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樱还噙着一丝浅笑,但也不再继续逗弄陈姗姗,“我只知道,雷宇航是今年开学刚转来的,好像是自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里,听说是从意大利回来的,其他一概不知了。他在学校的成绩一跃成为系里第一,应该是头脑极好,可姗姗你也看到他那样子了,他从不和任何同学接近,三里之外就能冻死人,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自己的事,也没人不怕死地去问,所以……”姚子樱双手一摊,一脸的爱莫能助,“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子樱美女,你说的这些,好像有耳朵的人在学校里随处都能听见。”姚子樱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口干舌燥,司徒煜却只是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犹自带着微笑提醒她。
姚子樱刚要发作,忽然眼光一转,纤纤玉手准确地指了过去,“姗姗,我们的部长大人不是现成的资源吗?别忘了,他可是校长的儿子,有什么内幕不知道的?”
见矛头指向了自己,司徒煜无辜地眨了眨黑眸,“我爸是校长,可我不是校长,他那点儿事在家从来不跟我说,两位小姐就别指望本人了。”
“就知道关键时候你发挥不了作用。”姚子樱撇撇嘴不屑地道。
“子樱美女,你可要凭良心说话,这件事确实不在我可控制的范围内。不过,如果有人肯出钱让我们作为侦探俱乐部的案子去查,就另当别论了。”
看到司徒煜笑得如狐狸一般狡猾的神色,陈姗姗脊背无端一凉,忙摆了摆手,“还没到那种程度,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该说的情况我都汇报完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吃晚饭了,你们接着谈心,我先回去了。”
“谁要和他(她)谈心。”司徒煜和姚子樱难得口径一致地反驳。
“部长你们就去如夕大师那里,我和雷宇航继续留在于家观察情况,保持联络!”陈姗姗说完摸摸鼻子,识相地退到门口,嘿嘿一笑之后,迅速拉开门消失了踪影。
当然,不管是落荒而逃的陈姗姗,还是兀自气鼓鼓的姚子樱,都没发觉司徒煜眼底沉积着几分若有所思的复杂神色,直到姚子樱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司徒煜,这样真的好吗?”
她柔柔的声音让司徒煜一愣,一瞬间,他还以为姚子樱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但很快便又自我否定了。那件事就连他也是一知半解,更别说姚子樱和陈姗姗了。于是,他飞快换上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挑眉问道:“子樱美女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要约会都没问题,只不过今晚我约了人,你得等明天了,但你要是真着急,我可以为你腾出时间来。”
姚子樱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严肃一点儿?我的意思是说,我总觉得于家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只让姗姗和宇航两个人去涉险好吗?”
“我是无所谓,可子樱美女你,确定能长时间离开家?”
“我……”
司徒煜脸上的笑容不变,却一针见血地说中姚子樱的心事。姚子樱是个富家千金没错,但有时候,她却感到还不如普通人自由。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一件父亲不买给她,可她想要去做的事情,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而不能如愿。越是这样,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就越发产生了莫名的逆反心理,所以侦探俱乐部成立之后,她不顾父亲的反对,加入了侦探俱乐部。她心里不是不明白,父亲是担心她的安危,但她想借此向父亲证明,她已经长大了,成熟到可以自己做主,而不是永远需要躲在父亲羽翼下受保护的小女孩儿。
见姚子樱神情中有些沮丧,司徒煜体贴地转移话题安慰道:“别担心,姗姗他们去调查并没表明身份和目的,就算有危险,也不会轮到他们头上,但如果我们去的人太多,就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反而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姚子樱点点头,见天色不早,告别了司徒煜,自己离开了学校。才走到校门口,远远就看到等在外面的黑色加长轿车,和自己熟悉的管家的身影。
她无奈地走上前,管家立即规矩地打着招呼,“大小姐。”
“不是说过,不用来学校接我吗?”
“这是老爷的意思,也是他身为人父的一片心,还请您体谅。”管家依旧是半低着头,恭敬地劝道,同时抢先一步为姚子樱拉开了车门,动作自然娴熟,训练有素。
姚子樱叹了口气,坐上了车,外面已是夕阳西下,夕阳从西山上斜射过来,地面的一切都被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此时,太阳的脸是鲜红鲜红的,它的光像是被谁掠去了似的,不再耀人眼目,而是十分柔和明亮。它向西缓缓地退着,像个俏丽的少女一样温存、恬静。
可姚子樱的心中并不平静,她似乎隐约体会到,自己和父亲之间渐渐有了隔阂,从何时起,父女之间不再能敞开心扉?难道就这样下去吗?是否能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她该不该先迈出第一步?心里纷乱得不到答案,唯有化作一抹不确定。
陈姗姗从侦探俱乐部再回到于家在的居民区时天已经黑了,漆黑一片的巷子里,即便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感到有几分阴森森的恐怖。走在路灯忽明忽灭的幽暗中,陈姗姗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她低头疾步行走了一阵子,忽然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是走错了路。她停下脚步抬起头,努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分辨着方向。这附近的小巷子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拐来拐去越看越不像是于家门外的那一条路。
陈姗姗拿出手机,准备给雷宇航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不过她也不确定,那个冷血的幽灵男会不会来帮她。她还没拨号码,脚下就踢到了一样东西,把她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定睛朝脚下看去,一个女士提包静静地躺在地上,被昏黄的路灯灯光映得都有些褪了色。
她蹲下身,用手拨动皮包查看。这皮包的样式和颜色,她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一时间她也没想起,干脆捡起皮包拿在手里。虽然她心里有些害怕,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摸索着四周,想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再往前几步,三个大垃圾桶紧邻而立,样子和于家那条巷子里的没有区别。只是在夜晚这样的光线下,垃圾桶无声地在地面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静得让人汗毛直竖。
其中一个垃圾桶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陈姗姗的心差一点儿跳出胸口。一只花色的流浪猫从垃圾桶里钻了出来,暗黄色的眼睛瞪着陈姗姗,在暗夜的衬托下明亮而犀利。片刻,猫才轻轻一跃,在陈姗姗面前失去了踪影。
陈姗姗壮起胆子,捏紧手里的皮包,又往前走了几步。被流浪猫顶开一道缝隙的垃圾桶,似乎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走近才看清,像是布料的一角。陈姗姗伸出手去掀垃圾桶的盖子,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被汗水打得潮湿的手心。
咣当一声响,垃圾桶盖子在陈姗姗大力一推下,撞在墙上落了地。映入陈姗姗眼帘的情形,让她呆立在原地,微张着震惊的嘴,忘记了要作出反应。
桶内坐着一个女人,或许该说是女尸,呈双腿折叠的扭曲姿势。她的脸向上仰着,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一双枯灯一般的眼睛睁得诡异的大,翻起的眼白在路灯的映照下空洞无神,好像看到了令她恐怖的东西。她胸前有一大片干涸的血迹,染红了桶内周围的垃圾,看上去触目惊心。这样在垃圾掩映下的尸体,越发让人感到血腥而恶心。
但最让陈姗姗惊讶的还不是这点,这女人她认得,竟是于司的大儿媳,于洪的老婆--齐露。
今夜的小巷子格外热闹,交谈声、脚步声,还有平日鲜少会听到的车子声,都交汇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踏碎了这片夜晚的宁静。有些居民披衣起来看热闹,当然也有些人望了一眼便继续睡去。毕竟,在已经渐凉的夜里,什么事都不如温暖的被窝更吸引人。
发现齐露尸体的垃圾桶周围被警员封锁起来,与于家大院隔着一条巷子。带队的刑警正是陈姗姗的父亲--陈立天。在赶到后得知尸体的第一发现人竟是自己的女儿时,陈立天先是显露出些许的意外,但随即沉稳地命人把陈姗姗先送回于家,然后便开始了现场的指挥工作。
等警方勘察完现场,天色已蒙蒙亮。陈立天带人马不停蹄地来到于家,开始对家属进行询问。包括林惠、陈姗姗和雷宇航在内,于家大院里的人都集中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包括很少出现的于司的二儿子于力,和于司的女儿于欢。
对于齐露的死,除了于洪表情哀戚,大部分人可以说表现得漠不关心。于司坐在轮椅上,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看不出什么情绪。于力跟两个儿子于凡、于伟坐在一起,宋悦沉默地低着头,坐在丈夫于凡的身后。于欢则搂着女儿莫晓琳,离众人有些距离地坐在一边。
于凡烦躁地抽着烟,很是不耐烦地开口,“你们能不能快一点儿?大清早把人折腾起来,连觉都睡不了。”
“我们只是问一些简单的问题。”陈立天沉声道,“是不是于家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不对,少了一个人。”陈姗姗环视四周,举手报告。
“是谁?”
“死者齐露的女儿于琴。”
“大伯,赶紧把小琴叫出来让警察开始问,完事我们好回去睡觉。”于伟跷着二郎腿,漠然说道。
“这……小琴没在家。”
“她去了哪儿?能不能把她叫回来?”陈立天追问道。
于洪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我也不知道,她昨天吃过晚饭就出去了,也没和我说去什么地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那她有没有什么可能去什么地方?或者见了什么人?”陈立天又问。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和浩升约会去了,可刚才我打小琴的手机一直是无法接通,往浩升家打电话,他们说浩升也是傍晚出了门,一直都没回去。”
“浩升?”
“哦,是小琴的未婚夫。”于洪解释道。
陈立天皱起眉,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他,齐露的女儿于琴不是单纯的出门约会,他向于洪比了个手势示意道:“那么就从于洪先生你这里开始询问吧,这里有什么地方适合录口供吗?”
“去我房间吧。”开口建议的人是林惠,虽然没有对于家人说明,不过陈立天是她的舅舅,又是她把陈姗姗找来帮忙调查于家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些忙。但毕竟她不好擅自做主,所以林惠又低下头询问着于司的意见,“于老先生,可以吗?”
于司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