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粥样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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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野草的宿命经过一个人的诅咒后就再也没有摆脱那个命运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野草是不需要珍惜的,因为他们太多了,稍微划拉一下,就是成百上千的规模!而且还能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前仆后继,挡都挡不住!而这个特点也就决定了野草会以一个极其庞大的规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去中国任何一个稍微可以称之为城市的地方转转,铁定会被洪水一样的人潮给镇住的。但这也决定了野草另一个无法摆脱的宿命:乏味。从人潮中经过,如果不是刻意为之,张建为绝对一个人都记不住。所以一旦草原上开花了,哪怕是能祸害到整个草原的狼毒花,都会被我们在第一时间看见并津津乐道几十年。就像人群中的明星,走哪儿都能被认出来!

但就像是所有的诅咒都会留下一个破绽一样(一个毫无破绽的诅咒同样乏味。),关于野草的诅咒也有一个破绽,或者说是一个好处,就是那比小强还要生猛三四分的生命力,你走到哪都能看见它。有时候你翻开一块大石头,在那个暗无天日只有压迫的地方你也能找到。但是神奇的地方在于,你除了敬佩外却无法跟他沟通你对他的同情,因为他没觉得那个环境有多坏,甚至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反而可能会怪你多事翻开了石头后被大太阳晃了眼睛!

“那我一定不是野草!”弓长张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你当然不是野草。”张建为同样想也没想。弓长张一愣,他没想到张建为竟然会有和自己一致的时候。不过张建为随后说道:“你是一疙瘩灌木丛。”

这句话让弓长张回味了很久都没能想明白。后来纠缠了他很多次,非要搞清楚这句话是不是在骂人。张建为无奈之下说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灌木丛和野草的共通点就是它们都是牲畜的口粮,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大树而言,除过某些脖子发生变异的生物外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吃到它们的叶子的。而且因为其高,所以会成为很多鸟类的庇护所,通过它们来繁衍后代和展望未来。这种好事很难轮到灌木丛,就更别提野草了。但要说起野草和灌木丛的不同处就在于,灌木除过长了茂盛的叶子外还长了粗细不等的树枝。牲畜可以吃掉它们的叶子,但是却吃不掉这些树枝,就更别提把它们连根拔起了,即便受创再重,偶有春风与水就会再生。野草也有这雨后再生的本事,但是要命的是不管是身子还是草根都太脆弱了,你吃我吃大家吃就会把野草吃死了。如果不幸来个山羊就更麻烦了,那玩意不但吃草而且喜欢用蹄子把草根刨出来吃下去,斩草除根说的就是这种畜生。

“这么说你是……夸我了?”弓长张不确定的道。

张建为很神秘的一笑,然后就很作孽的欣赏着弓长张脸上的愤怒表情。他很喜欢这样,一副智珠在握,轻笑不已,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肯定是这世界上最惹人讨厌的表情。这也是张建为非常佩服关羽张飞赵云他们的原因,诸葛亮用那么多神神叨叨的锦囊不断地挑战着他们的智商,而他们竟然没有一刀捅死他,这份情商估计得有华山那么高才行。但话说回来那哥仨的名气加起来还不如孔明先生的一个小脚指头,所以说神棍能成为一个职业也就不奇怪了。

弓长张想明白自己回不了头后就再次离开家了,而且又掉了几滴眼泪,张建为并不意外,如果是自己的话,估计表现还不如他。弓长张就在家里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亲手封存了自己的梦想。其实这跟搬家是一个道理,不管原来那所房子是如何的破旧,哪怕还是租来的,在搬离前都难免有些留恋,更何况那本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家。只是这次弓长张搬家离自己的专业并不是很远,所以他也没有伤心多久。

再回到城市,他已经是一个销售商,利用自己工作时候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专业素质和声誉自己当老板了。可能是搬家的时候伤了元气,他的销售成绩始终徘徊在一个尚可的程度,对此张建为很是不解。而其中的奥妙直到他毕业几年后才弄明白。

“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waitingformyfavoritesongs,whentheyplayedI′dsingalong,Itmademesmile,Thoseweresuchhappytimes,andnotsolongago……”

“电话!电话!电话!”弓长张不耐烦的道:“好好一个中国人,非得要把自己弄成个假洋鬼子,什么人吗……”

“Shutup!”既然被说是假洋鬼子了,那就当彻底一些,所以他对着电话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声经典美国口音:“Hello!”但还没等他的怪腔怪调消失,立即换上了标准的方言:“小倪你死哪里去了,你请人吃饭,你先不来,不想掏钱明说,弓长张有的是钱!”

“他在哪呢?我接他去。”说着弓长张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行了行了!喝酒了还敢开车!你不想活了路上的人还没活够呢!”张建为还没有彻底高,道:“那家伙游荡惯了,谁知道这会在哪呢,他不说,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他。他马上就过来了。”

起初小倪和弓长张并不熟,因为不是一个村的,而且初中他们也仅仅在一个班里呆了不到半学期。但这并不妨碍人在外地时这同乡兼同学间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后来有一次,小倪顺路搭乘弓长张的车时,和一个颇有些黑色背景的人发生了剐蹭,被对方讹上了。然后小倪一拳头把对方给送进医院了。接着小倪就被无数双拳头送进了同一家医院。而那些人还不依不饶的追到了病房门口,但小倪不知道从那里弄了把手术刀满脸是血的冲出去了。打架就怕这种不要命的,大家不过是抖一下男人的威风,干嘛弄得这么血腥呢!

然后这件事情就被摆平了,而小倪和弓长张就变得熟得很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弓长张要来了菜单准备加菜。而张建为的脑子忽然走神了。上高中时小倪的那次回来竟然是这几年他和小倪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那次他走后就又开始了那种半是打工半是流浪的生活,直到遇见了弓长张,才在这个城市里安顿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在弓长张手下干活,依旧是游魂似得游荡在这个城市里。和之前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范围变小了而已。

张建为曾经问过他干嘛老是这样,他总是沉默,被问得急了,才会悠悠然的来一句:“没意思。”

其实后来张建为想明白了,小倪之所以这样,其实还是他的老毛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如果说当初他离家是因为钱的话,那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虽然他没有多少钱,但好像并不缺钱,至少他从来没有跟这些朋友们借过钱。

再后来,一次跟小倪吃饭的时候,他无意中从小倪的一个电话中得到了一个信息。当时他对着电话用相当平淡的口气道:“你少在那给我装,想要钱明说,结婚,另寻人!”

这就是小倪,他从来不考虑未来,或者说他认为的最遥远未来就是大后天。所以他才能这么无所顾忌的游荡,今日有酒今朝醉。

当小倪默认了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张建为觉得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什么也不信!包括那些被我们自豪了很多年的礼义廉耻,至于那些满天神佛,耶稣安拉他可能连听都没听过。他的脑袋里甚至没有太过明确的是非观念。所以他今天可能因为看不惯而出手阻止一起抢劫,但转天就有可能自己去抢劫。而至于对抢劫要坐牢的后果他完全就认为那不过是要付出的成本而已,这跟买一盒烟要付钱和做生意要租门面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小倪做什么事情要么是出于高兴,要么出于看不惯。没有这两样驱动力,他就会什么也不做,宁可坐在马路沿上抽烟发呆。就像今天一样,他能找张建为就是闲极无聊的时候。

估计有半个小时吧,喝醉酒后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对时间概念的麻木,小倪左手揣在怀里低着头走了进来。

张建为往边上挪了下给他腾出了地方,小倪一屁股坐下端起一杯酒就要往下灌,弓长张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看了看他的脸道:“这又怎么了,哪蹭的呀?受伤了就别喝酒了!”

张建为瞥了一眼就回过头去,不是他不关心,而是这种事情太多了,关心一多也会麻木的,世事不外如此,物以稀为贵吗。

果然小倪闷声道:“没事,好几天了,快好了。”说着一杯酒就下肚了。但他接着说了一句让张建为很想死的话:“你俩咋喝真烂这酒!”

张建为咳嗽了一下,为了掩饰,他转移话题道:“你脸咋了?”

小倪沉默了。其实张建为知道他不会说,所以他也就没指望从他那里听到些什么,他只是不想让他在酒这个经济问题上继续下去。

说起经济来源问题,张建为曾经颇为自傲,它非常的稳定,及时。但是数量上就颇受弓长张鄙视,被无情的归入了吃不饱饿不死的行列。但是张建为却觉得这种经济来源方式是全世界最大的创意,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享受着这种待遇。其实还是那副风俗画,前面骑马,中间骑驴,后面推车。在这三个人中间,最容易造反的偏偏是那个骑马的和推车的,中间骑驴的一般扮演者斡旋者和和事老的角色,一般会一脸义正词严的站在话筒面前,呼吁各方停止一切形式的暴力动作,确保平民安全以及人道主义物资和救援的通畅安全抵达,同时敦促冲突各方立即回到谈判桌前,拿出最大的解决争端的诚意……

“骂谁呢!谁是骑马的啊!谁造反了!”弓长张忽然激动起来了。

“你激动什么啊!你配算是骑马的吗!你最多就是骑了个骡子,除过力气大些,脾气好些,胃口小些,连仔都不会下……”

小倪忽然哈哈大笑,成功转移了弓长张对于张建为的愤怒。其实弓长张在讽刺张建为的收入的时候,张建为一脸严肃的对着弓长张开始上课:像你这种做些不死不活的小生意的人才是最应该担心的,收入顶多算是股市里的高位震荡,数字是很激动人心,但必须随时把心提到嗓子眼。长此以往的话,脑溢血是免不了的。而且股市稍一冲高,你的血压就破表;稍一探底,你的血压就归零。万一那些操纵大市场的人哪天早上起来便秘了,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肥手一挥,市场崩盘,飞流直下三千尺,你就等着破产吧……

“你……你……你……”弓长张手指抖得跟筛糠一样,中风前兆?“你这种人就该活活饿死!”他终于没有中风,年轻真好!

“放心,我这种骑驴的人才饿不死呢,历史实践证明了的事情,给出了盖棺定论的,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骡子想要推翻历史!”张建为颇有些快感,“倒是你这种人在历史上的结局不怎么好!”

弓长张眉头一皱,真诚的疑惑很是可爱!其实道理很简单,虽然骑驴的人不会造反,但是一旦造反的火要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这骑驴的就会和骑马的把他们中间骑骡子的推到断头台上去,然后把他们的财产平分给那些推车的,既能平民愤,又不伤筋动骨,事情一过,日子该咋过还咋过,皆大欢喜!

“你上大学就学了这么些玩意!”弓长张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道!