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粥样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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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该到你了吧!”弓长张忽然放下了筷子,看着张建为道:“你用了这么多的废话把我和小倪挨个糟蹋了个遍。是不是也该说说你自己了呢。要不然今晚上让我和小倪把你也糟蹋糟蹋!”

忽然张建为就对弓长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是那种能在无意中说出几句可以写进菜根谭里的话的那种人,这是生活赋予他的另一个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本领。至于能不能真的写进去,就要看他的机缘了。

是到了说说自己的时候了,不过在说自己之前,张建为还是想耍个赖皮,因为对于自己而言他要把这个尺寸想好。所以他决定还是拿几个替死鬼出来顶一下。这几个倒霉蛋张建为和小倪及弓长张都认识,但为了照顾篇幅其间他还是把他们都综合成了一个他。

这个他暂且称之为小李,其实他并不一定姓李,只是这种格式的称呼是张建为的绝大多数同学们在工作中都会被使用的一种称呼,这里只是挑一个中国人数最多的姓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出于偷懒和省力气的考虑,张建为决定让小李自己讲这个故事。毕竟恶人当多了虽有快感但也免不了担心被人秋后算账。

小李在张建为的同学里唯一能区别于别人的地方就是他非常的痛恨7月。原因来自于毕业一年后一次同学聚会时他的一句醉话。大意是7月是一个让他倍感尴尬的月份,老觉得自己就像树杈间的蝉,不管怎么样发泄性地叫都无法平静下来。病根就是一次他和老田两个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人一瓶酒从大街上溜达了几圈之后就成了这副德行。罪过不在那瓶酒,而在于老田的那句话。

当时他搂着小李的肩膀翘着舌头根指着一具正在转动的空调室外机说,每一个室外机的后面都有一个酸甜苦辣咸的故事。鉴于他这个人的一贯酸文人作风,小李根本就当他又放了个屁。但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比老田进步多了,他竟然可以对着空调室外机意淫了!因外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他就联想到在那个房间里面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房事!对于那些正在变慢的室外机,他甚至能想象到两具身体在清凉的房间里面互相抚慰。小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直看得自己口干舌燥,他觉得自己快要成老田第二了。

小李和张建为同岁,他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话形容就是正常两个字。也是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并被社会广泛普及的一种生活。也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所共有的一种生活:出生,长大,上学,工作,结婚,工作,生子,工作,养家,工作,养家,工作,养家,工作,养家,工作,养家,工作,养家,工作,养家,工作,退休。

“这废话说的,多哲学家范儿!”弓长张不失时机的蹦出来了。

如果不是担心小李抗议自己的戏份单调,张建为倒愿意这一章全部用着四个字代替,但是估计不用等小李抗议他就会被人给揍死!

但这就是小李的戏份,但是如果电视剧这么拍,那这世界就精彩了!为了避免这个世界过于精彩,张建为还是给小李安排了一点小冲突,这个冲突与空调和一个异常有关。

先说这个异常。小李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仅仅这一句话就足以被载入人类的历史了!小李是应该被押着跪在耶稣的十字架下然后狠抽上三百鞭子的人,多少先贤抛头颅洒热血争取来的一周休息两天的作息时间在他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小李是这么形容自己快下班时的心情的: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起来,虽然他这个年纪还正处于“青少年过渡期”,忧郁一下跟吃饭一样正常,但是他的忧郁近乎于病!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在一点点的逼近下班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会像过山车那样慢慢的爬向最高点,但是一下班走出办公地点后看着公交车牌四周的人群,他的心情都会吧唧一声,过山车直接砸到了地面上,连个缓冲都没有。

对他而言工作除过能挣一分口粮外并没有多么突出的好处,但至少它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暂时可以不让人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以让他先把红尘中的诸般烦恼放置脑后,就像一个可以自由放肆的借口,而这个作用类似于某些精神类麻醉药品。而之所以他变态的把工作当成了这种麻醉剂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像他这种一本书看两行就能睡着的穷人实在是没什么太多的选择。所以他有时候宁愿加班也不愿意回租住的地方,因为他不知道该干什么,而双休日对他而言更是痛苦不堪,基本只能用睡觉来消解痛苦!而这会儿唯一能让他稍稍高兴的就是他要挤的那班车是第二站,如果不出意外,总会抢到一个位子的。而一般情况下小李会直接瘫在椅子上装睡,不是他有多累(有时候也是真累),而是不用让座位。

但那天有些不同寻常!前一晚上喝多了,当天也就没吃饭。更要命的是他的酒意直接扫了主管的兴致。因为他旁边的一个号称对酒精过敏的娇滴滴的女同事用高八度的声音向主管报告了这个发现并宣称自己过敏了!而主管用冰火两重天的态度对待了俩人,并顺利的批准这位女同事去医院治疗过敏。而倒霉的小李就被派了一堆倒霉的活而他的肚子也就一直跟着倒霉到了的现在!

于是被酒意和饥饿折磨的有些发虚的小李很自然的没有抢到座位。他很少见的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是站着的。但很快这段小插曲就被他抛到了脑后。那天下班的时间很晚,以至于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这样意味着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但是这个城市里执着的温度依旧在肆意的考验着所有人的耐力!小李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车窗外(其实是在放空!),车窗外灯红酒绿,街道上妖孽横行!看来老田是对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妖怪,被阳光压制,一到晚上就会跑出来吓人。而这种热的让人恨不得扒层皮的日子更是助长了这些妖怪的气焰。整座城市在绚烂迷离的灯光下化身成一座活生生的红磨坊。

小李倒是很愿意投身到这场盛宴中去,不过天不遂人愿。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一车人难得统一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正在仔细领悟僵尸的思想活动的小李很自然的往前扑倒,于是他就吃了一嘴的头发,才发现前面是一个长发姑娘。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吓得他连道歉都忘了,因为自己的小弟弟很不自然的硬了起来!其实在当时已经是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里也没多大事,但是因为心虚他还是下车了,然后就想起了老田的教导:赶紧买个空调去去火吧!

三天后当小李真的出现在某家电卖场时,他还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咋就真来买空调了。就这无意识中他的人生将发生一个质的飞跃。能来的一个原因是小李现在租的房子是三面环山,唯一的后窗也被另一座拔地而起的民宅给挡了个结结实实。7月里嚣张的温度能把人逼疯。不过也有好处,以后只要小李一唱歌,对面的窗户里就会伸出来一根晾衣杆,直接让小李的鬼嚎胎死腹中。

他来家电卖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凉快,当然这要归功于家电卖场里强悍的中央空调。于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小李便很强悍地在卖场里……睡着了。而且小李也做了所有人睡觉中都会做的事情——做梦。于是小李便拉着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奔向一盘鸡大腿。不过好事永远不会这么容易发生,马上就到手的美味变成了一只******轻轻的打在小李的脸上。

一个激灵醒过来的小李觉得脸上凉凉的,瞥眼就看见椅子上那滩异常刺眼的口水,刚想撩起手背时,眼前忽然白花花一片,吓一跳之余才发现是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

“谢……”下一个谢字还没来的及出口,小李愣住了,因为眼前这个穿制服的女导购竟然是他的大学同学。而小李对这位同学的唯一印象就是她那怪异的姓,因为她姓母,所以本来脑子就正处于短路状态的小李见到老同学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母——母——母……”

老同学的脸在慢慢变绿,旁边的另一位导购看不下去了,自以为聪明的解围道:“同志,我明白你知道她是个母的,而且说说也无妨,可你也不能这么得理不饶人啊!”

老同学彻底的变成了菠菜脸,而小李很没心没肺地大笑而出。看着老同学渐渐不友善的眼神,小李忙向旁边的导购解释说:“这是我同学,她姓母,叫母莹。”脑子再短路,至少小李不近视,从母莹的胸牌上小李捞得一根救命稻草,至少知道了老同学的名字。

小李解释的效果如何还不好说,但气氛还是缓和下来,至少可以和老同学能比较正常地聊下去了。不过这一聊,小李差点当场自杀,因为小李毕竟下意识地是来买空调的,于是他在这片差不多转了快三圈了也没有注意到母莹。而可怜的老同学本想上去说几句话,小李就那么游魂似得飘来飘去,弄的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直到老同学一趟厕所回来而我们的小李已经在卖场中挑了一个最凉快的地方睡着了。

小李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笑抽筋了,但这也是他目前所能摆出的唯一表情。不管这笑是苦笑,干笑,皮笑肉不笑还是傻笑,他都觉得自己不能再笑了,于是很灵光一闪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做导购?”

老同学的眼神立即转为幽怨,小李觉得自己真该掌嘴了,而且觉得这该死的空调怎么忽然加大了马力,凉丝丝的风竟然有些渗人。对于这种事关人生起伏的话题,小李从来不涉及,免得对方尴尬或难受。但母莹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好像找到了个发泄口似得说了一大堆,小李一边走神一边听了个大概。母莹毕业后参加了某某志愿者,本来是冲着这个志愿者带来的好处去的,比如可以转正或者考公务员有优惠之类的,去了才发现这又是一个罗生门,说不清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她就回来了,然后暂时现在这里干着等找好点的工作。

小李没来由地不高兴起来,玩着手机就有些走神。母莹的手又当了一回******,反应过来的小李看着老同学期待的眼神又问了一句让小李想咬掉舌头的问题:“你在这里干的怎么样?”

母莹回头看了一下正在一旁忙着为客人介绍产品的另一个导购,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小李虚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又赶忙问了一个那天让小李真正后悔的问题:“你在这里卖什么?”

母莹回过头来,幽幽地吐出两个字:“空调”。

小李就这么把空调买回来了,顺带的拐带回来了一个女朋友:母莹。然后那个夏天小李的房子就凉快了,但他的钱包却像是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火灾一样,只剩灰烬,别无他物。于是小李也在那个夏天非常荣幸的告别了单身,也告别了唯一一个可以改变他人生的契机。他本来是打算傍个富婆的,看来就只能留给下辈子了。而他的人生大事也就光荣的只剩下了两件:工作,养家!然后在这个无限循环小数里轮回到圆寂,涅槃或者是挂了的那一天。

另外补充一下的是,那个夏天在附近租住的的形形色色的同学纷纷以他脱离单身苦海为借口拿着酒跑过来庆祝,然后就赖着不走了。小李后来才知道这帮杂碎纯粹是为了蹭空调。以至于他告别处男之身的计划被迫延后了三个月又两天零七小时六分钟五十四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