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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窃密 (2)

送走外宾后,幼儿园到了放学的时候。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出来,被家长接走。夏晴看见佳佳从幼儿园里跑出来,连忙张开双臂拥抱着女儿。佳佳显得非常兴奋,小嘴一张一合,唧唧喳喳地向夏晴讲述下午表演节目的细节。夏晴也被女儿的情绪感染了,狠狠地在佳佳的脸上亲了两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块刚在旁边店里买的小蛋糕,作为奖励递给她。

佳佳拿着蛋糕,更高兴了,迫不及待地就咬了一大口。突然,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朝园内跑去,夏晴被弄得有点迷惑了,赶紧跟了上去。

佳佳跑到院子中央何梅的身边,把蛋糕掰下一半递给她。何梅笑着推辞,佳佳却坚持要何梅接受。何梅无奈之下,只好要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笑着拍拍佳佳的脑袋。佳佳也非常高兴地笑了起来。

何梅抬起头来,看见了正好赶过来站在佳佳身旁的夏晴。她很礼貌地微笑着说:“你是佳佳的妈妈吧?佳佳经常跟我说起你。我叫何梅,刚从小三班调过来的。佳佳是个乖孩子,今天的表演真是棒极了。”

夏晴也礼貌地向何梅笑着点点头,作为回答。当她的眼光掠过何梅的脸庞时,突然怔了一下,这张脸似曾相识,怎么有种如此熟悉的感觉?何梅显然没有注意夏晴表情的变化,她挥挥手,表示再见,然后转过身忙别的去了。

夏晴牵着佳佳的手重新朝大门走去,临出门之前,夏晴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正在院子和孩子们招手告别的何梅。她敢肯定她们以前并没有见过面,但是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夏晴有些自嘲地笑笑,也许这就是所谓女人的直觉吧。

吃过晚饭,夏晴陪着佳佳玩了一会儿,就哄着她上床睡觉了。然后她走到宋涛的书房。宋涛正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看着当天的报纸,看见夏晴进来,他放下报纸,抬起头来:“有事?”夏晴点点头。

夏晴早在几年前就因为工作出色已经调到了二处,上班时彭光勇告诉她根据省厅目前掌握的情况,最近敌特活动有些活跃。根据初步判断,敌人有可能会针对市里的一些重点国防单位下手。而宋涛所在的326厂正是其中的一个。彭光勇的意思是让夏晴先给宋涛通报一声。

宋涛听完后,点点头:“知道了,我明天就到厂里给保卫处的同志们开个会,叫大家提高警惕。”听到敌特这个对宋涛来说曾经十分敏感的词,他心里突然有些激动,不过随即就被一阵惆怅取代了。他想起多年以前与军统、台湾特务斗智斗勇,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然而现在,他只能像个普通老头一样坐在家里的台灯下喝喝茶,看看报纸。想到这,他看着对面正值青春年华,面带英气的儿媳,毕竟她算是接过了自己的担子,也是种安慰了。

夏晴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神情变化,她的脑海里忽然又浮起了何梅的身影。“爸爸,你见过佳佳的新老师吗?”

宋涛的思绪被夏晴的话打断了,他对夏晴提的这个问题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昨天我接佳佳的时候见过了,好像姓何,长得挺清秀的,怎么啦?”

“我觉得……”夏晴猛然间停了下来,她想起了一个人。不可能!她马上又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怎么可能把她和她联在一起呢!看来是这段时间太累了点,头都发晕了,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宋涛看到夏晴呆呆地怔在那里,提高声调又问了一句:“怎么啦?!”

夏晴反应过来,轻轻地说:“哦,没什么,我觉得……佳佳好像很喜欢她。”然后匆匆地走了出去。

被弄得莫名其妙的宋涛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拿起报纸重新看起来。

谢其庸的花店开在一条街的拐角处,店子不大,但是可以看出是经过精心设计和装饰的。花店外面摆放着的热带花卉显得相当鲜艳夺目,与旁边墙壁上刷着的宣传标语和领袖画像交相辉映着。

孙启顺着街边走过来,到了花店门口,看看门牌号,然后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花店的女工江晓榕从花店里出来,看见了孙启,并且注意到孙启手里拿着的一张报纸。于是她主动问他:“同志,要买花吗?”

孙启神情显得相当的不自然:“对,我想买玫瑰,有那种淡绿色的吗?”

“没有,我们只有红色的。”

“红色的,我想买十二枝。”

暗号对上了,孙启慌慌张张地在江晓榕带领下走进了花店。他们穿过前面摆满了各种鲜花的小房间,走进了里间。谢其庸正坐在躺椅上读着报纸,见江晓榕和孙启进来,便放下了报纸,看着孙启。

“我来找谢同志。”

谢其庸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我就是,你坐吧。”

孙启坐下来,说:“我想知道……”

谢其庸打断了孙启:“你把东西带来了?交给我。”

孙启摇摇头:“我把笔记本放在亲戚家了。”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谢其庸的意料,他坐起来挺直了身子。江晓榕在旁边大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跟我们讨价还价?!”谢其庸挥了挥手,让江晓榕出去。

孙启等她出去后,接着说:“我必须先要知道,我出境的事情是不是都安排好了,只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才会拿出笔记本。你们是找不到我亲戚的。”

“这么说,你是信不过我们?”

孙启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谢其庸笑笑说:“我理解,笔记本对你来说是一个护身符。不过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也并不能确定笔记本的价值,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为了笔记本信守我们的承诺,也可以根本不理会你的说法,对笔记本不感兴趣。”

孙启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不过谢其庸可以明显感觉到这是强装出来的:“随你便。如果你们不感兴趣,我就把它带回326厂,再放进保险柜里不就完了?”

谢其庸干笑了一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我知道,走出这一步对你来说也不容易,多少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不过你也许不明白,在我们这一行,情况总是会复杂得多。像你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一般说来,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把笔记本再放回去,一切就了结了?你在大陆生活工作这么些年,难道不知道共产党的手段?”

孙启没有说话,头上开始冒出点点冷汗。这些话刺到了孙启的要害。

谢其庸继续说道:“我们当然是愿意跟你做交易的。你把笔记本给我,我就立即送你出去。当然,你有顾虑,我也不会逼你。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把笔记本带来。如果你不愿意做这笔交易,我也不能强迫你,当然你也没必要再到我这儿来了。”

孙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木然地看着谢其庸。他知道无论如何,他斗不过眼前这个貌似普通,甚至还有些慈眉善目的老头儿。

上午,宋涛刚刚给保卫处的人传达完市公安局关于加强保密工作的通报,就得到了笔记本失窃的消息。

赵志强早上刚回来,发现保险柜被人动过,经过仔细检查,那本苏联专家留下的笔记本不见了!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宋涛的办公室。

宋涛一边认真听着赵志强的叙述,一边快速地在纸上记下来,不时插上两句话,问了一些细节情况。讲完后,赵志强因为紧张而满头大汗了:“宋处长,这该怎么办?!”

宋涛安慰着他:“别着急。你先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笔记本丢失的事情。我会立即向厂里汇报,你记住了,一定不能跟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情。”

赵志强应了一声,转身垂头丧气地向门外走去。宋涛马上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一个小时后,市公安局二处召开了紧急会议。

彭光勇、夏晴、周大年和两个新调过来的年轻人吴克、陶锦围坐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半个小时前,他们已经查到一个名叫孙启的设计人员突然失踪了。

彭光勇表情非常严肃:“根据326厂的报告,苏联专家笔记本的丢失,看来和这个叫孙启的设计人员的失踪有关。我们基本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盗窃案。联系省厅前不久对我们工作的安排,我认为应该确认,这是一起台湾敌特精心策划的情报活动。”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向省厅作了汇报。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全力阻止笔记本被弄出广州,更不能被带出境外。大家有什么建议?”

吴克首先发言:“局长,我觉得现在的问题是,笔记本是否已经完成了交接?我是说,如果这个失踪的孙启已经把笔记本交给了他的联络人,我们就不好办了。”

周大年看着他:“你这话等于白说,笔记本丢失之后,一定会进行交接的,如果它就是台湾敌特的行动目标的话。我们现在必须全面撒网,把笔记本围困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不管是在谁的手上!”

彭光勇点点头:“立即把孙启的有关资料、照片分发到我们的每一个单位、交通要道、渡口以及边境口岸。同时,请省厅协调,在更大的范围内形成一个包围网,一定不能让笔记本被带出去。”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夏晴,“夏晴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我同意周处长的意见,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笔记本,而不是孙启或者其他的人。堵住笔记本外流的渠道是目前最紧迫的任务。不过,我还有另外一点想法。”

彭光勇点点头,示意夏晴继续说下去。

“我在想,孙启为什么要逃走?从现有的资料看,孙启并没有前科。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是被台湾方面利用了,金钱收买、胁迫,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如果只是一笔简单的交易,那么孙启在偷了笔记本之后,也可以选择留下。”

周大年有些不以为然:“留下等着我们去抓他?这不太可能吧。”

夏晴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孙启拿走了笔记本,接下来一定会和敌特交接,那么,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孙启在一定程度会上把笔记本作为自己要价的筹码,也就是说,他恐怕不会轻易地把笔记本交出去。所以,我们在全力堵住笔记本外流的通道的同时,也应该花力气查找孙启的下落。这样,就不光是找到笔记本,而且还有可能利用孙启,利用笔记本,把它的操控者,联络人,甚至策划实施这个行动的情报网都牵出来。”

彭光勇赞赏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夏晴点点头。

周大年担心地插了一句:“这可有些冒险。”

夏晴继续说道:“我认为值得。当然,最好的结局是一开始就把孙启抓住,拿到笔记本。但是,如果笔记本不在孙启手上,就像小吴说的那样,我们就不得不准备另外的方案了。”

彭光勇看看表:“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夏晴同志的想法值得考虑,前提是笔记本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再说一次,必须确保笔记本不被弄出境外!老周,你把工作具体地布置下去,随时向我汇报。大家立即开始行动。散会!”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