这首歌,还是因为这首歌,会想到那个女孩?
这想法把刘畅吓了一跳。孙月月,又是孙月月!不行,自己必须快速的忘掉这个名字,以及……那伶俐俏美的身影……可越是这么想,月月的形象就越是浮现在眼前!
刘畅摘下耳机,他闭上双眼,脑中又出现前几日面对几位领导的那一幕。
是的,自己已经向严局、武队甚至赵智大哥承诺过了,要以实际行动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或者说,弥补自己由内心的“软肋”所造成的“大意与疏忽”,以及防止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
我是警察,我是警察!
他想到,自己这几天,正“身体力行”地去躲避她、回避她……甚至,逃避她,他不能再让她进入他的行动、他的脑中、他的视线、他的世界,他知道,自己如果将这与行动毫无瓜葛的女孩“吸”过来,无论对于行动本身、对于组织、对于自己、对于她来说,都将会不可收拾……
这时,他的右手却无意中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拿起来,睁开眼,那是月月送他的那串手珠,天那!又是和孙月月有关……尽管刘畅拼命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但月月的脸、她的身姿,却又那么挥之不去……他想到了月月课上发言时阳光打在她身上的那美丽剪影,他想到了八大处公园春光山色中月月青春的身姿,他想到了墓前月月那令人心碎的哭泣,他想到了那紧紧的拥抱,下山时那牢牢拉住自己的手……
无论怎样,他已被这独特的女孩深深吸引。
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但,他却已经喜欢上了孙月月。
一时间,严局、武队、赵智、孙月月、杜燃、郑扬……他们的脸,他们的话语汇成一片,在刘畅眼前旋转盘桓……刘畅脑中乱作一团……
“不……不可以,我……我是会给人带来不幸的灾星!”刘畅想到。
突然间,他心底隐秘角落中的那个“她”——王莹的面孔浮现在眼前,那脸型、那五官、那长发,都与孙月月那样相像,或者说,孙月月与她,是那样相像……
随之而来的,是九年前那一场噩梦,那挥之不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刘畅脑际……
刘畅顿时感觉头痛欲裂……
刘畅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他感觉到有腥味的东西从口鼻中流出,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他躺在地上,瘦弱的身躯继续承受着那几个人的拳打脚踢,但他的意识尚且清醒,他渴望爬起来,去战斗,去救下自己心爱的女孩……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无力还击,他强打精神,想要维持那清醒,但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的耳际是王莹凄厉且绝望的哭喊,听着那声音,刘畅的心都要炸开了,那一刻,他希望自己死掉……
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这是九年前。
这是个阴霾的下午,冷风阵阵。不知为何,从午后起,刘畅就觉得似乎这样的天气背后有种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